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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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過去,回不到當初。”
不知爲什麼,望着妙可落寞的背影,王思宇的腦海裡浮現出這樣一句話來,他點了一根菸,默默地吸着,過了許久,才笑了笑,輕聲道:“妙可大師,在這庵堂裡坐坐,確實很好,能夠感受到很多平時忽略的東西,也對生命多出一些深層次的體悟。”
妙可淡淡一笑,走到香案邊,伸出手去,在幾排經書之中挑選了一番,抽出一本線裝的小冊子,拿在手裡掂了掂,蓮步輕搖,款款走來,把經書輕輕丟在茶几上,柔聲道:“王書記,你們這些在官場中打拼的男人,終日勾心鬥角,勤於算計,平時壓力也很大,若是閒暇時,偶爾看看佛經故事,調劑一下心情,倒也不錯,這本書是貧尼贈與您的,希望能對您有所幫助。”
聽她說得如此直白,王思宇不禁訝然,咧了咧嘴,把菸蒂丟下,摸起冊子,翻開第一頁,見標題上寫的‘戒.淫.邪’三個字,倒嚇了一跳,趕忙把冊子合上,斜眼瞄去,卻見妙可儀容端莊,俏臉上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常之處,然而,王思宇心中瞭然,她必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特意用這種方式,含蓄地提醒自己。
把小冊子收好,王思宇摸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望着面前的美貌尼姑,神色自若地道:“妙可大師,說起來,咱們還真是很有緣分的,其實老頭子對我極好,也教過我一些簡單的風水之術,還贈過一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我們之間,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誼,妙可大師若是不介意,私底下,我就尊您一聲師姑了。”
“王書記,您太客氣了。”妙可會意地一笑,對於面前這位年輕人,她還是極有好感的,只覺得對方雖然已經是一方權貴,卻是難得的平易近人,全無半點架子,也懂得一些尊師重道的道理,大師兄素來憎惡官場中人,卻對他青眼有加,想必也是看中此子身上的不凡之處,她卻沒有想到,王思宇在說這番話時,腦海裡瞬間閃過的齷齪念頭,否則定然會勃然大怒,飛起一腳,將這濁物踢出門外。
見妙可沒有拒絕,王思宇登時心花怒放,趕忙摸起杯子,沏了茶水,雙手捧着送過去,神色恭敬地道:“師姑,您是有大神通的人,以後若是遇到疑難不決之事,或許要經常向師姑請教,到時還請師姑不吝賜教,對晚輩多加提點。”
妙可接過杯子,抿了一口,笑盈盈地道:“王書記,我們這些人,只會些雕蟲小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旁門左道的功夫,上不了大雅之堂,更加幫不上什麼大忙,只不過,日後倘若有人用些下作的手段來對付你,你若是有所察覺,只需知會一聲,貧尼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王思宇本是隨口一說,想和這位美貌尼姑套套近乎,方便日後滋擾,卻沒想到,妙可竟然極爲直爽,也很重情義,頗有些一諾千金的意味,他不禁有些感動,也生出些許的自責,忙收起輕佻的念頭,坦誠地道:“那樣極好,師姑,你這邊要是有什麼需要,也可以提出來,只要是能力所及,我一定盡力去辦。”
妙可嘆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惻然之色,輕輕搖頭道:“王書記的好意,貧尼心領了,不過既然遁入空門,也就沒有什麼牽掛了,能夠青燈古佛,了卻殘生,已經滿足了,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王思宇心中微動,已然斷定,這位妙可大師,心裡定然還有些放不下的人和事,所謂的遁入空門,也不過是一種逃避罷了,而宗教信仰,有時更是最好的療傷聖藥,不知爲什麼,王思宇竟然又想起了一個人來,就是遠在江南省的方如海,心情忽然變得有些沉重,也沉默了下來。
十幾分鍾後,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是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吳方舟推門進來,笑着道:“王書記,巧了,剛剛接到李市長打來的電話,他和羅區長正在老城區二百貨視察,過會要和咱們集合,一起到山莊轉轉。”
王思宇微微一笑,絲毫沒有感覺到意外,淡然道:“是很巧啊,不過有些可惜,本想在庵堂裡吃頓齋飯的。”
“想吃齋飯很容易,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吳方舟笑了笑,衝妙可大師點點頭,走到沙發邊坐下,轉過頭來,壓低聲音道:“王書記,怎麼樣,妙可大師的卦術很神奇吧?”
