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二十九了,外面下起了大雪。
辦公室裡格外的寒冷,從彤早早下班,回到家裡打空調。
蕾蕾自上次到省城,將她託付給夏芳菲後,她也回家過去了。這兩天從彤聽到風聲,有人開始議論紛紛,說清平班子會有些變化。
到底是什麼變化,從彤也不太清楚,倒是有很多人在說顧秋。每次聽人議論顧秋,從彤總想打聽點什麼,可那些人只要看到她來了,都一個個成了啞巴。
儘管這樣,從彤還是隱約聽到一些,關於顧秋的說法。有人說顧秋在會議上公然頂撞縣長,縣長不高興,跑到上面告狀去了。
也有人說,縣長和顧秋這兩個人,已經水火不容,遲早要調走一個。但是據他們分析,調走顧秋的可能性更大。
從彤就在心裡想,調哪呢?乾脆調回安平好了,也省得在這裡折騰。從彤是絕對不喜歡這個地方,只是嫁雞隨雞,她無可奈何。
晚上顧秋回來了,從彤就跟他說起這事,顧秋問,“你這是哪聽來的小道消息?”
從彤說,“所有人都在議論,就你矇在鼓裡。好多人都知道,縣長到上面去告狀,決心要踢走你。”
顧秋漫不經心道:“他做不了主的。放心吧!”
從彤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了。”
顧秋說現在還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驗了。從彤不信,說你就吹牛吧,把自己弄得象個神棍似的。
顧秋只是笑,“你連自己男人都不相信了?要不我們賭一把。”
從彤問,“怎麼賭?”
顧秋說,“我寫個條子放在你這裡,你把它藏起來,等那天消息下來,你再把條子拿出來,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從彤哎了一聲,“你還跟我賭這個,要是你輸了呢?”
顧秋說,“我輸了的話,隨便你提出一個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同樣,如果我贏了,你也必須隨便我提一個什麼條件,你都得無條件的同意。”
從彤說,“行,我還不信了,你能掐會算。”
顧秋拿來紙筆,“我跟你打賭,他去市裡告狀,十有八九不靈。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我們兩個只能留一個在清平。我現在寫個人的名字,寫完後,你就藏起來。”
從彤應允了,顧秋就拿起筆,寫下了一個名字,把紙條折起來,交給從彤。
從彤說,“如果你輸了,你就得無條件答應我一個要求。”
顧秋笑笑,一夜無話。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開總結會。
早上十點半的時候,曹書記接到通知,市委組織部長十五分鐘後到達清平。要縣委班子做準備。
組織部長突然降臨,這個消息傳開,衆人心裡無不震驚。大年三十了,市裡爲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清平?難道有什麼重要任命?
縣長坐在那裡,點了顆煙,他倒是顯得有幾分淡定,似乎這一切,早成定局。
倒是曹書記有些侷促不安,他是最知道真相的人,但是他無法確定,這次組織部下來之後,會不會有變數。因爲這次時間,縣長經常在上面跑,再看縣長這得意的神色,十有八九,市委書記跟自己說的事有了變數。
他把目光投向顧秋,顧秋臉上沒什麼表情。曹書記心道,難道他也不急嗎?
可他反過來想,顧秋急什麼?留下來的話,他也是再進一步。調離清平,他也不吃虧。清平這種地方,很多人都不願意呆。進來的人,想方設法想調走。
他又不是沒能奈的人,留也好,調走也好,對他都沒太大的影響。
十幾分鍾,就象漫長的幾十年,組織部長剛纔在電話裡說了,不要去接,他自己會過來的。
十一點五十,樓下終於響起了汽車喇叭聲。大家都站起來,有人想出去迎接,看到曹書記沒動,大家又坐下。
一陣腳步聲,咚咚咚咚咚的,有四五個人上樓來了。
大家再次站起來,看到組織部長一行進來,紛紛鼓掌。組織部長擺擺手,“大家都齊了,呵呵。”
曹書記說,“都在等你。”
組織部長笑了下,“坐,坐!”
旁邊馬上有人給他們倒上熱氣騰騰的茶,組織部長說,“其實我今天過來,只是爲了宣佈一項很重要的人命調動。今天一切從簡,其他的都免了。”
接下來,市委組織部長鄭重宣佈:經市委常委會議研究決定,配合清平縣的實際情況,傅立江同志不再擔任清平縣長,清平縣縣委常委,清平縣縣委副書記等職。清平縣縣長,縣委副書記一職縣委常委,縣政府常務副縣長顧秋同志暫代,傅立江同志另有任命。
“什麼?”
