其實,李向東要找人瞭解這事很容易。他只要打電話給地級市委書記,或張志東就知道內幕了。但他不想問他們,擔心他們說,你怎麼這麼關心這事呀?你還說不是想要把鍾市長弄出市縣?你沒安那心,用得着緊張這事嗎?李向東纔不想因爲這幾乎與己無關的事,被地級市委書記、被張志東證實他真就想把鍾市長趕出市縣呢!
他打電話給老鄺,叫他來一下他的辦公室。
老鄺一進門,李向東就開門見山地問,你和張市長溝通了嗎?老鄺說,溝通過了。李向東說,就只是一般的溝通嗎?老鄺臉紅紅地支吾了半天,李向東就猜到是怎麼一種溝通法了。
他不想知道得太詳細,只是問:“張市長的態度怎麼樣?”
老鄺說:“應該沒問題吧?他答應幫我。”
李向東問:“怎麼是應該沒問題?他不想幫你,當着你的面,也會說幫你。他的態度鮮不鮮明,會不會只是應付你?這個,你總看得出來吧?”
老鄺說:“這怎麼說得準?”
李向東說:“你老鄺從來沒讓我失望,這次辦這事,怎麼就不鹹不淡,不上不下的?”
老鄺“嘿嘿”笑,說:“這事真不好說。”
李向東說:“你就說,有幾成把握吧!”
老鄺想了想,說:“大概有六七成把握!”
他擔心李向東又責怪他,補充道,我一共找了他三次。前兩次也就是普通的見見面,彙報一下自己的情況。你不是說,要多和他溝通,多讓他了解我嗎?所以,我就先和他溝通,多讓他了解我。這兩次,看得出來,他對我的態度多少有點應付。
他說,後來那次,他對我的態度就改變了。很熱情,說他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和了解,覺得我這人還是很有能力的,還是可以擔當重任的。說有機會的話,會向地級市委推薦我,還說,這也是支持你的工作!
李向東當然知道第三次爲什麼態度就轉變了,也知道,張志東當然不會給老鄺很明確的答覆,能說到這份上,也算是把話說清楚了。
他笑着說:“你真嚇了我一跳,以爲你把這事給辦砸了!”
說着,就把面前的茶喝了,就給自己倒茶,就示意老鄺把面前茶杯裡的茶也喝了,然後幫他斟滿。
老鄺說,辦這種事,真難,特別是找他幾次都不在辦公室,真就想放棄了,想這市長當不當就算了!李向東笑着說,你別告訴我,你一直當到這副書記都沒幹過這種事。老鄺說,找熟人和不太熟的人,感覺是不一樣的。平時大家熟悉,沒事的時候,好說好笑的,逢年過節也意思意思,那種意思也沒什麼太明顯的目的,也就是希望以後在工作中能多多支持,這樣打下了基礎,真有什麼事的時候,一切都顯得自然。像張市長這樣,我還是第一次主動找他,第一次去他辦公室,直截了當就談這種事,目的也太明顯了,心裡便總“撲通撲通”的。
李向東“哈哈”笑起來,說:“以後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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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鄺說:“這次真要有這運氣,我這年紀,也到頭了。”
他說,說真的,也只有你回到市縣,才激發了我這種念頭。這幾年,想自己也就再能堅持到下一屆,能呆在副書記的位置上退休,也算不錯了。
他說,你回到市縣,大家這麼合拍,趕巧這鐘市長又要調走,這心就呼呼熱起來了。
李向東說:“這麼說,反倒是我把你的官癮燒起來了。”
老鄺說:“也不能這麼說,其實,哪一個人進了這圈子,沒官癮?就像工人要學技術、農民要會看節令。說沒那官癮,其實是嘴硬,其實是心裡明白自己沒有機會了。只要有機會,那怕是百分之一的希望,都會用百分九十九的努力去爭取。”
李向東說:“精闢,精闢。”
他心裡卻想,你用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了嗎?
