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好說歹說磨了大半天,大伯纔算勉強答應了。奶奶又跑去找村長,村長倒是一口就答應了。
安排好以後,奶奶心滿意足地去了鄰居家,陪着笑臉說小吏要娶媳婦了我給他打個電話。鄰居大媽很大度地說打吧打吧,你老有福啊,孫子這麼有出息,將來能接你到城裡住大房子了。
奶奶的臉笑成了一朵花,一輩子不容易,辛苦把蕭何吏的父親拉扯長大,結果又走得那麼早,只能再把希望放在了孫子身上。好在小吏夠爭氣,等在城裡娶了媳婦住上大房子,將來入土見了老頭子也算有交代了。
蕭何吏一聽奶奶的安排,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對這個叔伯大伯太瞭解了,蕭遠志,人如其名,志向遠大得厲害,人卻整日遊手好閒。眼高手低,什麼都不在眼裡,卻又什麼都幹不好,還愛喝幾口,喝完就覺得天老大,他老二。因爲當初家裡只有這一個男人,奶奶、媽媽處處供奉着他,希望他能幫幫這個殘缺的家。但大伯對家裡的困難甚至是受外人欺負都視而不見,反而常要媽媽去他田裡幫忙。蕭何吏多次跟媽媽說不用理他,媽媽卻認爲不管大伯怎麼樣,咱們去給他幫忙,在外人眼裡我們也像一家人,就不會毫無顧忌地欺負咱們孤兒寡母。蕭何吏聽了總是搖頭,就那塊料,根本指望不上。
奶奶覺察出蕭何吏不大滿意這種安排,就說你大伯是你唯一的男老祖了,村長也是咱村最見過世面的人,就這麼定了。過幾天,你有空了領她回來,讓我和你娘見見她就行,訂婚這種場面,我們就不參加了。
蕭何吏見奶奶說的堅決,無奈只好同意,然後把家裡的決定通知了喬素影。喬素影有點詫異,不過她的心思不在蕭家代表隊的人員構成上,只要能順利通過驗收就好,再說外人有外人的好處,不挑剔。於是立刻向家裡把情況做了通報,大部分人的反應都有點瞠目結舌,不過也並沒有提出異議,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過了沒幾天,局裡接到市畜牧局的通知,要求派統計和財務各一名工作人員去參加省裡組織的一次統計培訓會議,局裡經過研究,決定派蕭何吏和陳方凌去參加培訓。
聽到這個消息,蕭何吏很開心,因爲培訓地點正是他老家所在的平遠市。而陳方凌卻一反常態地並沒有表現出以往興高采烈的神態,反而倒有幾分羞澀起來,甚至出差前的連續兩天都沒有再往綜合科跑,搞地蕭何吏很是納悶。不過蕭何吏顧不上猜她的心思了,家鄉的人和物已經把他的心裝得滿滿又滿滿的。
蕭何吏給家裡打了電話,確切點說是鄰居家的電話,告訴奶奶自己出差正好回家看看,奶奶高興之餘特別囑咐看能不能把未來的孫媳婦帶來讓她看看。
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奶奶之後,放下電話的蕭何吏才發覺自己太興奮了,喬素影能同意去嗎?猶豫了老半天,才摸起電話給喬素影打了過去,吞吞吐吐地試探着。喬素影聽得一頭霧水,好半天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撲哧一笑:“行,我跟你回去,哪天走?我跟單位請假。”
五天後,蕭何吏的培訓結束了,喬素影也滿心喜悅風塵僕僕地帶着精心準備的禮品趕到了賓館,一進房間,就看到蕭何吏正在滿頭是汗地包紮行李,旁邊的櫃子上放着幾箱牛奶和一些營養品。
蕭何吏也看到了喬素影,熱情地讓他坐下,拿起暖瓶,猶豫了一下,還是往杯子裡添了點水遞給了喬素影:“渴了吧?喝點水,這裡就一個杯子。”說完坐在了對面的牀上,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笑着看着喬素影。
喬素影兩手捧着杯子,一臉幸福地望着蕭何吏,心裡被幸福和甜蜜裝的滿滿的,她清楚蕭何吏最不喜歡別人用他的水杯了。
兩個人正靜靜地享受着這份安謐的甜蜜,陳方凌卻突然闖了進來,滿臉喜悅地剛要說話,卻一眼看到了喬素影,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目光直直地望着喬素影捧着的那個刺眼的水杯,有幾次她口渴想喝,可任憑再撒嬌生氣,蕭何吏都藉口自己的杯子不衛生而不讓她用。
蕭何吏連忙站起來,笑着說:“一會我們一起去車站,先送你上車,我們再走。”
“我們”兩個字特別的刺耳,陳方凌冷笑了一聲:“你們?”
