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這個強勢的副手,平時更爲強勢的李雲南局長倒是願意放長線,釣大魚!因爲種種原因,他知道,作爲他們這一層次的公安局領導,從下面基層一點一滴混上來固然相當不易,然而混上來之後卻極少有手上多麼乾淨的!他自己也是一樣,只是做法更爲精明強幹和隱蔽而已。這年頭,哪個乾淨呢?
官場就不用說了,執法機關更是如此!
但是,有一條李雲南局長一直掌握得比較好,那就是,不是隨便什麼人的錢他都要,任何一個託關係找到他的人他都會幫忙的。要辦事,更要安全和不留下證據確鑿的東西爲準繩,尤其是不往下任何後遺症——他就是吃這碗飯的,這也是他許多工作和這些年來一直直線上昇平安無事的根本保證!
然而,他到了市公安局上任不久,暗中觀察和平時接觸中就很快發現了對手的問題,強勢他們是一模一樣的,可以說跟當今社會上許許多多公安機關一二把手的行爲舉止一個模式,都喜歡決策、喜歡說一不二,尤其是在一些重大利益問題上,和對待上面省市有關重要領導的指示、批示上,只要不明顯違反規定和領導的意思,他們就敢幹……
只不過嚴莫成副局長幹起什麼事情更加隨便和隨心所欲而已。這也就成了李雲南有信心後來居上,如果他這個副手不找事,不明顯跟自己過不去,那麼他也願意和平相處……
不過,萬一此人要是對自己頂替了他的這個大位而不滿,甚至於暗中想利用各種關係、機會整自己的話,那麼李雲南也絕不會輕饒了他!
畢竟,嚴莫成副局長在局裡的資格再老,再有人脈,他李雲南也絕對不是白給的,這從省市領導最終還是把他放到了這個重要的大局長一把手的大位上的決定,便讓幾乎所有人包括李雲南自己心中有數!更何況,他嚴莫成再怎麼折騰,一切從實際出發,工作還是得跟他李雲南來請求、協調和報告,大事上,沒有他李雲南點頭,一旦嚴莫成偷偷摸摸做了,不查便罷,一查,他就是一個死!
所以,李雲南對於他的所作所爲,一般只看不說,進他的辦公室隨隨便便,既不敲門,也不打招呼,也只裝作正副間關係靠了,不需要下級或別人那樣小心翼翼,其實,他心裡是極其憎恨的。
“咱們在一起工作,是人生的一種緣分,同在一起搭夥計,不容易哈!”
這是常常掛在李雲南局長嘴上的一句話,他對嚴莫成這樣說,嚴莫成很受用。
呵呵——在嚴莫成副局長看來,這似乎就是一把手大局長對他的某種暗示或示弱,換個人,行嗎?不用說別人,就是其他副局長或政治部主任,進他的那個豪華辦公室,不敲門,就大刺刺地進去試試,你彙報完工作,前腳出去,後腳就可能要讓你離開“副局長”或政治部主任那個寶座了。
這樣一來,在社會上,在與省市各個重要部門的關係上,嚴莫成也遠比其他副局長走得更遠,尤其是他還分管着十分重要,可以說是支撐整個公安機關最大最厲害的刑事偵查、派出所這一大塊,平時找他辦事的人就格外多,讓他常常有一種錯覺,感覺到自己如今雖說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局長,可是在說話算數和辦事效率方面,他在別人眼中就是“一把手”……
他和手下某些早已被收買的代理人指揮的偵破工作當然就免不了有失誤之處,隨着時間的推移,那隻手也就消滅了他所犯罪行的幾乎所有罪證,使自己從容解脫,繼續放縱一切。
其他不說,就他剛纔說的那個謝大慶,就是最明顯的一個例子,要真想抓住這個傢伙,他就是鑽進老鼠洞裡,憑藉嚴莫成副局長的能力和手段,也早就派人把他給抓回來了,犯得上讓他一跑跑了這麼長時間麼?其中的道道兒,遠不是一般人尤其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夠明白滴。
還有就是這次偵查白雙喜被槍殺的這個大案要案,嚴莫成也在其中玩着他自己的一套,儘管案發後偵查人員在白雙喜槍擊現場進行了大規模認真勘查,然而收穫甚微。這樣的時刻,這種複雜的情況下,那封突然而至李雲南案頭的“內詳”舉報材料,從某種意義上對於李雲南思考問題,指揮偵查此案似乎提供了一條具有顛覆意義的重要線索和思路。
當然,也可能是一條更深的陷阱!
無論如何,不管是現在進來的嚴莫成副局長,還是這個寬大豪華辦公室的真正主人——大局長一把手李雲南,他們心裡各自都不敢太大意,更不敢相信對方,只是又不得不在一起工作、研究案情!
草,這就真心有點兒莫名其妙,也難爲人了……
呵呵!
木辦法……這就是當今社會和特色盛世又亂世的國情一角,一個小小的縮影而已!除了公安機關,又有哪個機關和單位、部門領導層不是如此呢?
舉報材料的內容,除了提到面前這個人(謝大慶),還跟一個人有關。
這個人就是工商局的劉青松。
舉報材料的內容很詳盡,事實清楚到令人驚訝的程度,雖說看上去它跟眼前剛剛發生的槍殺案關係不大,但如果從另一種角度講,新的情況使李雲南感到困擾。
舉報材料直言不諱地提醒他說,劉青松是這座城市最大的黑社會!
所有的人,包括警方內部領導,都清楚前任局長爲何栽在打黑除惡上,早在研究部署調查劉青松涉黑的工作時,就已經註定了前任局長的命運,是前任市政法委書記成春強和嚴莫成把一切弄到了災難的地步!
舉報信說:成春強幹預前任局長的指揮工作,說輕了是官僚作風,實際上就是他們暗中勾結黑社會,大量收受鉅款,然後變相破壞打黑除惡的深入開展,爲某些人逃避打擊張目,致使警方行動缺乏統一領導,警風渙散,走漏風聲,局面混亂——否則,他們擔心自己也會由此受到意外揭發和牽連,這是前幾任局長在這座城市遇到的同一現象。
舉報材料列舉了大量成春強、嚴莫成和劉青松之間的深層次關係,政法委書記支配着公安機關,嚴莫成支配着公安機關內部最有力的刑警支隊,他們無論是在日常工作或是打黑除惡工作中都玩弄着陰謀詭計,而在警方內部則進行着高級的陰謀活動。
如果事實確如舉報材料所言,在這座城市李雲南認爲很有必要重點關注一下這個如雷貫耳的人物。因爲舉報材料還說,劉青松不僅僅是戴着紅帽子的工商局經濟違法稽查分局長,背後還是一個戴着黑帽子的老大,他掌握的火力可能有手槍和微型衝鋒槍。
槍!
???
這個字眼,歷來是所有警方領導包括他們的下屬最爲敏感的字眼!尤其是突然襲擊一般發生屯白雙喜這個案子之後,李雲南更是一看到這個字眼就格外引起重視和懷疑了。他馬的,一個行政機關,怎麼會有槍……
但是他並沒有當面馬上跟嚴莫成提出這個問題,不能舉報信說什麼他就立馬信什麼,他還需要考慮和冷靜分析一下。現在圍繞如何抓捕謝大慶,雙方各懷心事地研究了一會兒。李雲南稱要去下去聽彙報,叮囑嚴莫成不要影響排查一線的工作,可以抽調機動警力查清謝大慶的藏身之地,然後抓人。嚴莫成點頭,起身走了。
李雲南沮喪地目送着他的背景,沉思片刻,隨後也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