別看李向東似乎滿懷信心地跟老鄺在這閒扯,其實,他對這事已經不太看好了。現在,他要找出老鄺的差錯,找出老鄺什麼地方工夫沒做到家。或者說,他得找個理由,讓老鄺意識到這事兒他自己沒做好,辜負李向東的一片好意。
他要爲自己找條退路,要讓老鄺得不到這個市長位置時,還感謝他,還能像以前那麼堅定不移地站在他這邊。
他問:“有沒找過地級市委書記?”
這話把老鄺問住了,他沉默了好一會,才尷尬地笑笑,搖了搖頭。
李向東不無責怪地說:“你不能光找張市長呀!”
他說,這種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幹這行出身的,想當什麼官找什麼人。只是找找常委,找找副書記,找找張市長怎麼行?你現在是想當市長,這市長沒地級市委書記點頭,是很難通得過的。
老鄺一臉苦笑。
李向東當然不能放過老鄺。他要展開來說這事。他問:“不好意思去?”
老鄺說:“你跟張市長打過招呼,他也留下話了,所以,找他也還沒什麼,但是地級市委書記不是沒鬆口嗎?這麼冒冒然去找他……”
李向東說:“這怎麼是冒冒然呢?我已經讓黃弄了一份市縣的新班子成員名單給他過目了。那名單上清清楚楚寫着由你來當市長。雖然,他把那名單撕了,但他已經知道了我的意圖。”
老鄺說:“正因爲他把那名單撕了,我才心大心小,總覺得找他不好商量。”
李向東說:“這路我都給你鋪好了,你怎麼就不走?”
他說,他把名單撕了,並說明不了什麼!只能說明,他還不想證實社會上的風言風語。儘管這些風言風語不是空穴來風,他也得做做樣子給別人看。
他說,你呀!還是老實,比我還老實,幹人事工作這麼多年,這官場的事怎麼說也比我通透吧?我看主要還是這面子上過不去,這架子放不下來。有些事,咬咬牙,一閉眼,進了那個門,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他說,你就不能一咬牙,一閉眼,闖進他的辦公室?
李向東很徹底地把責任都推到老鄺身上。
老鄺臉上抽搐了一下,牙痛似地說:“這事,我想還是你幫我才行。你是市委書記,跟他怎麼說都可以。”
李向東便也擺出一副很爲難的樣子說:“其實,我不是不想再替你出面,我認真想過,我再出面不但幫不了你,反而會壞你的事。”
他說,你是知道的,地級市委書記、張市長都知道我和鍾市長的關係緊張。如果,這事我表現得太積極太熱心,反而會讓他們認爲,我這是別有用心,想把鍾市長擠走,想要擴張自己的勢力,想要把市縣建立成自己的小天地。
他說,地級市委會讓我得逞嗎?肯定不會。這樣,他們本來就想要把鍾市長調走,可能也會改變主意。或者,把鍾市長調走了,可能也會從外面調個市長過來。
他說,這事,我是不方便再出面了,你自己要抓住。
老鄺覺得李向東說的也對,就問:“那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
李向東說:“這個嗎?真還不好說。”
老鄺急了,說:“你跟地級市委書記熟,清楚他的脾氣,你得給我指指路。”
李向東就說:“讓我想一想。”
他擺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把茶杯舉到脣邊,卻不急着喝,只是嗅着那茶的香,皺着眉頭苦思冥想了好一會。
他說,現在,你去找地級市委書記,反而有點臨急抱佛腳的意思了,弄不好,他還會反感,早幹什麼去了?肯定是去求其他人了,見其他人幫不了你,纔來找他地級市委書記。而且,也不知現在這事有沒定下來,已經定下來還去找他,就更自討沒趣了。
他說,我們不是按現在的架構,呈送了一份新班子名單給地級市委組織部嗎?你去問一問,他們批覆了沒有。這可是公事公辦。他們同意我們召開黨員代表大會的日期了,這新班子名單也得批覆下來吧?
他說,如果,他們還沒有批覆,這事就還有希望,我們再想盡辦法去爭取。
李向東不得不留條退路。在事情還沒最後確定下來前,各種可能都存在。他不能把話說死,還要表現出他的誠心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