王思宇嘆了口氣,把玩着茶杯,意味深長地道:“神奇,確實非常神奇,百聞不如一見,妙可大師確實是隱居的奇人。”
吳方舟笑了笑,有些得意地道:“是了,我以前也從不相信的,可見識了妙可大師的神通之後,就被深深折服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東西,是很難用現代科學來解釋的,據說科學家們正在研究一種神秘的暗物質,我覺得,妙可大師身上的暗物質能量就很大,值得研究。”
王思宇眯了眼睛,目光悄悄落在妙可飽滿的胸脯上,暗自琢磨着:“這種研究工作,就不必勞煩科學家了吧,我們師門內部切磋就可以了……”
妙可莞爾一笑,輕拂僧袍,淡然道:“吳市長過譽了,我可沒有什麼神通,只是會些不值一提的雕蟲小技,前些日子,主持還把我叫了去,耐心開導,勸我不要再迷戀那些旁門左道,免得誤了修行,我覺得極有道理,已經拿定主意,以後只專心參禪,不再占卜打卦了。”
吳方舟聽了,卻是吃了一驚,皺了眉頭,有些惋惜地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你若是不肯占卜,只怕這庵裡的香火也會受到影響,應該沒有以前那麼旺了,主持倒也捨得!”
妙可輕輕搖頭,淡淡地道:“出家人本該粗茶淡飯,甘守清貧,若是變着法子聚斂錢財,那與世俗商人無異,還出家作什麼?”
王思宇喝着茶水,微微一笑,點頭道:“妙可大師說得極有道理,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怕很多知名寺廟的效益,比上市公司還要好,已經是頗有實力的經濟體了。”
吳方舟也笑了起來,半晌,他擡頭望了妙可大師一眼,半開玩笑地道:“既然如此,大師再開次金口,爲我最後測上一次吧。”
妙可微微蹙眉,忽地嘆了口氣,輕聲道:“吳市長,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恕貧尼直言,你現在的面相不佳,已現出浮雲蔽日之象,若是不能及時化解,只怕日後波瀾迭起,禍事臨頭,非但官位不保,恐怕還有牢獄之災,更會連累家人,大凶之兆啊!”
“啊?”吳方舟剛剛喝了一口茶水,險些噴了出來,忙把杯子放下,張大了嘴巴,吃驚地望着妙可,愣愣地道:“妙可大師,咱們相識已久,您可別來嚇我,真有那麼嚴重?”
妙可淡淡一笑,不假思索地道:“吳市長,貧尼並沒有危言聳聽,從面相上看,確實如此。”
吳方舟驚出了一身冷汗,此時心亂如麻,再也坐不住了,霍地站了起來,揹着手在屋子裡踱了幾步,轉過身子,情急之下,顧不得王思宇在場,焦慮不安地哀求道:“妙可大師,有沒有什麼破解之法?咱們可是多年的交情,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妙可摸起杯子,輕輕啜上一口,似笑非笑地望了王思宇一眼,柔聲道:“吳市長,我道行尚淺,是沒有辦法幫忙的,需要有貴人相助,才能化解危機。”
吳方舟臉上驚疑不定,猶豫着道:“妙可大師,貴人在哪裡?”
妙可卻不說話,抿嘴笑着,只是拿眼睛瞄着王思宇,微笑道:“說不得,說不得,若是有眼無心,就算是坐在對面,也不會相識。”
吳方舟停下腳步,下意識地向對面望去,見王思宇正在低頭喝茶,他心中微動,卻已然明白了,暗自思忖:“莫非妙可大師所言的貴人,就是這位王書記?”
