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火候到了,王者風就又緩和了口氣:“這塊地皮,被佔住漆染污了許多年,基本不能生長莊稼了,閒着也不值幾個錢,現在有全美油漆廠出資收購,本來是一件大好事,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卻故意來鬧事,我想提醒一下,如果你們再和他們一起反對徵用,政府不但要採取強制措施,還會嚴懲鬧事者。到時候,不但你們拿到的補償金會少一半,還有可能會坐牢。哪頭輕哪頭重,你們要掂量清楚了再折騰”
沒有了幾個領頭者的鬧騰,王者風又是軟硬兼施,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先是一個人轉身離去,隨後,人羣紛紛四散離去,幾分鐘時間,現場就只剩下了三五人。
英成站在王者風身後,見王者風三言兩語就驅散了人羣,暗暗佩服王者風的鎮靜和水平。能不能震得住場是一個官員的甚至素質,但能不能摸透鬧事者的心理,抓住首惡之人,就是一個官員水準高人一等的具體表現了。
剩下的三五人之中,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老頭佝僂着腰,目光呆滯,他顫抖着來到王者風面前,先是擡頭看了王者風幾眼,然後又低下了頭,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我的兒子是冤枉的。”
王者風站立的地方離農田不遠,旁邊不遠處就有一個土堆,他就伸手扶過老人,攙扶着他來到土堆前,他先是一屁股坐下,對老人說:“老人家,來,你也坐下,我們坐下聊聊天。”
老人長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王者風一樣的不拘小節的市長。市長也好,書記也好,在下面看望市民時,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態,但大部分一看就是在表演,只有王者風,和普通人一樣一屁股坐在土堆之上,他的舉動一下就贏得了老人的好感和信任。
“王市長,我叫焦大,是南村人。”焦大也就半蹲半坐地挨着王者風靠在土堆上,自己捲起了一隻煙,用力抽了兩口,“我兒子被判了死緩,他是冤枉的,您一定要救救他。”
王者風伸手叫過英成:“英局,焦大爺來喊冤,你來聽一聽具體情況。”
英成心裡納悶,怎麼明明來處理土地糾紛,怎麼一下又成了申冤了?但不解歸不解,王者風發話了,他就得必須拿出姿態。
英成也參預了冷質方案件的審理,他和歷飛的想法不一樣,認爲冷質
方一死,肯定不會有什麼可以查明的真相了,國內的事情往往都是人死爲大,一了百了,再說死無對證,就是查到了誰給冷質方送禮,誰會承認?
歷飛在暗中調查一些什麼,英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也沒有多問,因爲他也清楚,相比歷飛是王者風的親信,他雖然也得王者風信任,但畢竟還不是王者風的心腹。
同時還有一點,英成也清楚他年紀大了,離退下來沒有幾年了,他也沒有太多的想法想要再拼搏一把,再向上衝一衝什麼的,只想最後安穩地退下來。如果最後能立個大功當然更好,如果不能,他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不過對於王者風節外生枝,主動和焦大交談的做法,他還是不以爲然。現在喊冤的人多了,有些人明明是故意殺人犯,爲了活命,還顛倒事實,甚至還誣賴別人。從事公安工作久了,他見多了無理取鬧的刁民,或許是職業養成的慣性,在他眼中,喊冤的人,實際上沒有幾個是被冤枉的。
英成就抱着無所謂的態度來到近前,就聽焦大說些什麼。
隨着焦大的敘述,英成的心情由輕鬆到沉重,最後震驚了……
