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苦笑了一聲:“任書記,我明白,遲早的事情。”
任書記也誤會了,見蕭何吏苦着臉,以爲他是怕等得太久,就點了點頭說:“沉住氣,都會好起來的。”
這話聽在蕭何吏耳朵裡,就變成了一句飽含無奈地安慰。蕭何吏笑着點點頭:“那我就回去了。”
從任書記屋裡出來,蕭何吏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淒涼或者是悲涼的感覺,無所謂了,二隊那團亂麻,誰願意收拾誰就收拾去吧,自己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膽患得患失了。這樣一想,心裡反倒輕鬆了起來,甚至不知不覺地哼起了小曲,邁着輕快的步伐向馮連才的辦公室走去。
馮連才見蕭何吏進來,也要起身倒水。見一個個領導對自己如此熱情,蕭何吏有點受寵若驚,慌忙攔住馮連纔去拿暖瓶的手,很感動地說:“馮局長,別看纔出去半天,到局裡還真有回家的感覺呢。”
“哈哈,”馮連纔沒再堅持,坐回老闆椅笑着說:“是不是任書記的水格外甜,你喝不下我的了?”
蕭何吏嘿嘿地笑着,沒有說話,一直壓抑的心情卻越來越明亮起來,其實,人又何苦追求太多,平平淡淡安安穩穩不就很好麼?這一瞬間,蕭何吏居然留戀起局裡波瀾不驚的日子來了。
馮連才手頭的活比較多,一邊忙着一邊與蕭何吏開着玩笑:“你看,你不走,活也不來,你一走,活馬上就成堆了。”
蕭何吏忙站起來:“交代給我吧。”
馮連才擺了擺手:“何吏,我這裡你就別管了,打起精神搞搞二隊的事情吧,從今天來看,二隊的工作之難,遠遠出乎我的預料,早上跟你說的事情,你就別爲難了。”
蕭何吏點點頭,眼裡全是感動,馮局長是多麼體貼自己啊,而自己早上還在心裡罵他,想想真是內疚啊,人無完人,馮局長是愛佔便宜,但對自己還是很關愛的啊。
馮連才站起身:“何吏,我忙着出去一趟,今天咱就不多聊了,二隊的事情,也別太放在心上,能幹多少幹多少,找個合適的機會還是回來。”
蕭何吏再一次印證了自己的想法,看來領導班子對把自己調回來已經達成了共識,雖然對二隊已經厭倦,但仍然感到了淡淡的失落。
從馮連才辦公室出來,蕭何吏又拐進了綜合科,最早的四張桌子擺放依然,如今卻已經走了兩位,留下段文勝和王葉秋這兩個少話的人,綜合科日常的冷清可想而知。
王葉秋淡淡地臉上今天多了幾分熱情與笑意,很帶點熱烈地站起來與蕭何吏打招呼。想想二隊那一張張或狂傲或囂張或油滑或可憎的面龐,再看看這熟悉親切的笑臉,蕭何吏突然覺得這個冷清的屋子是那麼溫暖。
段文勝也走了過來,很真誠地對蕭何吏說:“何吏,那邊複雜,萬事多留個心眼。”很久以來,段文勝一直處於幸福之中,他和程雪馨的戀愛愈加甜蜜,工作上蘇銀祥也越來越委以重任,一些大的場合喬局
長也把他帶在身邊。
幸福的人總是容易善良。段文勝一直以來想壓倒蕭何吏,可是現在看着蕭何吏艱難地競爭,無情地被調整,還沒上任就要爲隊裡的事情被紀委整的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時,心裡卻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回想起最初那段歲月,蕭何吏所做的一切,捫心自問,是無愧於自己的。兩個人的矛盾只是源自於一個女人:喬素影,在這個矛盾裡,蕭何吏其實是沒有任何過錯的,何況,自己有了程雪馨以後,喬素影的障礙也不復存在,爲什麼不能與蕭何吏握手言歡呢。
蕭何吏很詫異,也很高興,他本是一個心寬的人,很少去記恨別人,現在看到段文勝真誠的關心和提醒,心裡不由泛起了溫暖的漣漪,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段文勝眼裡也盪漾着笑意,一個疙瘩解開總是件令人愉快地事情:“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一定要告訴我們。”他並不是虛假客套,雖然還是副科,但他的手上掌握的權力已經逼近了陸春暉。
蕭何吏感激地笑笑,告別出門,很想去辦公室看陳方凌一眼,可面對送出門來的段文勝和王葉秋,想了想還是別去了,於是對兩人揮揮手,轉身下樓了。
蕭何吏今天的步伐格外的輕鬆,都說人走茶涼,原來也不全是,有的人情更像是酒,埋在土裡封存,等再取出來時氣味會更加芬芳。
剛出樓門,就看見陳方凌呆呆地站在一顆樹下,蕭何吏心裡一喜,走過去故意嗔怪道:“我說怎麼找不到你,原來跑這裡來了。”
陳方凌也不說話,眼圈漸漸有些發紅。
蕭何吏心情很好,看看四周無人,上前拍了拍陳方凌的肩膀:“怎麼了?才半天沒見,就想我了?”
