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調轉船頭,開足馬力回碼頭。王者風站在外面只有片刻,就被淋得精溼,回到房間之後,告訴馮個朵:“坐好別動,可能今夜有暴風雨。”
話雖這麼說,王者風卻沒有太多的擔心,因爲明州向來冬天少雪,夏天少雨,偶而有暴雨,也是一陣急雨,沒有連綿的大雨傾盆的時候。在他的記憶中,明州從建市以來,就沒有發生過洪災。
十幾分鍾後,遊船回到碼頭,雨勢已經大得驚人,連成一片,猶如連珠一樣下個不停。從船上下來到餐廳才幾步的距離,已經全身淋得溼透。
馮個朵沒有開車,王者風就開車送她回家。馮個朵的連衣裙貼在身邊,曲線畢露,如同沒穿衣服一樣。王者風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馮個朵誤會了王者風的意思,紅着臉說:“不許偷看。”
王者風卻沒有一點偷香竊玉的念頭,他特意打開了暖風:“別感冒了,雖然是夏天,不過今天的暴雨來得快,透着寒氣,凍壞了可不好。”
馮個朵噘着嘴:“不怕,我體格好得很,很少生病……不過今天的雨來得蹊蹺,天氣預報說,只有小雨,怎麼突然就變成了大雨了。”
馮個朵的體格確實很好,王者風自然清楚,印象中,好象她從來不會生病一樣,從來都是照顧他,從來沒有她感冒發燒需要他照顧的時候……等等,王者風腦中靈光一閃,也想起了天氣預報說是今天是陰轉小雨,怎麼突然就下起了大雨,不,看樣子要成暴雨了。
將雨刷的速度開到最快,還是幾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其實前面已經沒有了路,路面上迅速積了半尺深的水,放眼望去,燈光所及之處,一片汪洋。北方城市的排水系統一向馬馬虎虎,基本上都不會太嚴格按照設計施工,都會偷工減料,因爲明州發生洪災的機率是百年一遇。
人生連一個百年也沒有,誰會這麼不幸就遇上?所以施工時,能省則省,省下來的,就是利潤了。
偷工減料的結果就是,一下暴雨,路上就汪洋一片,尤其是地下通道,轉眼之間就能有一米深的水,汽車進去絕對熄火。
幸好一路護送馮個朵回家,沒有過地下通道。將馮個朵安置好,王者風急急回家,因爲他心中始終擔憂雨會下個不停,根據他的經驗,雨點打在水面上,濺起一個個水泡的話,證明積雨雲的雨量很大,後勁很足,是連綿陰雨的徵兆。
一路小心翼翼回到家中,雨勢依然不減,就是風小了不少。下大雨時,風大不要緊,因爲風大會吹走積雨雲。但一旦風停,積雨雲就會停下不動,就預告着連綿陰雨的天氣的來臨。
梅里見王者風終於回家了,擔心得要死。她關緊了門窗,趕緊給王者風換衣服。王者風歉意地抱了抱她,又安慰她幾句,然後坐在書房之中打了幾個電話,問了一下省氣象臺的幾個朋友。
得到的答覆是,是一片急雨,根據預測,明天就能雨停,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王者風就稍微放了心,現在明州不比以前,因爲明州有了下馬河。下馬河才全線通水沒幾天,一旦暴雨不停的話,極有可能釀成洪災。
而下馬區將首當其衝!
雖然得到了省氣象臺專家的預測,王者風還是心中不太踏實,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來,推開窗戶一看,頓時心中一沉,外面雨聲嘩嘩,雖然比昨夜稍微減弱一些,但還是大雨傾盆,關鍵是,雨勢十分穩定,明顯是持久戰的跡象。
王者風匆忙吃了一口早飯,也沒讓司機來接,自己開車趕到了區委,一到區委就立刻召開緊急會議,佈置防洪措施。
李涵對王者風過於敏感感到不解,他在明州爲官多年,年紀又比王者風大了不少,自認見多識廣:“王書記,一場大雨,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是明州人,聽老人們講,明州從建市以後,就沒有發生過水災。我剛剛諮詢了省氣象臺的專家,說是下午就會大雨轉小雨了。”
王者風一臉嚴峻:“昨天的天氣預報還說是小雨,結果是大到暴雨。氣象專家的話要聽,但下馬區是唯一有城內河的市區,防洪形勢比較嚴峻,關係着下馬區10萬羣衆的生命安全,不能大意。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動員起來,儘可能地事先準備好抗洪物資,以防萬一。”
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佈置了一系列的任務下去。不過除了王者風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沒有緊張起來,都以一副應付差事的態度慢騰騰地開展工作。
下午2點多的時候,雨停了片刻,但天空的烏雲依然低沉得嚇人,不多時起了大風,正當所有人認爲狂風一到,就會撥雲見日之時,突然,省氣象臺緊急向下馬區發來了內部氣象預測,又有一股強降雨雲匯聚形成,明州,即將迎來一場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
放下電話,包括王者風在內,所有人都震驚了!
氣象臺的潛臺詞就是,下馬河極有可能成爲席捲下馬區的災難之河,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將會讓下馬河的水位上漲5米以上,而現在下馬河的水位距離河堤只有1米。
更主要的是,下馬河是封閉河,沒有強大的泄洪能力,一旦洪水□□,在下馬河之中匯聚成水勢,奔騰之下,無可阻擋!
