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把自己的路堵死,還是抱着一絲希望,但嚴總卻沒有再給她回覆。她以爲嚴總可能會良心發現,也從工作考慮,會批給她的。所以那天朱昌盛開學校例會,手裡拿着一個新的文件,她就知道可能有結果了,就有些緊張地坐在那裡,等待他宣讀這個結果。
可是,他宣讀完邢珊珊的任命後,她正豎着耳朵聽下去,朱昌盛卻沒了聲音。一些老師問他下面還沒有,他說沒有了。
這時,她聽見自己的心“怦”地一聲,迸裂了。眼前一陣發黑,她感覺自己的身子在往一個黑暗的洞裡墜落。悲從心生,她禁不住在老師們的驚訝和不解聲中哭了。
那天,她的心裡真是難過到了極點,好象自己的末日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辦公室,後來又是怎麼渾渾噩噩地回家的。回到家,她見媽媽和兒子小晶都不在,就坐沙發上發呆。她想起這段時間以來,她一個人幹着教務處的所有工作,起早貪黑地上下班,一天到晚腳不點地忙碌,累得腰痠腿疼也不說一聲累,倒頭來卻落得這樣一個結局。
更讓她想不通的是,她這樣辛苦,這樣努力,朱昌盛卻還要無端地指責她,批評她。前段時間,她好心好意地去向他彙報工作,請示問題,卻還要無端遭受他的冷臉的數落。
這究竟是爲什麼啊?難道就僅僅因爲我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因爲我沒有答應他們的無恥要求嗎?她想來想去想不通,就想以死來抗爭,警醒人們起來與腐敗分子進行鬥爭,救治這個社會!
於是,她就想給丈夫寫一封遺書。她從包裡拿起一支筆,一張紙,坐到吃飯桌上去寫。可她一提筆又覺得沒法寫。怎麼寫?這種事對女人來說,只能用沉默和逃避來反抗。她就丟下筆不寫了,去家裡轉悠,尋找自殺的工具。用刀她是不敢的,她見了血要頭暈。她只能找繩子。繩子很快就找到了,一根長長的尼龍繩。她從雜物箱裡拿出來,又去找掛繩子的地方。
她在家裡轉來轉去,最後停在大廳通向陽臺的那個門框底下。她覺得這個地方可以掛,就準備把繩的一頭甩上去。可是這時候,門上突然響起了鑰匙開門的聲音。她連忙將手中的繩子丟在陽臺上。
“小妮,你回來了。”門開了,媽領了兒子走進來。
“媽媽,抱抱。”兒子晶晶早已會走路,見了她,就撲過來抱住她的腿要她抱。她彎腰抱起兒子,眼睛模糊起來。眼淚涌出眼眶,癢癢地從臉上掛下來。她連忙將臉貼緊兒子的小臉蛋,淚水沾了兒子一臉。
晶晶摟緊媽媽:“媽媽,不哭。晶晶,乖。”
兒子稚嫩的話讓她再次淚如泉涌。她醒悟了,後悔了。爲了兒子,你也不能這樣尋短見哪。你好糊塗啊,要是他們晚回來一會兒,你還不知要做出怎樣的傻事來呢。對這些腐敗分子,你不能這樣逃避,而應該跟他們鬥爭。你越是逃避,越是順從,越是害怕,他們就越是得意,越是猖狂。
你應該象星星一樣,忍辱負重地跟他們鬥,要用計謀揭露他們,打敗他們,這纔算你有本事。就是鬥敗了,被他們搞得很慘,也是有意義的,也算沒有白活,起碼爲純潔這個社會的風氣盡過力了。
她媽看見她流淚,連忙地走過來問:“小妮,你怎麼啦?”
她搖搖頭說:“沒什麼,見了晶晶,高興。”將胸中的苦水咽回了肚裡。
但媽一看就知道是什麼事,女兒的心事還能瞞過媽嗎?媽給她出着主意說:“等星星迴來,你跟他說說,那裡不行,就換一個單位,啊,別硬挺下去。哪個男人招惹你了?你們也可以去告他的。”
“不是的,媽,你別瞎想。”她抱着兒子轉開了。她怎麼能跟媽說呢?媽已經夠辛苦的了,不能再讓她擔驚受怕了。
但媽的話卻提醒了她。哦,換一個單位,也是一個辦法。人總是希望到一個清潔安靜和諧的環境裡工作和生活,那樣才心情愉快,安寧幸福。
於是,她就耐心等待星星週末回家。星期五下午五點,她準時下班回家,先去菜場上買了幾個菜,一到家裡,就脫了外套燒起來。
她要討好一下丈夫,然後再求他幫她換一個單位。她想來想去,自己沒有這樣的關係。她爸下海後,有些身份的親戚朋友都斷了與他們的來往。這個社會確實也越來越勢利了,所以她只有求星星幫助。自己的丈夫不幫誰幫?這件事他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哼,他再不幫我,我就跟他沒完!
一會兒,星星開着車回家了。可是奇怪,今天,他沒有象往常那樣興高采烈地去招呼他們,然後去抱兒子親,而是把包往沙發上一丟,臉色平靜地問她媽:“媽,小晶呢?”媽說:“在陽臺上玩。”
他朝廚房裡忙着的她看了一眼,就不聲不響地到陽臺上去抱兒子:“晶晶,爸爸回來了。來,爸爸抱一下。”
晶晶忽閃着大眼睛,放下手裡的玩具汽車,走過去讓爸爸抱起來,然後懂事地指指媽媽。
小妮用後腦勺看着星星的神情,覺得他有心事。難道我的事有了連鎖反映?她不無擔心地想,很可能是的。只要我們在興隆集團,就不可能跳過嚴總的手掌心。
果真,事實證實了她的猜測。星星抱了一下兒子,親了親他,跟他說了幾句話,就放下他,來幫她一起盛飯端菜,然後坐下來吃飯。小妮想給他倒點酒,他制止說:“今天就不喝酒了,吃飯吧。”
吃了一會兒,小妮還是憋不住對他說:“你幫我想辦法換個單位吧。”
鈕星星的筷子停在了一隻菜碗的上方不動:“爲什麼?”
“我在那裡,不順心。”小妮本來想在牀上跟他說的,可她的心情太迫切,就當着媽的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