陳方凌很想撲到蕭何吏懷裡,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哭一陣,可這是政府大院,只好強忍住,白了蕭何吏一眼:“還有心情開玩笑,我都知道了,紀委的那幫王八蛋冤枉你!”
蕭何吏一驚,連忙四處看看,嗔怪道:“別胡說!正常的調查,你看,我像被冤枉的樣子麼?”說着指了指自己的笑臉。
“你跟任書記他們說說,調回來吧,那裡太難了,你再裝輕鬆我也知道。”陳方凌的淚在眼中打着轉。
“傻丫頭,我很快就回來,否則我能這麼高興?”蕭何吏想給陳方凌擦擦淚,手伸出了一半又縮了回來。
“真的?”陳方凌不相信,卻又盼着這是真的。
“不騙你,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任書記和馮局長都給我露了意思了。”蕭何吏有些得意。
“恩。”陳方凌破涕爲笑,想了想又擔心地叮囑:“那裡危險,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放心吧,保證全胳膊全腿的回來。”蕭何吏說着轉身輕鬆地向大門走去。
“呸呸呸。”陳方凌惱怒的呸着,彷彿要把那不吉利的話吐出來,擡頭看着蕭何吏的背影,卻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一個也不能錯過
,蕭何吏剛要出政府大門的時候迎面碰上了陸春暉。
陸春暉關心地問:“沒事了吧?那幫王八蛋!捱了不少訓吧?”
蕭何吏搖搖頭:“沒事了。”
陸春暉的表情很嚴肅:“那地方不宜久留,不是人呆的地方,早點回來。”
蕭何吏苦笑了一聲:“我想回來就能回來啊?”
“能!”陸春暉拉過蕭何吏,悄聲說道:“我有個辦法,二隊裡有好多是局裡的關係戶,你狠狠地收拾幾個,等他們受不了了肯定會把你調回來的。”
蕭何吏白了陸春暉一眼:“淨出些餿主意。”
陸春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還不是爲你好,再說你現在時副科了,不管到哪都能享受這個待遇,但在二隊,我怕說不定哪天你就受了處分。”
蕭何吏拍了拍陸春暉的胳膊,感激地說:“謝謝你們,我現在心情出奇的好,不用擔心我。”
陸春暉點點頭:“那回頭再聊。”
* * *
蕭何吏再次走進了二隊的院子,與第一次不同,此時的他少了些患得患失,忐忑憂懼,多了份從容,多了份淡定,臉上掛着微笑,步履輕鬆矯健地向辦公室走去,彷彿脫胎換骨了一般。
“蕭隊好。”一個年輕人客氣地打着招呼。
蕭何吏笑着點點頭,剛擦肩而過,又回頭喊道:“蘇隊長的辦公室是哪間?”
年輕人指了指:“西邊數第二間。”
蕭何吏對年輕人笑笑,徑直向蘇銀忠的辦公室走去。
正走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餘光裡,蕭何吏轉頭一看,心裡有點樂,原來是黃猛,只見黃猛鐵青着臉,低着頭咚咚地走着,彷彿要把地踹出兩個洞來,額角的傷處貼着兩片白色止疼膏,樣子很是滑稽。
“黃猛!”蕭何吏心情很好,想開個玩笑,就故作嚴厲地喝道。
黃猛一臉深仇大恨的樣子,一擡頭看到是蕭何吏,臉上的恨怒立即被驚喜代替,趕緊跑了過來:“蕭隊,您來了。上午聽說您找我?”
蕭何吏一臉嚴肅地說:“上班時間這是上哪去啊?是不是想礦工啊!”
黃猛不知道蕭何吏是在開玩笑,臉上的憤怒委屈又涌了上來:“我不幹了,我要辭職。”
蕭何吏心裡一驚,這麼經不得玩笑?不過看樣子好像不是這麼簡單,就依然板着臉問道:“你以爲這是菜市場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說出個合適的理由,想辭職沒那麼簡單!”
黃猛一臉悲哀:“蕭隊,這工作沒法幹了,弟兄們辛辛苦苦的幹,卻越幹越心寒……”
原來,黃猛上週五發現檢疫證明快用完了,就去找管理證照的會計徐燕,讓她再發一本給他。徐燕拒絕的不留餘地,說隊裡有規定,上本不用完,不允許領下一本。
黃猛無可奈何,只好告訴徐燕自己手裡的檢疫證明還能用一天多,週一下午領也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