蕭何吏臉一紅:“小影跟我一起回老家。”
陳方凌臉色難看得嚇人,眼睛裡卻罕見地沒有出現淚花,靜了幾秒鐘的時間,默然轉頭出門了。
蕭何吏追到門口,猶豫了一下,又回來坐下了,對着喬素影苦笑了一聲:“她就這樣,你別見怪。”
喬素影低下頭沒有說話,心裡卻在翻騰着,怪不得自己想多請幾天假來陪他一起培訓他不答應,原來是與她一起來的,這些天他們在一起幹過什麼?
氣氛正尷尬着,蕭何吏的手機突然來了信息,一看是陳方凌發來的:我先去車站了,等會車站門口集合。
蕭何吏欣慰地笑了笑,覺得陳方凌真的長大了,任性的脾氣改了好多。
平遠市長途汽車站門口。
蕭何吏東張西望着,陳方凌這丫頭去哪裡了?半個小時了,連個人影也看不到,打電話也不接,心裡焦急憂慮,可當着喬素影的面還不好表現出來。
喬素影面無表情的在一旁站着,每
當蕭何吏對她報以歉意的微笑時,她也回報一絲體諒的微笑,等蕭何吏的目光一離開,臉上就立刻恢復了麻木般的平淡。
蕭何吏其實早就注意到了喬素影的表情,他真想什麼都不管了,馬上上車走人,但不把陳方凌送上回東州的汽車,心裡總是感覺不踏實。
心裡正在焦急地發狂,陳方凌的身影出現了,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溼了一大半,手裡提的,肩上背的,懷裡抱的,滿滿的都是購物袋。
蕭何吏連忙走過去伸手幫她拿了下來,生氣地責問道:“幹嘛去了?搬倉庫啊!”
陳方凌看樣子是累得不輕,手扶着膝蓋氣喘吁吁了老半天,才直起身子說:“第一次見面,給家裡奶奶和大姨買點東西。”
“什麼第一次見面?”蕭何吏先是一臉疑惑,然後很快就恍然大悟,不由緊張起來,大聲訓斥道:“別胡鬧啊,趕緊買票上車。”
喬素影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心裡本來就不痛快,這時見陳方凌又來攪和,一股怨氣也慢慢地升了上來。她自己也有些奇怪,以前總能對蕭何吏百般忍耐甚至毫無怨言,感覺只要蕭何吏能跟自己在一起,哪怕他就是與別的女孩約會,自己也不會在意,可爲什麼現在一個陳方凌卻讓自己如此容易生氣呢?難道這是婚姻後真實生活的預兆麼?
陳方凌沒有理睬蕭何吏,反而走過去抓住喬素影的胳膊撒嬌地搖了起來:“你是小影姐吧?光聽蕭何吏說你了,你說的話他肯定聽,你就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我就想去山裡看看。”
喬素影沒想到陳方凌會來這麼一手,一時也手足無措起來,只好求救地看着蕭何吏。
蕭何吏趕緊上前向把陳方凌拉開:“方凌,別胡鬧了,我們有正事,你趕緊回東州去。”
陳方凌卻死死地抓着喬素影的胳膊不放:“小影姐,小影姐……”聲音逐漸哽咽,眼中也開始出現淚花。
喬素影無奈地站着,任憑陳方凌搖着自己的胳膊,拒絕吧,顯得不近人情,蕭何吏肯定也不高興,可同意吧,心裡又一百個不情願。
陳方凌的淚水開始滂沱,喬素影看看蕭何吏:“要不就一起去吧?”
