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望着尤太華泥鰍般的身影一臉的苦笑,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心裡就盤算着在東邊菜地旁邊的空地上蓋幾間房子,弄一個簡易的廚房,既是一種福利,更重要地,是給隊裡的兄弟們解決一個生活難題。
愉快的情緒總是能讓時光流逝得更快,這個下午是蕭何吏到任以來度過的最愉快,也是感覺最短暫的一個下午。
尤太華敲敲門走了進來:“蕭隊,我給您彙報一下晚上聚餐的安排。”
蕭何吏看了看錶,時間居然已經接近五點了,多少感到些了意外,正了正身子笑着說:“行啊,你說說。”
尤太華拿着個小本一本正經地彙報:“我琢磨了好久,覺得在酒店吃不太合適,一般的小飯店裝不了咱們這麼多人。”
蕭何吏興致很高,聽到這裡就不以爲然地插口說道:“小飯店不行,咱們就去中等的,中等的不行,咱們就去大的。”
尤太華不停地點着頭,等蕭何吏說完又接着說道:“另外,我還有個顧慮,蕭隊,您可能不知道,隊裡有不少脾氣暴躁的,天老大,他老二,每次喝酒都要出點事,您沒來的時候,這個院子裡隔不了多久就得幹一架,我是怕……”尤天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咱們別好事變壞事了。”
蕭何吏暗暗點頭,這個尤太華確實不簡單,考慮問題很周密,就笑着問道:“那你的意見?”
尤太華顯然已經深思熟慮,但卻用一種惶恐的語氣說道:“蕭隊,您看是不是這樣,找個小飯店定菜,十個人一桌,定四桌,酒咱們自己買,還能便宜一點,另外更重要的,是萬一出點亂子,也能控制在內部,不至於鬧的滿城風雨的。”
蕭何吏點點頭,滿意地笑笑:“我看很好啊,就按你說的辦吧。”
* * *
華燈初上時,雖是寂寂寒冬,但二隊的院內卻人聲鼎沸,猜拳行令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蕭何吏滿面笑容地坐在第一張桌的首席位置,雖然隊員們敬酒時他都是略喝一點,但酒量尚淺的他還是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臉色通紅,兩眼也朦朧了起來。
酒過三巡,正在熱鬧處,黃猛和雲風揚的到來又使得氣氛掀起了一個高朝。
黃猛架不住勸,連喝了十幾杯,這才滿臉興奮地來到蕭何吏跟前:“蕭隊,圓滿完成任務,我和風揚敬你一杯。”
蕭何吏吃力地扶着桌子站了起來:“這杯酒應該是我敬,你們辛苦了。”
黃猛和雲風揚一飲而盡,蕭何吏也破天荒地一飲而盡,引起了一陣叫好聲。有人高喊:“黃猛,你好大的面子,蕭隊整個晚上都沒一口乾過。”
連喝十幾杯的黃猛也有了些醉意,他本來就覺得蕭何吏倚重信賴自己,現在聽到衆人叫好,臉上更是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言行舉止漸漸有些忘乎所以起來。
尤太華湊了過來:“來,黃猛,哥哥敬你一杯。”
黃猛一仰脖,整整一杯酒一地不漏地
倒進了嘴裡。尤太華也一飲而盡,套着近乎:“黃猛,爽快,夠意思。”
黃猛撇撇嘴:“你可不夠意思啊,這麼大的慶功宴,你又往自己腰包裡塞錢,回去告訴你老婆,菜要做的好一點,別壞了蕭隊對咱們弟兄們的一片心意。”
此話一出,全場鬨堂大笑,除了兩個人。尤太華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偷偷瞄了蕭何吏一眼。蕭何吏在心裡暗暗嘆息,尤太華這個人是聰明,但現在看還是小聰明,這種事如果明開講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卻非要搞地這麼下作。心裡雖然這樣想,臉上卻掛着笑容:“黃猛,這怪尤隊,是我想嚐嚐嫂子做的菜。”
尤太華感激地望了蕭何吏一眼,找個地方坐下了,心裡隱隱地後悔。
黃猛又倒了滿滿一杯酒,端着來到蕭何吏面前,大聲說道:“蕭隊,任務全部完成,你猜收了多少錢?”
蕭何吏皺起了眉頭,讓你偷偷地去查,怎麼在這種場合亂說!想要制止黃猛,卻已經來不及。
“三萬,整整三萬。”黃猛伸着三個指頭得意地晃着。
衆隊員先是一愣,但看着黃猛得意的神色,估計是蕭隊安排他又去收錢了,頓時想起了一片叫好聲:“黃猛,你太牛了,來,再敬你一杯。”
黃猛確實喝多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蕭何吏臉上閃過的一絲不悅和震驚。
還有一個人也臉色大變,他偷偷地過來扯了扯黃猛的袖子:“黃猛,下午去哪了?”