組織部長剛剛宣佈完畢,縣長傅立江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慘白的,他怎麼也不相信,市委竟然是這樣一個決定。就在昨天下午,還有領導跟他信誓旦旦的許諾,保證他在縣政府的主導地位,把顧秋調走另有任命。
爲什麼今天任命的時候,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縣長喊了一句,緊接着大家就聽到撲通一聲,縣長摔下去了。
很多人都不敢太相信,傅立江同志會成爲清平縣上,最短命的縣長。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組織部長已經唸完了任命書。
曹書記彷彿鬆了口氣,感覺到這幾天的壓力突然消失了。自從上次他去市委找書記談話,直到今天這個任命下來,他才真正鬆了口氣。
可看到這種結局,曹書記心情有些沉重,這是自己選擇的,也可以說是他拋棄了縣長,將傅立江同志踢出了清平班子的隊伍。
傅立江突然跑出去,大喊大叫,“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外面好大的雪,傅立江跪在雪地裡,一臉痛苦。
組織部長看看錶,“老曹,肚子餓了,安排一個便飯,吃了就走。”
曹書記說,“早準備好了,走食堂吧!”
大家出來的時候,又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只不過衆人都自覺的留在後面,等曹書記,市委組織部長,顧秋走了之後,他們才離開。
雪地裡,前縣長傅立江跪在那裡,半晌沒有動靜,雪花飄到他的身上,慢慢的變白了。
組織部長搖了搖頭,看了他一眼,默然離開。
下午,傅縣長就沒有出現了,謝主任跑進顧秋辦公室,給顧秋道賀。顧秋道:“早點回去過年吧,我等下也要走了。”
今年,他將在安平過年。去陪未來的丈母孃和岳父大人。
從彤正在家裡收拾行裝,只等顧秋一回來,她就搬了行李上車。
顧秋在三點半左右下班了,從彤急急迎上來,“聽說你當代縣長了。”
顧秋很淡定地道:“代縣長而已,這麼激動幹嘛?”
從彤偏着腦袋,“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秋問,你說什麼?
從彤說,“昨天晚上我們打的賭,我回來就看過紙條了,你是怎麼知道他會離開?”
顧秋笑了起來,“傻瓜,一切都在你夫君我的掌握之中,我當然知道他要離開。”
兩人上車回安平,從彤不信,“你吹吧!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顧秋看着從彤那張可愛的臉,忍不住捏了把,“跟你說了吧!首先你要知道,曹書記這個人還是挺善良的,你應該還記得上次我們回來後,他來探望我的病情。其實他是想勸我,跟傅縣長和好,兩個人不要再唱對臺戲了。”
從彤說,“你怎麼知道他要勸你們和好?”
顧秋道:“當時曹書記稱,縣長本來要過來看我,因爲臨時有事來不了了。但我知道這肯定是假的,以傅縣長的爲人,再加上他平時對我的態度,怎麼可能會過來看我?”
從彤點點頭,“那倒是。”
顧秋說,“其實我早就想明白了,要麼我留下,要麼我走。好幾次曹書記想做和事佬,他都不肯吭氣。”
從彤說,“所以你就決定把矛盾再激化一點,藉着教職工鬧事的那天,你故意大發雷霆,頂撞縣長,批評分管副縣長,使矛盾加劇。”
顧秋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這麼聰明,那就不讓我解釋太多了。”
從彤說,“當時你跟我解釋的時候,我就猜到了。沒想到你果然這麼陰險。”
顧秋說,“這不叫陰險,這陽謀。如果我不這麼做,曹書記哪裡又下得了決心?曹書記要想把清平經濟搞起來,必須下狠心,否則又是白心忙一場,到頭辛苦一場空。而且他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幫手,他心裡非常清楚,傅縣長爲人太小氣,能力上又有欠缺,曹書記將不可避免的站在我這方面去想,更重要的是,我不會在清平呆太久,更不會危脅到他的地位,這纔是他最放心的。”
從彤問,“萬一曹書記下不了這個決心呢?那你怎麼辦?繼續深化矛盾?迫使他不得不下這個決心。”
顧秋笑,“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多了。不愧是我的女人。”
從彤白了他一眼,“臭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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