“不行!”蕭何吏心裡其實也已經十分不忍,但還是很堅決地拒絕了,陳方凌去了不知道又鬧出什麼亂子。
喬素影見蕭何吏拒絕,心裡反倒長出了一口氣。
陳方凌一看蕭何吏不同意,竟然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引得車站的旅客紛紛過來圍觀。
喬素影嘆口氣,對蕭何吏說道:“要不,就帶她去吧。”
蕭何吏無奈地看着坐在陳方凌說道:“去了可要聽話,不準胡鬧啊。”
陳方凌立刻破涕爲笑:“恩,我一定聽話。”
當長途車從寬敞的公路拐進崎嶇坑窪的山路,蕭何吏明顯地有些興奮,不停地指着窗外的景物給她們喋喋不休地介紹着,陳方凌也很興奮,伸長了脖子向外看着,臉上的表情豐富,口中不時發出驚呼或讚歎的聲音。相比之下,喬素影就顯得有些沉默,雖然有足夠的自信會通過蕭家人的審覈,但心裡未免還是有幾分忐忑。
夜色漸深的時候,三個人終於到了蕭家莊。
一進家門,蕭何吏就扯着嗓子用土話喊着:“奶奶,娘,我回來了。”正等得着急的奶奶顫顫地從屋裡跑了出來,喬素影正芳心亂跳,陳方凌卻跑了上去甜甜地喊道:“奶奶。”
奶奶一時也沒有看到後面還有一個女孩,以爲這就是未來的孫媳婦呢,兩手握住陳方凌就不放了,左看右看也看不夠:“你看這閨女多俊啊,俺家何吏有福啊,快進屋,快進屋。讓奶奶好好看看。”
陳方凌笑嘻嘻地也不解釋,蕭何吏忙對奶奶喊道:“這是陳方凌,我單位的同事。”又拉喬素影過來:“這是我電話裡說的小影。”
奶奶一愣,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氣氛卻有些尷尬。手被陳方凌握住,撇開也不好,奶奶終於回過神來:“快進屋吧,進屋說話。”
省城東州回來的蕭何吏本身就是個稀罕物,再加上帶了兩個漂亮的女孩回來,更是引起了村裡人的好奇和圍觀。雖然天色已晚,但蕭何吏的家中卻滿是人影晃動,進進出出穿梭不停。
蕭何吏的奶奶忙着招呼着,蕭何吏的娘開始張羅晚飯,臉上都掛着開心的笑容。鄉親們門裡門外地站着,一臉羨慕地悄聲評論着這兩個女孩。甚至爲了哪一個更漂亮,有兩個不同意見的大嬸還發生了點小爭執。喬素影低頭坐在那裡,有羞澀,也有委屈,這些本來都是屬於自己的,卻被陳方凌分享了。
直到蕭何吏的娘把飯菜上了桌,鄉親們才都慢慢散去。喬素影情緒有點低落,又看到碗的邊緣坑坑窪窪黑乎乎的,雖然也知道已經洗過,但還是提不起一點食慾。陳方凌倒是吃的挺歡快,邊吃邊不停地問東問西。奶奶不停地給她倆夾菜,因爲喬素影基本沒怎麼吃,所以漸漸就變成光給陳方凌夾了。
飯後,陳方凌自告奮勇地要洗碗,並按住喬素影:“小影姐,你歇着,我來收拾。”
喬素影被這些語言動作活生生擠到了外人的位置,不由越來越拘束,而陳方凌卻越放越開,邊與蕭何吏的娘一起刷碗,邊一口一個大
姨的叫着。
蕭何吏的奶奶親熱地與喬素影聊着,又怕顯得冷落了陳方凌,就有一搭無一搭地找話:“方凌啊,你這閨女長得可真高啊,得有一米七吧?”
“沒有奶奶,我一米六五。”陳方凌甜甜地回答:“不過我穿上高跟鞋就一米七了。”
喬素影心裡更不是滋味,莫非嫌自己矮麼?陳方凌最多也就比自己高兩三公分,只是穿的鞋跟高一些罷了。
等一切收拾利索了,一家人團坐着嘮嗑。蕭何吏便把帶來的東西一件件地拿給奶奶看。當奶奶知道這大部分居然是陳方凌買的以後,着實坐不住了:“你看看,你看看,來就行了,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啊,等回去的時候給你爹孃帶着啊。”
“不用奶奶,就是給你們買的,給家裡的我都買好了。”陳方凌撒謊不帶眨眼的。
奶奶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起一盒人蔘:“俺們這些人,用不得這種東西,降不住的,弄不好得吃出毛病來,這東西孩子你必須得拿回去,俺們堅決不要啊。”
這話本來是個客套託辭,想讓陳方凌帶回去,可這話聽在了喬素影的耳朵裡,就變得有些刺耳了。這盒人蔘正是她買的!