案件,發生在一年之前,當時焦大的兒子焦電和楊萌在談戀愛,兩人深愛着對方,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焦大家境一般,焦電卻很爭氣,大學畢業後在銀行工作,小夥子又長得一表人才,所以有人介紹他和楊萌認識時,焦大認爲高攀不起,不料楊萌一眼就看上了焦電,兩個人迅速來了電,陷入了熱戀之中,就讓焦大又高興又擔憂。
不擔憂不行,楊萌的爸爸楊服是郎市有名的衛生紙大王,自家不但開辦了一家衛生紙廠,還幾乎壟斷了全郎市的衛生紙市場,郎市所有商場、超市甚至一些商鋪出售的衛生紙,全部要從他手中進貨。差不多全郎市市民每天消耗的衛生紙,百分之八十都要經楊服之手。
保守估計,楊服的個人資產在千萬以上。
楊萌和焦電認識半年之後,就到了討論婚事的地步。楊萌人長得漂亮,家境又好,楊服已經放出了話,楊萌出嫁,要陪嫁三家衛生紙專賣店,價值200萬元。焦大也樂開了花,自己兒子也是因爲各方面條件十分優秀,才得了楊家的認可,他身爲父親也面上有光。
焦大拿出全部積蓄,爲兒子佈置新房。婚禮定在了五一,一切都順順當當,即將成就好事的時候,突然就發生了意外——焦電殺人了。
事發當天,焦電正在上班,突然就接到了楊萌的電話,說是她的店鋪被人砸了——就是楊萌陪嫁的三家店鋪的其中一家——而且現在還被人圍攻。
焦電心急如焚,立刻請假趕到了現場,一見果然有幾個人正在現場氣勢洶洶地拿着東西要砸店鋪,楊萌在,楊萌的弟弟楊明也在,但對方人多勢衆,楊家人少,就佔了下風。
焦電血向上涌,拿出一把鐵鍬就衝了上去,輪圓了胳膊,一鐵鍬拍在地上,頓時嚇得對方變了臉色,都後退了幾步。
事情的起因當然是因爲競爭,對方仗着有後臺,有來頭,想打破楊服在郎市的壟斷地位,就在楊萌店鋪的旁邊也開了一家衛生紙銷售店,就引起了楊萌的不滿。楊萌也不是省油的燈,幾次三番上去威脅對方,就終於惹惱了對方,對方就糾集了一幫人,要和楊萌對峙。
焦電的出現,雖然震懾了對方,但對方不肯善罷干休,立刻又捲土重來,將焦電、楊萌和楊明三人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焦電還保持了一絲理智,讓楊明趕緊報警,讓楊萌通知楊服,但一問之下才知道,電話被對方搶走了。
對方又開始動手砸店了,其實在現在的情況下,好漢不吃眼前虧,店被砸了,人沒事就行。不料楊萌自小欺負別人慣了,現在被別人騎在頭上,頓時盛怒之下,上前就是又抓又咬。
有人就推了楊萌一把,慌亂之中,也沒有注意地方,一把就推在了楊萌的胸上,楊萌大叫有人耍流氓,就激怒了焦電。焦電怒吼一聲,拎着鐵杴就又衝了上去,他的本意是想嚇唬對方一下,沒想拍在對方身上,不料鐵杴剛剛舉起,楊明就從身後衝了過去,來到那人面前,揚手就是一刀。
據事後查明,楊明開車的時候,經常隨手攜帶一把刀。
楊明的一刀正紮在對方大腿的主動脈上,當即血如泉涌
等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對方已經因爲失血過多休克了,雖然經醫生搶救,最終還是不治身亡。
一起普通的民事案件因爲人命的關係,上升成了刑事案件,就有刑警介入,經驗傷,得出了結論是死者的傷口是鈍器所傷,意思是說,在鐵鍬和小刀之間,致命的傷痕是鐵杴造成的。
當時現場一片混亂,誰也沒有看清到底是誰下的手,於是,驗傷結果就成了最重要的結論,意味着焦電和楊明誰生誰死的重大定論。
焦電明明鐵杴沒有打到人,明明是楊明上去一刀扎傷了對方,最後的結論卻成了他行兇殺人,而在關鍵的證人楊萌的證詞中,也一口咬定是他傷人。
焦電知道,在愛情和親情的選擇面前,楊萌選擇了親情,拋棄了他。他由楊家的女婿,轉眼之間,就成了楊家的替罪羊。
……英成看了王者風一眼,心中一驚,意識到了什麼,他在想,本以爲是一件不起眼的案件,沒想到,竟然牽扯了無數人物。
是呀,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一件不起眼的案件,竟然成了扇動郎市官場風暴的蝴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