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峰坐在車裡,落下車窗,點了支菸,目光望着那座小樓。
張一凡的身影,正慢慢向小樓移動。
門,無人自開。
張一凡走了進去,目光巡視了一眼房間之內。這裡的一切,竟然透着古香古色的氣息,宛若進入了一個古代的空間。一桌,一椅,一凳,以及堂內所有擺設,都是木製的,而且不是普通的木材。
一個花梨木的掛鐘,就在大門對面的牆上。
連樓梯都是精木雕成,與整個大廳渾然一體,光滑而精緻的扶手,沒有一絲塵埃。
靜悄悄的小樓裡,顯得格外的安靜。
耳畔傳來窗外雨水打在芭蕉葉上的聲音,張一凡極目遠舒,朝樓上望去。
“咚——”
一聲優揚的琴音響起,隨後,樓上便傳來悠揚悅耳,時而委婉連綿,時而高蕩起伏,時而高山流水,時而泉水叮咚的琴音。張一凡呆了呆,他雖然不是精通音律,經過大學時期多年的培養,對中國傳統的琴音並不陌生。
對方彈的,竟然是春秋時期琴師俞伯牙所創的《高山流水》。難怪聽起來如此耳熟,想當年,張一凡在大學期間,董小凡曾經表演過這個節目。
董小凡不是音樂系的,但她擁有極高的音樂天賦,當時整個學校,沒有哪一個人能演奏這首曲子,她做到了。因此惹得全校一片風糜,很多男生更是將她視爲女神。
今天晚上聽此琴音,無疑比那個時期董小凡的演奏更加流暢,手法嫺熟。由此可見,這名彈琴人的功底,肯定在董小凡之上。
張一凡站在大廳之中,雙手背立,聽着優揚如斯的琴音,今天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一曲高山流水,居然讓張一凡的思緒,追溯到了很多年以前,自己步入仕途已來,所有的經歷,歷歷在目。柳水鎮,通城縣,東臨市,沙縣,雙江,永林……姚慕晴……
一切一切,如放電影一般,從眼前掠過!
錚——突然,一個很有節奏感的休止符,打斷了張一凡所有的思緒,琴音嘎然而止。
一切,又迴歸了寧靜。
張一凡的思緒就象被一把鋒利無比的刀,生生斬斷。剛剛達到這種最佳的意境,居然硬生生的沒了,不由有些嘆息。一絲奇怪的遺憾,讓張一凡無奈地搖了搖頭。
樓上響起一個聲音,“既然來了,何不上樓?”
張一凡這才擡起頭,再次看了眼樓上。
這纔想起,對方約自己過來,也不知道有何用意。
所以他問了一句,“你是誰?約我來有事嗎?”
樓上響起一陣輕笑,並沒有一般女子的嬌柔,“上來看看,不就知道了?想你堂堂一省之老大,難怪怕我區區一個弱女子?”
張一凡在心裡道,你要是弱女子,恐怕這天下就再也沒有女強人了。不知爲什麼,對方對他的感覺,很強勢,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氣度。
更令他驚訝的是,對方的一舉一動,似乎帶有一種熟悉的味道。這種所謂的熟悉,當然都來自那塊絲巾。正是這方絲巾,讓他隱隱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味道。
他無法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兩個同樣氣息相似的人,因此,他今天晚上決定過來看看。
摸出那方絲巾,張一凡似乎下定了決定,一步一步,向樓上走去。
二樓,同樣有一個不錯的廳,只是與樓下不同,這個廳裡的擺設,更爲精緻。很多桌椅器具,竟然是用紫檀雕刻而成。
張一凡上樓之處不遠,有一張茶几,茶几上擺着一幅器皿。正前方,是一張巨大的屏風。
風屏有一個多人高,數米之寬。屏風將整個大廳,一分爲二。
聲音正從屏風後面娓娓傳來,“坐!”