她本來心裡就窩一團火,自己千挑萬選的禮物,花了那麼多錢,卻還不如陳方凌亂買一氣來的討好,現在居然又說會吃出毛病來!喬素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陳方凌卻在一邊掩着嘴笑,也不出聲。
看着臉色越來越差的喬素影,蕭何吏心裡充滿了歉疚,從答應陳方凌一起來,他就有種不詳的預感,但還是沒有料到會這麼嚴重,陳方凌已經完全佔據了主動地位。
當時就該拒絕的再堅決一點,蕭何吏心裡隱隱地後悔,他頻繁地給陳方凌使着眼色,但陳方凌都裝作沒有看到,依舊在那裡說笑着。
蕭何吏無奈地坐了一會,慢慢站起來把凳子挪到了喬素影的旁邊,從桌子下面悄悄地抓住了喬素影的手,用力卻溫柔地握了幾下。喬素影擡起頭來,苦澀地眼神裡有了一絲笑意,也輕柔地握了握蕭何吏的手,彷彿在說別擔心,我沒事。
蕭何吏心裡一陣感動,腦子一熱站了起來,握住喬素影的手卻沒有鬆開,兩隻緊握的手就暴露在了衆人面前。蕭何吏的奶奶覺得有點難爲情,看到這樣子,心裡既有點高興,又有點覺得不妥,就說到:“你看這孩子,你看這孩子。”陳方凌的臉上依舊掛着笑容,只是多少有了一點不自然。
蕭何吏對奶奶說:“你們在家聊着,我和小影出去逛逛,看看這山裡的夜色。”
奶奶有點擔心:“這麼晚了還出去啊?”
“沒事,不走遠,就在附近轉轉。”蕭何吏堅持着。
“我也去,天這麼黑,多個燈泡給你們照亮。”陳方凌一副頑皮的模樣。
“你別去了,我看你和奶奶聊的挺投機的,你就在家裡和奶奶聊吧。”蕭何吏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完也不等陳方凌回答,拉着喬素影就走了出去。
陳方凌愣了一下,居然真的沒有跟着出來。
山裡的夜晚,月格外的明亮,也顯得格外的大,林子裡各種昆蟲此起彼伏的叫聲讓夜色更增添了寂靜。
蕭何吏點上一支菸,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了出去,也不知道方凌怎麼樣了?他之所以趕緊拉着喬素影出來,就是怕看到陳方凌的可憐模樣,自從上次與她有了那層親密關係以後,總是自覺不自覺地很多事都沒有原則的遷就她,或許是心裡有歉意的緣故吧。
自己怎麼能把人家的衣服脫了呢,蕭何吏在心裡懊悔着,擡頭看了看旁邊的喬素影,心裡突然又有了種衝動,不知道喬素影會是什麼樣子?也是那麼光滑細膩麼?他慢慢地扳過喬素影的肩膀,溫柔地看着她,慢慢地把頭低了下去。喬素影心裡的怨氣被溫柔的目光化解的一乾二淨,不由自主地也將嘴脣慢慢地迎了上來。
兩條舌頭剛一接觸,突然傳來一聲狗叫,二人嚇了一跳,趕緊分開了。喬素影盼着蕭何吏能再過來抱她,但蕭何吏卻沒有,只是拉住她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與喬素影接吻的感覺並不好,完全沒有陳方凌的那種香甜,蕭何吏心裡略略地有些失望。
回到家中,母親已經鋪好了牀,奶奶和母親睡一個牀,喬素影和陳方凌睡一張牀,蕭何吏在放糧食的屋裡打了地鋪。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喬素影便早早地起牀了,潮溼的屋子和被子,讓她身上起了一層細細地紅疙瘩,可能是過敏了,癢癢地讓她難受。這次跟隨蕭何吏回家,與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沒有甜蜜,沒有心跳,反倒是不快、鬱悶、無奈的情緒居多,喬素影再一次對未來婚姻的幸福產生了懷疑。
站在院子裡,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昨天晚上陳方凌認真地勸告她:“蕭何吏這個人,做朋友很好,但做丈夫肯定不及格。”一想起陳方凌那副認真的樣子,喬素影就想笑,真是個狡猾又單純的孩子。
其他的人也陸續地起牀,吃過早飯,定了定兩家見面的日子,蕭何吏想勸奶奶改變主意,最好別讓大伯參加,但奶奶還是不同意。蕭何吏也沒有再堅持,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奶奶和娘,帶着喬素影和陳方凌回了東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