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盛問鈕星星,鈕星星只得向分管教育的喬副市長請示:“喬市長,現在教育局到底按什麼決定辦啊?”
喬副市長說:“這還用問嗎?你想想,幾個億,對一個還不發達的市財政來說,是什麼概念?你不是不知道,不要說讓市裡給教育多拿幾個億,就是幾千萬,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你就別惹事生非了,還是把一些輔助性的工作做做好,千萬不要讓下面發生什麼紕漏,就行了。”
於是,他們就只得繼續按照市政府以前的文件執行。同時,也盡力做了一些輔助性的工作。但工作再怎麼做,老百姓的嘴是封不住的。
兩個月後的一天,省裡一家敢說真話的報社接到了一封羣衆來信,反映江濱市新生中學的亂收費問題。報社領導非常重視,馬上派來一名資深記者,根據信上反映的線索進行明查暗訪。爲了採訪到真實可信的第一手資料,這名記者沒與宣傳部聯繫,而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到下面活動。待市裡發現時,他已經拿了採訪到的材料悄悄離開了江濱市。
朱昌盛聽說後,知道闖禍了,就立刻找來鈕星星商量這件事。鈕星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就建議說:“媒體的事,還是請宣傳部出面解決比較好。”
朱昌盛就立刻向市宣傳部林部長作了彙報。宣傳部林部長一聽,大驚失色,馬上帶了一名副部長開車去了省城。他們在省城通關係,找路子,給報社領導請客送禮,又是解釋又是打招呼,讓他們無論如何要幫這個忙:千萬不要見報。
報社領導實在沒辦法,就給了他們一個面子,只發了一個簡短的社會新聞,寫的是江濱市新生中學一個初二學生因不交不起學費而中途輟學的事。以爲這豆腐塊的小文章,不會引起什麼反響的。
誰知見報後,一石激起千層浪,這篇小小的社會新聞,很快就在全省範圍內引起了強烈反響。
人們都在責問:在整頓治理教育亂收費的關鍵時刻,還出現這樣的事情,這說明了什麼?從一班而窺全豹,這難道還不足以引起我們的深刻反思嗎?
很快,省有關部門就組織了一個專門的調查組,來到江濱市進行調查。周市長出差在外,郝書記親自出面接待。他不僅設宴招待調查組全體成員,還給他們每人送了一分豐厚的禮物。
在酒桌上,郝書記給調查組的同志頻頻舉杯敬酒,然後慷慨激昂地說:“我們市委對教育亂收費問題非常重視,專門召開了常委會討論這件事。可惜那天,我要接待一個外賓,沒能出席。後來我才知道,會上有人竟然說了一些錯誤言論。我知道後,連忙讓市政府發了一個文件,對治理亂收費提出了六條明確的意見。誰知教育局沒能認真執行這個文件精神,唉。當然,市裡出這種事,梁書記不在,我這個當家書記,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說着,他讓秘書把那份市政府辦公會議紀要拿給他們看。調查組的同志一看,面面相覷,然後對他大加讚賞。
第二天,調查組就到教育局來找朱昌盛和鈕星星談話。朱昌盛跟周市長去了深圳,搞一個招商引資的發佈會。鈕星星只得一個人接待調查組的同志,將事情的經過作了實事求是的彙報。但任他怎麼解釋,調查組的人都不相信。
他們把那份市政府文件放在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鈕局長,我們希望你用事實說話。白紙黑字放在這裡,你怎麼說都沒有用。你們教育局不執行上級有關規定和市裡的文件精神,頂風作案,違規操作,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你知道嗎?”
鈕星星無可奈何地苦笑了:“我們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這麼幹啊。我們爲什麼要這麼幹呢?這錢又收不到我們教育局口袋裡的。”
調查組的人說:“不管怎麼說,你們是具體的執行者。剛纔,我們分別跟周市長和朱局長通了電話,他們都說你是參加市政府工作會議的人,回來竟然作了與會議內容不相一致的傳達彙報,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
鈕星星心“格登”一沉,背上一陣發涼:啊?他們兩個領導都想嫁禍於人?他想再申辯一下,調查組的人伸手擋住了他:“你不要再多說什麼了,我們以事實說話。”
鈕星星說:“這事你們可以去問一下市委郝書記。”
調查組的人說:“郝書記也是這樣說的,你還想爭辯?你年紀這輕,應該知錯就改纔對啊,這麼固執幹什麼?”
鈕星星有口難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不久,省教育廳就發了一個內部文件,對江濱市教育局等五個地方的亂收費現象進行了通報批評,並責令限期整改,對有關責任人進行嚴肅查處。鈕星星作爲這件事的具體領導者,受到了記過處分。
鈕星星捧着這個文件,就象捧着一盆火,燙得手直抖,心發緊。他仰在椅子裡,心裡如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他沒想到自己在這個問題上旗幟鮮明,據理力爭,小心謹慎,最後還是成了官場爭鬥的無辜犧牲品,非常窩囊地替人背了黑鍋。
官場真的太險惡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周市長當時在會議上說得那麼清楚,要是有責任市政府會承擔的。他們發了一個文件以後,他又打電話問過他,他說這個文件是做給上面看的,倒頭來卻都把責任推到了他的頭上。郝書記更是睜着眼睛說瞎話,明明沒有參加這個會議,然後想借這個機會整週市長,現在卻又說那個會議紀要是在他的堅決下出籠的。
連朱昌盛也不顧事實,給他落井下石。原來他讓他參加這個會議,就是一個陰謀。是不是他發現我跟他不是一條心了?然後想借此機會整倒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