一瞬間,所有人的臉色都慘白了。
如果剛全線通水不久的下馬河給下馬區造成了洪災,借下馬河提升下馬區形象、打造明州第一個城內河新區和旅遊新區的努力都將付諸流水。沒有被元明亮摧垮的下馬區的經濟,將會被下馬河奔騰的河水一泄千里,衝得全線潰敗。甚至毫不誇張地說,下馬河一旦決堤,下馬區將會成爲一座空城。
包括王者風在內,所有人都是緊張萬分,立刻動員起來,組織人力、物力,全力以赴地準備抗洪。同時,王者風也請來了遠大集團的設計師和下馬河的施工人員,商討泄洪方案,並在下馬河最薄弱的地方立刻加固堤防。
很不幸的是,出於旅遊觀光的需要,下馬河最薄弱的地方就是位於下馬區以內的幾公里的河堤,不但和城區之間幾乎不設防,還很難加固堤防來防止洪水來襲,因爲城區一段河道的兩岸,幾乎沒有河堤,爲了方便建造碼頭,預留的全是軟性地基,沒有抵禦洪水的能力。
也不怪設計人員大意,明州歷史上從來缺雨少水,按照明州歷史上的降雨記錄分析得出了結論,下馬河別說發生洪災了,能保持住水位不被蒸發和地下河道的流失而降低到難以維持的地步就不錯了,因此,在施工的時候,還特意在河底鋪設了防漏層,防止水土流失。
沒想到當初所有防止水土流失的設計,在今天,都成了下馬河洪水洶涌的前提!真是此一時彼一時,讓人哭笑不得。怪不得都說官員主政一方,真有運氣的成份在內,確實如此。百年一遇、千年一遇,就偏偏遇上的話,只能自認倒黴。
不過王者風不是服輸的人,他沉着冷靜地等遠大集團的技術工程師講完,看了看眼前的這個戴着眼鏡、文質彬彬的小夥子一眼,忽然笑了:“管黎,你說說看,萬一下馬河水位告急,如果讓你負責泄洪,你怎麼辦?”
管黎儘管十分文氣,作爲一個男人,略顯陽剛不足,但他還是一臉堅定的表情:“王書記,下馬河是封閉河,沒有泄洪口,所以比較麻煩。從昨天大雨開始,到現在水位已經上漲了50公分,如果雨一直下個不停,到今天晚上,水位就會漫堤,但以現在的雨勢判斷,不會形成決堤,不會引發洪水,但有可能引起市民的恐慌。我諮詢過氣象專家,大雨到明天就會停止,樂觀一點的話,等雨停的時候,下馬河兩岸的下馬區,會有兩尺深的積水,大概需要兩天時間才能排空。”
管黎思路清晰,不慌不忙,回答王者風的問題時非常鎮靜,顯然胸有成竹,對下馬河的設計和下馬區的排水工程,瞭如指掌。
王者風讚賞地點點頭,比起城建局的局長,比起市政部門的頭頭,技術人員的話才最可信,因爲他們不打官腔,不說假、大、空的套話。
“如果雨一直不停,下上三天三夜怎麼辦?”王者風繼續發問,作爲父母官,就是要想到最壞的情況,做出最萬全的準備,事關下馬區10萬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任何失誤,都是他承擔不起的代價。
“以現在的雨勢計算,就算下上三天三夜,也形不成洪災,因爲下馬區是新區,排水系統比明州其他城區都先進,排水管也基本達標,偷工減料的情況不太嚴重……咳咳,從我的專業眼光來看,勉強說得過去。基本上現在下的雨,有一半以上就被排水排走了,還有一部分被下馬河消化了。下馬河全線通水時,因爲南山水庫的存水不足,所以除了下馬區一段的水量足量以外,城外100公里的河道,基本上只有放了一半的水量。遠大集團已經派人去放水了,將城區內的河水勻給城區外的河水,相信半個小時內,下馬河的水位會下降不少。”
管黎有問必答,而且條理清楚,顯然已經做足了功課,而且不誇大,不造作,王者風就暗暗讚歎,也確實是一個工作認真、專業優秀的年輕人。其實他和馮個朵挺般配,只可惜,馮個朵對他卻沒有感覺。人世間的感情問題,最簡單又最複雜,簡單到可以一見鍾情,複雜到可以相識一輩子卻無法相愛。
聽了管黎的回答,王者風稍微放寬了心。隨後又詳細諮詢了省氣象臺的專家,得到了答覆是,雨勢可能暫時不會停,但形成特大暴雨的可能性也不大,最壞的情況就是有可能雨會下上三天三夜。
雨還和豆點一樣大,打在臉上,微微有點生疼。王者風一行十幾人來到下馬河邊,看到逐漸退去的下馬河水,離河堤已經有了1米多的距離,而且水位還要緩慢下降,他總算緩緩出了一口氣。
下馬河兩岸,圍了不少市民,儘管雨很大,風也不小,市民們三五成羣,都不肯離去,都在擔心下馬河水是不是會氾濫成災的問題。王者風站在人羣之中,舉起高音喇叭,向市民喊話:“同志們,我是王者風,在這裡我向大家保證,下馬河不會決堤,不會發生洪災,我就站在河邊向大家承諾,下馬河如果發大水,第一個沖走的人,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