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朱昌盛不來參加這樣的會議,原來這是一個很有爭議和風險的會議。
市長一表態,誰還敢反對?有不同意見的人都不吱聲了。市委常委組織部長顧祝義發言說:“但在收費的同時,也要做好扶貧幫困工作,千萬不能讓貧困家庭的孩子上不起學。”
這樣,會議就形成了一個統一的意見:收費標準繼續按照市政府以前的幾個文件執行,但堅決制止各校自行亂收費,並做好扶貧幫困工作,保證貧困家庭的子女都能夠及時上學。
鈕星星對會議決定作了記錄,雖然有不同意見,但少數服從多數,便有意在最後作了一個表態性的發言:“只要市裡能替教育局承擔責任,我們就按照市裡的決定辦。”
散會後,他就匆匆回到局裡,立即向朱昌盛作了彙報。朱昌盛馬上召開局黨組會議,傳達貫徹這次市政府工作會議精神,落實具體的實施措施。
沒想到第三天,教育局秘書處處長丁樺就拿了一份文件,有些緊張地來到鈕星星的辦公室裡,對他說:“鈕局長,你看看,市政府以會議紀要的形式發了一個文件,跟你回來傳達的精神不太一致,甚至完全相反。剛纔我去給朱局長看,他說上次是你去參加市政府工作會議的,所以還是由你處理這件事。”
鈕星星接過文件一看,臉色頓時大變,胸脯也急劇起伏起來。
市政府的文件跟會上的決定完全相反,表示要堅決執行中央有關制止教育亂收費的決定,認真貫徹省裡的會議精神,切實整頓教育亂收費現象。然後一二三四條理分明地講了八條不準亂收費的整改意見。
看完,鈕星星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說實話,自從當了教育局副局長以後,他才真正嚐到了當官的滋味,也才真正知道了什麼叫官場。以前當技術科科長,公司副總,後來做基建處副處長,處長,其實都沒有真正進入官場。企業以及教育局的一箇中層幹部,大都是與本單位領導打交道,都是些單位業務上的事情,沒有那麼多複雜微妙的關係和心口不一的說法做法。以他的一貫個性,他真的很不適應這樣的環境。但人在其中,常常身不由己,只能違心地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這種大事本來應該是正局長朱昌盛處理的,可他既然推給他了,他就不能再推還給他,於是,他猛地坐正身子,果斷地從包裡翻出周市長的名片,拉出電話直接給周市長打電話。上次會議結束後,周市長主動叫住他,說了幾句關心他的話,然後與他交換了名片。
鈕星星撥了周市長辦公室裡的電話,周市長正好在:“喂,哪位?”
鈕星星不卑不亢地說:“周市長你好,我是教育局的鈕星星,就是上次來參加市政府工作會議的,對。我剛剛看到了市政府下發的有關制止教育亂收費的文件,上面的內容與會上決定的不一致,這是怎麼回事呢?我們教育局到底按照什麼決定執行?”
周市長笑了,含蓄地說:“發文件,是給人家看的,你明白嗎?我們的工作總得經得起方方面面的檢查吧?你放心,有什麼責任,我們會替你們承擔的。”
鈕星星心中憋了一肚子氣,卻又不知怎麼說好,也不敢在市長面前多說什麼:“哦,是這樣,那我知道了,我們還是按照上次的會議決定辦。”
他下放下話筒,呆在椅子裡,許久沒有動。怎麼辦呢?他問着自己,真是進退兩難哪,執行這個決定不好,不執行又不好。
想了一會,他只得去向朱昌盛彙報:“朱局長,這個文件你看過了吧?我剛纔直接打電話問了周市長,他說文件歸文件,做法歸做法。文件是給上面看的,要經得起檢查,而做還是按照上次會議的決定辦。”
朱昌盛接過文件邊看邊說:“這件事比較麻煩,他們這樣陽奉陰違地不執行上面的精神,我們又不好違抗他們,還不能向省教育廳彙報這件事。要是彙報,就要得罪市裡一大批人,那我們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鈕星星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朱昌盛看着他問:“你上次說,郝書記沒有來參加會議?”
鈕星星點點頭說:“嗯,當時周市長接了一個電話,就說郝書記要接待一個外賓,不能來了。”
朱昌盛說:“梁書記到中央黨校學習去了,市委現在由郝書記當家。郝書記跟嚴總,不,現在已經是市發改委主任,關係很鐵。”
鈕星星說:“嚴主任那天的發言,與我們教育局是針鋒相對的。”
朱昌盛呆呆地坐在那裡,陷入了沉思。他的這次扶正,其實後來是靠了嚴旭升。他讓周副市長尋找能夠打通梁書記關節的人,卻一直沒有消息。不知梁書記是個清官,周副市長不敢再替他活動?還是周副市長也想扶正而變得謹慎了?周副市長要競選市長,自己也很忙,他不敢再去找他。
但暗中競爭教育局局長的活動越來越激烈,時間越來越緊迫,萬般無奈之下,他想到了嚴旭升。
他與嚴旭升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特別是在建設職業學校的過程中,嚴旭升在興隆集團給學校投入資金的事情上和建築工程發包過程中,他們有過共同的利益關係。後來雖然很少來往,但兩人的關係還是不錯的。現在,他再次求上門去,嚴旭升這麼有錢,卻依然沒有放棄這個機會。
他先給嚴旭升打電話進行試探:“嚴總,好長時間沒跟你打電話了。你是一個大忙人,不敢打擾你啊。”打了官場上的一通哈哈後,他才進入正題,“嚴總,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給你打電話,是想求你幫一個忙。我們教育局的胡局長要退了,我想扶正,卻又不認識市委一把手梁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