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饞死你,債還沒還清呢。等爹還清了債,讓你吃個肉飽!”
可父親至死也沒有還清這個債,所以劉林峰小時候,從來沒有吃到過一頓飽肉。父親欠了德林叔十元錢,沒來得及還,就揹着債走了。他在嚥氣前,看着娘,囁嚅着嘴:“債,債……”
娘含着眼淚說:“你就,放心去吧。債,我們,會還的。”
第二年,娘還清德林叔十元錢的債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德林叔感激得什麼似的:“這錢,我早就不打算要了。”
娘對着父親的遺像,哭訴了一場,告訴他債還清了,叫他在地下安心。父親的債終於全部還清,所以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鄉親們都說父親好。現在我也要象父親那樣,還清債務,背後落人家一個好評。
可沒想到舊債未清,又要被人逼欠新債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不,嚴旭升那一百萬,就是要打死我,我也不能寫欠條!
爲了還債,爲了母親和妻女,也爲了自己,劉林峰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決定活下去。就忍住滿身的傷痛,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呻吟。
第二天中午時分,馬小寶來了。一來就在下面與兩個打手說話。過了一會,他上樓來。腳步聲很沉重,一聽就知道是他的。
劉林峰氣不打一處來,把身子往裡一側,裝睡。
馬小寶站在門口,許久不出聲。這使劉林峰差點憋不住,要呻吟出聲,以減輕痛苦。
“你,怎麼能逃跑呢?”馬小寶走進來,生氣地說,“你逃跑,讓他們抓住,打死怎麼辦?”
劉林峰再也憋不住,翻過身,瞪着佈滿血絲的眼睛說:“不是你讓他們打的嗎?”
馬小寶被噎了一下,將手裡的飯碗,頓到椅子上,有些尷尬地說:“你聽誰說的?”
劉林峰說:“你讓他們索性把我殺了,省得我活受罪。”
馬小寶真是個厲害的傢伙。他在他牀沿上坐下來,看着他說:“你說的,是違心話。”
見他不吱聲,又說:“否則,你怎麼會逃跑呢?”
然後開心地笑了:“說心裡話,聽到你逃跑的消息,我很高興。你不逃,我反而倒……不說了,你先吃飯吧。吃了飯,我們再正式談,啊。”說着就走了。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有人上樓來。這腳步聲是橫肉打手的,劉林峰害怕起來,不知他們又要把他怎麼樣。
“起來!”橫肉打手站在門口,大喝一聲。
劉林峰身子一震,僵着沒動。橫肉打手進來拉他:“別詐死了。”
只輕輕一拉,就把的身子拉得橫了過來。再一拉,他就坐在了牀沿上。
橫肉打手拉他站起來,往門外一推,他一個趔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然後象犯人一樣,被押了下去。
到了底樓,劉林峰覺得他們要對他進行宣判一樣,氣氛很緊張。三個人都坐在桌邊,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英俊打手和那女子,坐在一張凳上,馬小寶面南而坐,橫肉打手指指南邊的座位,讓他坐下。自己坐到西邊的空位上。
坐定後,他們都看着馬小寶。馬小寶就如審判長一樣,咳了一聲,嚴肅地說:“今天,就作個了斷吧。”
劉林峰的心往下直墜。
“你想走,是不是?”馬小寶緊緊盯着他的腫眼問。
劉林峰沒敢出聲。他不知他是什麼意思。他們面面相覷。
屋裡的氣氛緊張極了。
馬小寶又含糊地說:“你要走,行,我可以放你走。”
劉林峰耳朵豎得畢直,眼睛則不無畏懼地看着兩個打手,嚇得後腦勺都有些發麻了。
“但我們得籤個協議。”馬小寶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打開,遞給他說,“我起了個草,你看一看,同意,就簽字,不同意,那就……”
劉林峰接過看起來,只三行字,用原子筆寫的,歪歪扭扭,象扭結在一起的細蚯蚓。看着看着,他的胸脯起伏起來。其中兩句關鍵的話,象尖銳的鋼針,從他眼睛裡捅進去,一直捅到他的心上,在那裡反覆戳着:
劉林峰欠馬小寶人民幣共計四萬元整。劉林峰無力償還,願意將自己老家兩間七路頭瓦房,連同宅基地作價(四萬元)變賣給馬小寶,以後這房屋爲馬小寶所有……
劉林峰連看了兩遍,確定沒有看錯,才眼前模糊,看不清字了。
馬小寶將紙抓過來,在手裡抖着問:“怎麼樣?我這是,爲你好。”
劉林峰垂下了頭。他難過得說不出話,眼眶裡涌滿了淚水。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怎麼會要我的房子呢?這麼遠,他要它幹什麼?
等眼睛裡的淚水眨幹後,他擡起頭問:“不是欠你一萬嗎?哦,不,就算三萬吧。”
馬小寶沒有吱聲,看了看兩個打手。橫肉打手眼一瞪,在桌上擂了一拳:“怎麼?我們不要錢啦?”
英俊打手指着他說:“我們爲你白勞動?我們的一萬,當然要你出嘍。”
劉林峰臉色發黑,嘴巴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卻在叫罵:你們還講不講理?還是不是人哪?當時,我父親欠人家錢,十多年,人家都沒要一分錢利息。後來錢貶值了,想給他們加點錢,他們也沒有要。而你們倒好,一開口就加一萬,這不是在搶錢嗎?你們就是新時期的強盜啊。
馬小寶又說話了,說得頭頭是道。吃人,還有吃人的理由吶:“劉林峰,我這真是爲了你好啊。昨天,我開車到你老家去了一趟,看到了你空關着的兩間瓦房,就爲你着想,你反正不住人,把房子抵賣給我算了。我呢?將你的債免了。這樣,你不就可以解脫了嗎?這是一個對大家都有利的萬全之策啊。”
劉林峰又一次驚訝了:“你,去過我老家?”
馬小寶點點頭。劉林峰不解地問:“你要我房子幹什麼?”
馬小寶神秘兮兮地說:“這你就別問了,你只要在協議上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