張一凡看着那屏風,這是純木工的,一絲一寸都是手工雕成,沒有一絲機械痕跡。屏風之間的摺疊處,也是木製,整個屏風上,不存在鐵器件。
以張一凡不是太行家的眼光看來,這屏風恐怕也是一件當今世界上少有的收藏品。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秘密,是張一凡無法瞭解的。這屏風看起來是一幅巨大的立體山水畫,但它的巧妙之處在於,從裡面可以看到外面,從外面卻看不到裡面。
木頭雕刻的屏風,可以做到這一點,乃聚集了中華人民千百年以來的智慧。這一點,國外尚沒有先例,即使憑着他們製造飛機大炮,航天器材的技術,也無法解釋這種,不借玻璃技術,能達到這個效果原因。
是以,張一凡雖然看不到她,她卻將張一凡的舉動,看得清清楚楚。
張一凡來到茶几邊上,緩緩坐下。
這裡沒有凳子,只能席地而坐。桌上的茶水是熱的,張一凡掂起這把紫沙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很香,帶着一種熟悉的味道。張一凡自然知道,這是苦丁茶。
一個聲音,從屏風之後幽幽而來,“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張一凡放下杯子,“不錯!”
二個字,包含了自己所有的意思。
對方顯然一愣,“你說的是?”
“這場雨下得不錯!”張一凡又給自己斟了茶,自顧自暇地喝着。
“你的心思,真是無法捉摸。”對方停頓了一下,“僅僅是雨不錯嗎?”
房間裡,淡淡地充斥着一股香水味,張一凡目光瀏覽了一圈,“環境也不錯,琴音更好。你是誰?既然我來了,爲何不現身一見?”
屏風後面,響起一陣水聲。
張一凡奇怪了,哪來的水聲?
對方幽幽道:“想見倒也容易,繞過屏風就可以了。”
又是一陣水聲,令張一凡不禁呆了呆,這聲音似乎不對,怎麼聽起來象是在!
“沒錯,我正在洗澡!”
噗——張一凡被這一句話,驚得連茶水都噴了出來。
雖然他看不到對方的人影,但他肯定的確在洗澡無疑。這是爲什麼?目光瞟見屏風上,幾件黑色的貼身衣服,他的心就跳了跳。
一個正在洗澡的女子,約自己過來幹嘛?
也許是感覺到他在發愣,對方竟然噗呲一聲笑了起來。
“有些時候,雖然你不是君子,卻能坐懷不亂,了不起!”張一凡哪裡還敢說話?只是在心裡琢磨着,此女的用意。她到底是誰?
對方卻娓娓道來,“你真不想進來證實一下?”
張一凡猛然醒悟,又倒了杯茶水,仰頭喝下。
隨後便嘆了口氣,“你是一個喜歡留下遺憾的人。”
對方卻被張一凡這句話說得愣了愣,水聲漸停。片刻之後,她才道:“你從哪裡看出來?”
張一凡道:“剛纔的琴音,如此完美,你卻在最精彩,最經典的瞬間,強行打斷,令人回味無窮的同時,又遺憾不已。”
“哦!”對方驚訝地張了張嘴,“還真沒看出來,你除了多情,還懂這些。”
接下來,她就嘆了口氣,“唉——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喜歡製造遺憾,有時甚至可以說殘忍的人。但是我始終認爲,只有留下遺憾的東西,纔是最美麗。因爲它總能讓人時時掂記,無法忘懷,更能觸動人心。”
“你在說你自己嗎?”
對方沉默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水聲,緩緩傳來,張一凡越發肯定,她絕對是在屏風後面沐浴。
他放下杯子,“你就不怕,我真的走過來?”
對方這才驚醒,笑了笑,“你不會!”
“爲什麼?”
“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幹這種傻事!”
“這與聰明有什麼關係?”
“聰明人不會惹上自己惹不起的女人,而且,以你這輩子的閱歷,還有什麼女子能讓你感興趣嗎?”
“你似乎很瞭解我!”
“不瞭解你,你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一陣水響,對方似乎洗完了,從木桶中出來,屏風上的衣服,一件件被取下。隨後,傳來一陣穿衣服的悉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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