“蕭隊安排我去超市了。”黃猛並沒在意,得意洋洋地說着。
這個問話的人正是麻子,一聽果然是去了超市,頓時面如死灰,用充滿絕望的目光向蕭何吏望去。
蕭何吏沒注意到麻子射過來的目光,他心情有些煩躁,每個月三萬,這個數額太大了,這是要坐牢的啊。體內的酒意藉着煩躁的情緒不停地向上翻滾,讓他有種遏制不住想吐的慾望。
得趕緊離開,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出洋相。蕭何吏的意識還比較清醒,他想扶着桌子站起來,但想了想又把手縮了回來,定神了定神,調了調息,慢慢地站了起來,悄悄地轉身向會議室走去。平時看似很短的幾步路,今天彷彿太漫長,蕭何吏在心裡不停地叮囑自己,保持好走路的姿勢,千萬不要吐出來。
終於熬進了會議室,剛剛坐下,尤太華就跟了進來,先泡上一杯茶端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說:“蕭隊,喝點熱茶醒醒酒。”
蕭何吏並沒有伸手接杯子,目光復雜地盯着尤太華,尤太華雙手捧着杯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時就尷尬地站了那裡。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人無完人,又何必太苛責。想到這裡,蕭何吏笑了,伸手接過了杯子:“尤隊,謝謝你。”
尤太華一臉的羞愧:“蕭隊,訂餐的事我本來是要……”
“知道錯在哪了麼?”蕭何吏擺擺手打斷了尤太華,然後不等他回答便自顧地說:“早點告訴我是嫂子做的
飯,我至少能多吃兩碗,今天這損失太大了。”說完一副很惋惜的樣子。
“蕭隊,”尤太華見蕭何吏這樣的表情,心裡也稍稍安定了一些:“別的損失我不好說,但是這個損失我能彌補,哪天我讓老婆給您好好地做幾道拿手菜菜嚐嚐。”
“恩,”蕭何吏腹內的酒意又開始一陣陣地上涌,他擺擺手:“你去招呼他們吧,別出什麼亂子,適可而止早點結束。”
尤天華點點頭:“好,蕭隊,動檢值班室裡有張牀,您不如去牀上休息一會,我去喊麻子幫您開門。”
蕭何吏剛想說不用,尤天華已經跑了出去,想喊住他,但張張嘴又閉上了。
不一會,麻子跟罪犯一樣溜了進來,不敢擡頭看蕭何吏:“蕭隊,我扶你過去。”
蕭何吏悲哀地看着麻子:“別管我了,還是想想你自己吧。”
麻子渾身一顫,普通一聲跪了下來,帶着哭音哀求道:“蕭隊,您放過我這一次吧。”
蕭何吏掙扎着起身走過來想扶麻子起來:“有點骨氣,敢做就要敢當。”
麻子哭着不起來嘴裡不停地哀求着:“蕭隊,您放過我吧,您放過我吧……”
蕭何吏嘆了口氣:“麻子,我不知道你貪污了多少,我也不想知道,我覺得最好的辦法還是你去局裡主動坦白。”
正說着話,外面的人已經散席了,紛紛地過來與蕭何吏道別,蕭何吏低聲對麻子喝道:“快起來!別丟人現眼。”說完趕緊硬撐着走到門口,用手扶住了門框,一是穩定自己,二來也是擋住人羣進屋。
人羣漸漸散出了院子,等最後一個人走出大門的時候,蕭何吏再也忍受不住,一張口哇地吐了出來,麻子趕緊跑過來輕輕地幫他敲着背。
蕭何吏擺擺手:“你走吧,把值班室的鑰匙給我。”
麻子一臉絕望地把鑰匙遞給了蕭何吏。
看着麻子這副神情,蕭何吏心裡也有些不忍,趕緊掉頭向值班室走去,費勁地把門打開,沒走兩步就一頭就栽倒在了牀上。
夜已漸深,月明院靜。朦朦朧朧中,蕭何吏彷彿聽見有人在打掃自己嘔吐的污物,然後聽見腳步聲慢慢地向值班室走來,最後停在了門口,許久,門口傳來一聲嘆息,然後腳步聲慢慢離去。
蕭何吏知道那是麻子,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同樣的月夜,別人狂歡,而他卻要心似冰凍,想着想着,酒意涌上來便慢慢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蕭何吏渴醒了,覺得嗓子乾裂地如同火燒一般,全身卻一動也不想動,甚至連眼睛也不想睜開。正迷迷糊糊中,忽然一陣香氣傳來,然後一個軟軟的物體趴在了自己身上。
什麼東西?蕭何吏心裡大驚,條件反射般猛地一推然後騰地坐了起來,隨着撲通一聲,一個女聲的驚呼也同時響起。這一下,可把蕭何吏嚇了個靈魂出竅,他定了定神,藉着明亮的月光向牀下望去,卻原來是一個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