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他鼻青眼腫……好在他翻圍牆逃得快,否則命都沒了。
就這樣,他從村裡出來三四年,化光了所有積蓄,還背了一屁股債,被陶新福不幸而言中。他無臉回老家,只得一直躲在外面。
他還連累了妻子。他出來後的第二年,一天晚上,陶新福突然來到他家裡,關心地對亞芳說:“劉林峰在外面咋樣啊?唉,我說他不行的嘛,實在闖不出名堂,就讓他回來吧。”
亞芳信以爲真,立馬給他打電話,他一口回絕,還提醒她要小心。她當時氣得罵了他。但事情卻真的如他擔心的樣子發展了。
陶新福沒話說,卻依然呆呆地坐在他家裡不走,還色迷迷地盯着她。
亞芳臉紅心跳,驚慌失措,又不好趕他。陶新福就越發大膽,站起來對她動手動腳起來。她一下子跳到場院上,氣得想喊,又不敢喊,只得躲到毛坑裡,一直不出來。
陶新福沒有得逞,氣呼呼地回去了。不久,這個廠被陶新福承包,然後買下,變成了他的私人廠,亞芳就被他辭退了。
過了幾個月,陶新福又來了。亞芳一見他,就警惕地走到場院上,生氣地說:“你還來幹什麼?”
陶新福笑了:“別怕,這次,我是來跟你商量事情的。”
亞芳不相信地看着他:“啥事?”
陶新福說:“我想跟你調換一個宅基地。我們的廠太小,要向東發展,正好碰到了你們的宅基地。”
亞芳說:“我們不換。”
陶新福說:“噯,你別回得太早,我們可以貼錢嘛。你們拆了平房,正好可以到別的地方,蓋個小洋樓。”
亞芳說:“他沒賺到錢,哪裡蓋得起樓房?”
陶新福說:“沒錢,可以借嘛。你看看,村裡多數人家都蓋了樓房,就你們家沒蓋了,多沒面子啊。”
亞芳被說動了,打電話跟他商量。他說:“他的廠可以向北砌的,他這純粹是要看我的好看。”
不久,陶新福又來威脅亞芳,說再不同意,就要來強行拆了。亞芳打電話問他咋辦,他說:“他來拆,你就搿了被子睡到鄉里去,看他還敢不敢?”
他這塊宅基地,正好在兩條馬路的交叉口上,如果有錢砌樓房,樓下就可以開商鋪,絕對是個交通方便,商住兩用的好地方,據說以後鎮還要搬到這裡,所以陶新福就想先吃了它。他讓亞芳頂住,陶新福一時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開始,亞芳也支持他搞工程,想等他搞成功,砌了樓房,她就在樓下開個商店。爲了支持他,她一次次地向孃家人開口借錢。誰知這些錢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他不在家,債主們就都找亞芳要,一個個逼上門,搞得她雞犬不寧,無臉見人。她就在一天深夜,丟下九歲的女兒,離家出走,至今杳無音訊。
是我害了她們啊,劉林峰有時氣得要刮自己的耳光……後來,他只得再到建築老闆手下去打工,打了一年多,情況剛有所好轉,就在火車上碰到了馬小寶,就一步步被逼入了今天這個境地。
想想,劉林峰還是不捨得死。我不能死,我要還債,要去尋找亞芳。苦命的亞芳,現在在哪裡啊?
亞芳,我對不起你,我有罪啊。想到這裡,他又傷心地落淚了。
還有一個老孃。想到娘,他更加內疚和痛苦,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娘,兒子對不起你啊,兒子無能,讓你受苦了。你身體還好嗎?你的養育之恩比海深,可我沒有報答到你,還讓你擔驚受怕。就是爲了娘,我也不能死啊。
娘爲了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哭幹了眼淚,還一直在念叨我。每次他給哥打電話,哥都要告訴他,娘如何爲他擔驚受怕…..聽了哥的話,他總是關在小租屋裡,傷心落淚。
我怎麼能死呢?死了,怎麼對得起親人?對得起債主?我劉林峰今生還不清債,就死不瞑目。有些不瞭解情況的鄉親,把我當成了騙子,災星,一直在背後罵我。
我是不好,是該罵。我不敢回去見你們,我有罪,我一想起你們,就想打自己的耳光。可我雖然躲在外面,心卻一直在想着你們哪,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還你們的債啊!
我難道也要象父親一樣,一生爲債所累嗎?父親是個老實人,老黨員,比他還膽小。他當村財助時,因一筆八十五元的賬沒做平,幾天幾夜睡不着覺。實在做不平,他就氣得要上吊。幸虧被娘發現得早,勸阻住了。
可人沒死,賬還是不平,怎麼辦?不平就意味着貪污,而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拿到這八十五元錢,就象他沒有拿到馬小寶的兩萬元錢一樣。
爲了做平這筆賬,父親決定自己墊進去。可錢呢?八十五元,在當時不是一筆小錢。他就去問人借。借了三家人家才借滿。錢墊進去,賬平了,但父親從此就背上了這個債務。開始,父親的脊樑是直的,後來就漸漸彎了下來,給石磨般的債務壓彎了。
那時,在隊裡掙工分,要掙點錢談何容易?一年做到頭,一家五六口人,扣了口糧錢後,分文未進,還要倒掛,哪裡來的錢還債?
父親是個要面子的人,雖然三個債主從不來催他,他卻急得一直在嘆氣。當時的人,都沒有現在這麼黑心,要加利息什麼的。
爲了還債,父親起早貪黑地在自留地上種蔬菜,在宅溝邊種樹,賣了一角一角地積攢起來。還勒緊褲腰帶,熬吃省用。那時七角五分一斤的肉,父親也常常一個月不捨得買一斤吃。子女臉黃肌瘦,乾枯得肚裡咕咕叫,他就是硬着心腸不肯買。
一次,有個殺豬人拎了肉,到埭上來叫賣。劉林峰太饞了,拉了娘追出去,買了一斤三兩肉,最後還是給父親一手打回到賣肉人的籮筐裡。
劉林峰氣得蹲在埭路上拼命哭,父親擰了他的耳朵就往家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