王思宇雖然低頭喝茶,卻已經笑到肚子疼,剛纔這幾聲師姑果然沒有白叫,不到半個小時,連本帶利就都回來了,妙可大師倒頗有長輩風範,馬上送了個順水人情過來,以她在吳方舟心目中的地位,只怕一句要頂旁人一萬句,腦門上頂了‘貴人’的光環,不愁以後收伏不了吳方舟。
吳方舟心亂如麻,在屋子裡兜着圈子,一會看看王思宇,一會瞅瞅妙可大師,又走到牆邊照了鏡子,果然覺得印堂有些發黑,越看心裡越不是滋味,正唉聲嘆氣間,手機響了起來,他心不在焉地接了電話,就向王思宇使了眼色,勉強笑道:“妙可大師,多謝您的提醒,李市長就要過來了,我們先告辭,改天再來登門造訪。”
王思宇也站了起來,笑着把名片遞了過去,又記了妙可的手機號碼,笑着寒暄幾句,這才隨着吳方舟向外走去,出了屋子,擡頭擡頭望了望高遠清朗的天空,心情忽地變得開闊起來,轉頭笑道:“妙可大師,請留步。”
妙可微微一笑,見王思宇嘴脣微動,做了‘師姑再見’的口型,就會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回到禪堂之中,點了一炷香,跪坐在杏黃色的蒲團上,閉了眼睛,默默地誦讀經文,半晌,才睜開眼睛,雙手合十,虔誠禱告道:“弟子有錯,請菩薩責罰……”
吳方舟自打出了屋子,神情就有些恍惚,在走出大殿的時候,腳下拌蒜,險些摔了一跤,幸虧王思宇手疾眼快,從旁邊扶了一把,他纔沒有跌倒。
王思宇笑了笑,淡淡地道:“老吳,還想着剛纔的事情呢?”
吳方舟嘆了口氣,王思宇剛纔這隨手一扶,更堅定了他的想法,眼前這位年輕的紀委書記,就是妙可大師口中的貴人,他訕訕地一笑,輕聲道:“是啊,仕途七分險,現在看着風光無限,以後若是出了差池,倒不知會落得什麼結局了。”
王思宇擺了擺手,故意壓低聲音道:“老吳,這些東西,都是信則靈,不信則不靈,妙可大師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你可千萬別當真。”
吳方舟卻連連擺手,苦笑着道:“王書記,別人可以不信,我卻不能,我們家裡那口子的疑難病症,都是妙可大師幫着醫好的,這次倒是不虛此行,提前得了警示,以後做事會更小心些,當然了,若是遇到難處,還請王書記多幫忙,說不定啊,你就是我的大貴人呢!”
“好說,大家互相幫忙罷了。”上了車子,王思宇把頭探向車窗外,卻見靜心登上梯子,爬上青灰色的牆頭,手裡摸着MP3,正笑嘻嘻地向這邊觀望。
王思宇微微一笑,向她揮了揮手,輕聲道:“靜心,再見!”
靜心卻做了個鬼臉,吐着舌頭溜了下去。
吳方舟發動車子,奧迪車調過頭,向西北方向開去,一路上黑着臉,情緒極爲低落。
王思宇感到有些無聊,翻出妙可贈送的小冊子,低頭望了過去,卻見第一個小故事,卻也非常有趣,講的是一位郎中,有窮人在病危的時候,他施以援手,妙手回春,救了那人的性命,並且分文不取,做了件大好事。
後來因爲避雨,暫住在那人家裡,到了夜裡,那人的婆婆就喊了兒媳,讓她前去侍寢,那婦人領命後,敲開了郎中的房門,羞羞答答地道:“爲了答謝您救了我丈夫的性命,婆婆特意交待,讓我過來陪宿。”
郎中見那婦人貌美,一時也動了心思,但還是極力剋制,低聲喊道:“不可!”
婦人怕婆婆責罰,就脫了衣裙,坐在他的懷裡,蓄意勾引,郎中心旌滌盪,連連大喊:“不可,不可!”
兩人在一起糾纏了許久,郎中幾不能持,就大聲喊道:“不可二字最難!”
天亮之後,郎中逃了出去,後來,郎中的兒子應試,主考官幾次想把他的文字放棄,耳邊都會響起‘不可’之聲,無奈之下,只好錄用。
王思宇看完之後,嘆了口氣,把冊子又合上,不住地搖頭,心想:“要是換了我,那晚喊‘不可’的,只能是那婦人,妙可師姑,你的心意我領了,只是要想戒色,那是萬萬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