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說,黑縣長,咱們從京滬高速路下來,可以直接進入沭陽縣境。
黑鐵膽擡眼一看,一條足有百米寬,雙向6車道且綿延幾公里的公路將他們帶進了沭陽。小蘇說,“1996年以前,這條路根本不叫路,後來仇和書記修了這條路。有人說它是勞民傷財,面子工程。現在不說了,從這條路上京滬高速公路不到10分鐘,現在人們開始把這條路叫開放路、致富路。”
路的盡頭,迎面而來的是三塊巨大的標語牌。第一塊寫的是:“一切妨礙發展的思想觀念都要堅決衝破,一切束縛發展的做法和規定都要堅決改變,一切影響發展的體制弊端都要堅決革除”(江澤民語)。第二塊寫的是:“不爭論,大膽地試,大膽地闖,發展纔是硬道理”(鄧小平語)。第三塊標語牌寫的是沭陽精神:“團結一心,務實苦幹,奮起直追,自強不息。”
這三塊標語牌被當地的幹部羣衆稱爲“擋箭牌”,如果有人反對沭陽的改革,他們就用這三塊牌子抵擋。雖未親身經歷沭陽的變革,但這三塊標語牌,仍然可以讓黑鐵膽他們感受到那場持續了幾年的驚心動魄的改革。
小蘇說,1996年7月,經國務院批准,江蘇省委、省政府對蘇北行政區劃進行了調整,新組建的地級市宿遷市宣告成立,轄沭陽、泗洪、泗陽三縣和宿豫、宿城兩區及一個省級經濟開發區,總人口達517萬,陸地面積8555平方公里。宿遷是全國19個革命老區之一,應該說,新組建的宿遷市一切都還停留在貧窮落後的境地。
仇和的改革是從沭陽開始的,爲期4年的改革,讓沭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1997年以前,沭陽經濟排全省倒數第一;全縣38個鄉鎮有8個是省級貧困鄉鎮;全縣工商業普遍處於停產和半停產狀態;基礎設施薄弱,斷路、缺水、少電是家常便飯;城市化水平極低,全縣城鎮樓房面積僅有11萬平方米,城鎮人均擁有樓房面積不到1平方米;縣城面積僅有6平方公里,還包括無數露天大垃圾堆、違章建築和5條不知淤積了多少個年代的臭水河。另外,沭陽人還喜歡上訪,動不動就將官司打到省裡和北京,鬧得一位在國務
院信訪辦工作的沭陽人多少年不敢回老家。
人們都說,像這樣的窮縣、亂縣,神仙來了也救不活。歷史上曾經擔任過沭陽知縣的文學家袁枚在爲沭陽編寫的縣誌上,劈頭第一句就寫到:“沭陽民好訴訟,性懶惰,思賭博,好爭鬥。”在沭陽街頭有座三匹馬的塑像,被當地百姓戲謔爲:“三匹馬,沒方向,一匹去北京告狀,一匹去南京要賬,一匹去下鄉掃蕩。”
整個沭陽像一匹無繮的老馬,沒有方向,也沒有奔頭。
黑鐵膽說,今天的沭陽可是大不一樣了啊。
不錯,進入縣城,一條泛着碧波的河流穿城而過,叫沭河,沭陽就因位於這條河的北岸而得名。與沭河並行的是一條從開發區通往城區的筆直大路,沿路每個交通崗都有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交警,指揮動作乾淨利落。沿着這條大路向城區走去,可以看到一片片竣工不久的和正在封頂的商品房、頗有現代感的大廈和商城。整個縣城只剩幾處零星等待拆遷的平房代表着沭陽的過去。
1997年以來,沭陽縣超常規發展,1998年的生產總值、財政收入和農民人均收入分別比1996年增長了72.7%、41.6%和40.4%。有一位曾在5年前來過沭陽,因爲這裡的髒亂差和打架鬥毆被嚇跑的外地投資商5年後重返沭陽,看到沭陽的變化後非常驚異,一連5天晚上轉遍城區的大街小巷,竟未發現一起亂扔紙屑、亂爬欄杆和打架鬧事的。欣喜之餘,他堅定地將資金投在了沭陽。
1999年元月,中共宿遷市委發出了“全市學沭陽”的號召;2000年4月,省、市研究室聯合對沭陽1997年以來的發展情況進行了調研,認爲“沭陽三年前似乎沒有指望,三年中譜寫了五大篇章,三年後發展大有希望”。同時,僅1998年以來沭陽就接待了來自外省市的領導和參觀考察者220多批,4800人次。
仇和出生在江蘇鹽城濱海縣的農村,父母都是農民,家裡原本有8個孩子,因爲窮,死了2個。在他5歲的時候,親眼看着自己的一個弟弟因爲沒錢治病死掉了,而自己能上學也是犧牲了三個姐姐的上學機會才換來的。1993年他的家
是全村最後一個從草房改爲瓦房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農村娃,他了解農村的一切,也想改變這一切。
1977年,國家恢復了高考制度,仇和像所有那個年代嚮往知識的青年一樣,一頭向知識的海洋扎去。爲了實現改變農村面貌的願望,他報考了江蘇農學院,學習植物保護專業。畢業後他被分配到省農科院工作,3年後就被提拔爲副處級幹部。1986年,仇和被下派到徐州豐縣掛職鍛鍊兩年半,靜心研究農村問題。
1996年12月8日,39歲的仇和以中共宿遷市委常委、副市長的身份兼任沭陽縣委書記。應該說,當時仇和很清楚地認識到他所面臨的使命有多麼艱鉅。至於爲什麼將這塊燙手的熱山芋接下來,他曾說:“天下最真實的官只有兩個,一是宰相,一是縣官,越是落後的地方越是有改革的空間和餘地。”
在接受任命以後,一位曾經在沭陽工作過的老同志萬分感慨地對他說了四句話:“來沭陽之前我的體重是120斤,走的時候只剩107斤;來沭陽之前我是一頭黑髮,走時則一頭白髮;來沭陽之前我精力充沛,走時已經筋疲力盡;沭陽是個大染缸,你掉下去必死無疑。”
老同志這四句話深深刺痛了仇和,他用了很長的時間來考慮如何清理這個“染缸”,最終得出兩條結論:第一是越亂越落後的地方越需要強硬的執政手段,否則必然被拖入泥潭不能自拔;第二是沭陽的落後根源於制度的落後,沭陽的改革必須通過一套切實可行的制度來保障。
小蘇說,宿遷市委書記仇和今年47歲了,有關的爭議實在是太多了,你看,他一個連名字都充滿了矛盾色彩的人。
小蘇說,黑縣長,別的我也不多說了,《南方週末》的這篇報導不錯,你可以看一看。
小蘇一邊說,一邊遞給了黑鐵膽去年的一份南方週末。
黑鐵膽問,蘇處長,怎麼,你手邊還帶着這份報紙?
小蘇說,哪裡,我是聽你說要到沭陽,要了解仇和,特意讓泗陽縣委的人給臨時找的。這份報紙,這篇報導,在我們這裡很有影響。
黑鐵膽感激地說,蘇處長,太謝謝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