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勇匆忙趕到的時候,火已經被撲滅了,消防官兵也已經撤離,不過公交大廈十九樓上還到處彌散着燒焦的味道和嗆人的煙子。現場還拉着警戒線,紀委的工作人員和當地派出所的把守在外面,除了勘驗火災現場的之外,不許其他人員進入。
見崔勇來了,負責公交公司案子的紀檢監察室副主任奚凡鬆小腿都有些發軟,幾乎惶恐得連步子都挪不開了。自己負責的案子發生瞭如此嚴重的事故,他絲毫不懷疑,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交代,崔書記都能把他給生吞活剝了。可再惶恐,到了此刻,也不得不面對了,奚凡鬆只能是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哭喪着臉,期期艾艾迎了上去。
“怎麼回事?”奚凡鬆剛纔到面前,崔勇就掀起濃眉問道,冷電般的目光掃過去,原本他板着臉看起來就很兇,現在就更是讓人膽戰心寒了。
在崔勇如電眼神逼視下,奚凡鬆只覺得身軀都矮了三分,額頭汗水涔涔流下,囁嚅着道:“崔書記,事情是這樣的……”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將情況一五一十地進行了詳細的彙報。到了這個時候,他不敢有半點隱瞞,就連自己原本應該在這裡守着,卻因爲朋友過生日喊去喝酒了也沒敢瞞着。他太瞭解崔勇的脾氣了,有事先坦白了好,要不然等崔勇查出來,後果更嚴重。
因爲除了查賬之外,平日裡財務室的防盜門都是鎖着的,鑰匙也掌管在奚凡鬆手上,紀委還安排有人24小時值守,因此,大家對於財務室的安全是很放心的。根本就想不到,裡面會突然燒起來。
發現起火大約是在一個小時前,當時大火都把防盜門燒得滾燙,大家才發現不對勁,緊急通知奚凡鬆。而等奚凡鬆匆匆趕到的時候,鑰匙已經打不開門了,還是找來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大門撬開。而門一撬開,洶涌的火苗頓時就撲了出來,還燒傷了幾名工作人員,就連奚凡鬆的頭髮也被燎掉一大塊兒,身上臉上也是黑一塊兒,白一塊兒的。屋內,已經是一片火海汪洋,溫度極高,還隔得老遠都覺得熱得受不了,人根本就沒辦法靠近。等好不容易將大火撲滅,進到裡面的時候,大家才發現,裡面所有的東西全都燒燬了,即便是鐵皮櫃都燒變形了,而裡面的賬本和各種原始憑證,更是都付之一炬。
“崔書記,我們,我們真不知道這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啊,我們平時都很小心謹慎了,連個菸頭都不往裡面扔。我覺得,我覺得這場火很蹊蹺……”奚凡鬆哭喪着臉說道,聲音還有些發抖。
看他臉上那如喪考妣的表情,崔勇恨不得踹他兩腳,麻痹的,蹊蹺,還用你說嗎?但凡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這場火來得蹊蹺,可事到如今,如何責怪奚凡鬆也於事無補。思忖了片刻,崔勇又問道:“查明起火的原因沒有?”
“消防和安監辦的人員正在調查,不過暫時沒有發現有人縱火的跡象。”奚凡鬆愁眉苦臉地說道:“他們說了,不排除有因線路短路或老化引起火災的可能。”
崔勇的眉頭不由就蹙了起來,隨即又說道:“走,裡面去看看。”
奚凡鬆就趕緊在前頭帶路。
越靠近起火的財務室,火燒過的跡象就越是明顯,雪白的牆壁到處都是被煙燻黑的痕跡,地上都成了小溪,水嘩嘩流着,越往裡面走,積水越深,而即便開了換氣裝置,那嗆人的味道卻也很濃,以至於崔勇不得不掩住呼吸,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險些還摔一跤,嚇得奚凡鬆連忙將他扶住。
財務室裡更是一片狼藉,電腦、空調和辦公桌椅等東西,早已燒得是面目全非,幾乎看不出原有的樣子。靠牆擺放的幾組鐵皮櫃,甚至都有些燒熔了,這場火究竟有多大可想而知。整個屋子唯一比較完好的,就屬保險櫃了,雖然也燒得黑漆漆的,不過總算還沒有變形。而屋子裡,有幾個紀委的工作人員正在清理火場,看看是否能找到有價值的殘留物。
“裡面的東西搶出來沒有?”崔勇就指着保險櫃問道。他知道,保險櫃裡除了有一些現金之外,還有幾個比較重要的賬本,如果能躲過這一劫,指不定能從裡面挖點什麼東西出來。
“還沒有。”奚凡鬆說道:“因爲時間緊迫,火場還沒有清理完畢,所以我想的是,等適合的時候再查看保險櫃裡面的東西。”
崔勇就點了點頭,奚凡鬆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畢竟這人多口雜,姑且不論保險櫃裡的東西保不保得住,封鎖消息也是很必要的。
崔勇又在一片狼藉的財務室裡轉了一圈,心裡很是沉重。他不相信,這世上真有那麼巧的事,公交大廈修建還不到四年,就出現線路短路和老化。真要是那樣的話,爲什麼其他地方不發生火災,偏偏就財務室燒了?而且還是在如此敏感的時候?可如果真是有人故意縱火,那他們又是如何進到這裡面,又如何出去的呢?整個財務室,沒有窗戶,唯獨只有一個空調的排水管的小孔,而大門的鑰匙又掌握在奚凡鬆的手上。
鑰匙?崔勇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就看着奚凡鬆問道:“這裡的鑰匙就只有你有?”
奚凡鬆失神地點頭,突然有些回過味來,急聲道:“崔書記,鑰匙我一直都隨身帶着,24小時不離身的。”
崔勇就沒好氣地說道:“我又沒說是你乾的,不用那麼緊張。不過你再仔細想想,這些天,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有可能接觸過這把鑰匙?”
奚凡松下意識地搖頭,可突然他皺皺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可看了崔勇一眼,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崔勇幹了一輩子的紀委工作,目光是何其敏銳?頓時就發現了他的異樣,就眉頭一橫,沉聲道:“奚凡鬆,到了這個時候,如果你還有所隱瞞,不能及時撇清自己的干係,那麼我只有先對你進行停職調查。”
奚凡鬆聽到崔勇透着陰沉意味兒的話,身子不由猛地抖了一下,從褲兜裡掏出一方手帕,抹着額頭不斷涌出的汗。他也是紀委的,最知道崔勇所謂的停職調查意味什麼什麼,這要不趕緊把自己摘清,這輩子恐怕就完了。
“崔,崔書記,我,我,我對不起你,我糊塗,昨天,昨天我,我……“擡頭,見崔勇不動聲色,奚凡鬆只有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因爲最近工作一直都很忙,所以,所以我昨天下班後,沒有回家,而是和朋友喝酒,喝完之後又,又去了新天地……”說到最後,他耷拉着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聲音也越來越小。
“新天地?你,你……”崔勇一聽可謂是氣急攻心,指着奚凡鬆氣得是渾身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新天地衆所周知,是武溪一處有名的色情場所,不過因爲來頭比較大,一直都沒有人查。作爲紀委的工作人員,卻知法犯法去那種地方,這要是傳出去,整個市紀委都將顏面無存。
“崔書記,我,我知道錯了,我也是一時糊塗。”奚凡鬆是一臉悔恨地說道:“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去了,我保證,求你了崔書記,給我一次機會吧。”
崔勇重重地呼了幾口粗氣,雖然恨奚凡鬆不知自愛,去幹出了這種事來,可卻也知,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就強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和失望,問道:“那個女的是幹什麼的?有沒有可能受人指使,偷配了你的鑰匙?”
“這應該不大可能吧?”奚凡鬆疑道:“她叫雅莉,是新天地的一個當紅的小姐,幹這行也有不少年頭了。可她事先應該並不知道我會去新天地找她啊,又怎麼可能受人指使,偷配我的鑰匙?”
“新天地你是不是經常去?”
奚凡鬆擡頭偷偷瞟了崔勇一眼,正好對上崔勇那猶如刀劍一般犀利的目光,不由又連忙垂下頭去,期期艾艾地說道:“也,也不常去,總共就,就去過幾次。”
“幾次?你是不是還嫌少啦?”崔勇一聽,不由又一陣火冒了出來,眉頭一挑,就厲聲呵斥道,聲音也高了幾拍,嚇得奚凡鬆不由就是一哆嗦。在紀委,崔勇的虎威早就已經深入人心了,平日裡,他們見到崔勇,就跟耗子見到貓一般,更別說現在做錯了事,心裡更虛。
見他那一副垂頭喪氣,又可憐兮兮的樣子,崔勇又很是失望地搖搖頭,又放緩了聲音問道:“那是不是每次去,都會找這個叫雅莉的?”
“大多數是吧。”奚凡鬆又有些不服道:“就算如此,我當時也是和朋友喝完酒之後隨性而去的,別人又怎麼可能知道?提前就把她給收買啦?”說到底,他還是不相信,是在自己身上出的問題。
“那你和朋友當時,是誰提議去新天地的呢?”崔勇抽絲剝繭地問道。
“是我朋友王強,我們喝完酒之後……”話沒說完,奚凡鬆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崔勇,說道:“崔書記,你,你是說,我朋友王強?他,他……不,這不可能,不可能。”說到這裡,他雙手痛苦地揪住頭髮,蹲了下來,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
“我也希望和他們都沒關係。”崔勇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從現在開始,你不用上班了,停職接受調查,直到事情水落石出爲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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