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能趕回明尼蘇達過聖誕節,”譚綸接過約翰遞來的綠茶,微笑對華金說,“那節日聽說對美國人挺重要,相當於華夏的春節。”
“是啊,西方的聖誕節就像是華夏的春節,是家人一年一度聚會的日子,”華金感慨道,“我那兩個孩子也要回家過節。”
“等你走的時候,我再給你挑一件禮物。”譚綸笑說,“我相信一件華夏的禮物,能讓你的孩子們滿意。”
“謝謝您的厚意。”華金微笑點頭。
在病房裡初步敲定了一些投資上的事,等走出病房夜都深了,譚綸拿起電話,撥通了個號碼。
“在忙?”
電話那頭傳來清越的聲音:“嗯。還要檢查染色體。”
“別忙壞了身子,”譚綸靠在醫院的走廊上,冰冷的瓷磚浸到背中,卻讓他有種舒服的感覺,“你不想跟我見個面?明天就要走了。”
靜靜地沉默了一陣,那頭才說:“我要凌晨兩點才能下班……”
“我等你。”
握着手機,譚綸嘴角掛着一絲曖意,掐了下脖子上的圍巾,坐電梯下樓。
中科院基因研究所那棟大樓,像是永遠都不會完全熄燈似的,總會有實驗室亮着燈。縮在路虎車裡,開着曖氣,譚綸拿着路上買的雜誌隨意的翻看着。
晉湖被他趕回招待所了,這位秘書也漸漸習慣了神出鬼沒的譚書記,也沒爲他的安全擔心。
等到快凌晨兩點,譚綸擡手看了看錶,拿起手機,細思一下,又將手機放下。將翻閱完的雜誌又拿了起來。
外頭打着旋落下鵝毛雪,幾棵枯乾的泡桐樹立在院外。保安幾次跑出來張頭看,瞧着路虎車那掛着的外事車牌,又跑回去。
打了個哈欠,譚綸將音樂打開,是舒伯特的小夜曲,輕緩悠揚,聽得一陣,睡意更濃,只能勉強的張着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輕輕地敲窗聲。
“你下班了。”譚綸推開門,看着包裹嚴實的喻妙淑,笑說。
一陣冷風吹來,譚綸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清清地鼻水衝出來,掛在嘴脣上,他趕緊轉頭去拿紙巾。
喻妙淑撲哧笑了聲,譚綸聽到,就轉頭想看,誰知一下撞在方向盤上,疼得他呲牙咧嘴,一邊擦鼻水,一邊搓頭,樣子狼狽極了。
“都凌晨五點了,你一直等着我沒睡?”
“嗯,說了要等你的,你不下樓,我死活都睡不着。”譚綸腆着臉說。
“那要是我在實驗室睡了呢?”喻妙淑問道。
“那我就等下去。”譚綸笑說。
喻妙淑擡起清亮的眸子瞧着他:“請我吃早餐吧。”
“嗯。”譚綸替她拉開車門。
路虎車平緩的開到一家位於三環外的麪攤前,纔將傢伙什拿出來的麪攤老闆,愣了下,就看從車裡出來的譚綸和喻妙淑。
“凡叔,給來兩碗炸醬麪。”
“我就猜着是你們,這可有四五年沒來我這兒吃麪了,來,快坐。”老闆笑道,“我得先把煤火給生起來,你倆不着急吧?”
“不急,凡叔,您慢着點。”譚綸說。
“不急就好,你們等着。”老闆把桌子翻開,凳子遞上去。
喻妙淑睫毛一眨,瞧着譚綸說:“你還記得我喜歡吃這個?”
“你的事我都記得,”譚綸微笑說,“永遠都不會忘的。”
喻妙淑瞳孔中閃過一絲異色,低下頭看着斑駁的桌面,或許他……沒變吧?
冷風刺骨的冬日清晨,吃了碗曖胃的炸醬麪,譚綸將喻妙淑送到家,正趕上喻平晨跑回來,這平日裡總是一本正經的小子,臉上也禁不住掛着喜悅的表情。
“姐,綸子哥。”喻平喊了聲說,“綸子哥進來坐會兒?”
“不了,我還要回家一趟。”譚綸說,“妙淑她忙了一夜,你要做什麼也別大聲吵她休息,知道嗎?”
“知道,綸子哥。”喻平笑笑說。
看着譚綸開車離去,喻平就扭頭衝喻妙淑說:“姐,跟綸子哥過夜了?”
“你說什麼?”喻妙淑臉上煞氣一現。
喻平這號稱打遍四九城無敵手的總參校官掉頭就跑:“姐,您就當我沒說。”
喻妙淑好氣又好笑的衝喻平的背影瞪了眼,才轉身看向只能看到尾氣的路虎車。
……
金光、封氏、嘉吉合資組建的吉光飼料公司在慶縣正式掛牌,隨之趕來的還有農科院四間畜牧養殖方向研究所的專家,帶隊的就是唐知秋。
武中谷在會議室裡簡短的介紹慶縣的畜牧業狀況,就由成京帶着專家門住進招待所。他則趕到縣委書記辦公室,一臉熱切地說:“譚書記,可真沒想到您帶那位美國先生到京城治傷,咱們縣裡還因禍得福了。譚書記,您可是時時刻刻都不忘抓緊縣裡的經濟建設,這點我要向您學習。”
“哎,我也有要向中谷縣長學習的地方,”譚綸微笑說,“畢竟我是外鄉人,不如中谷縣長對咱們縣裡的情況瞭解。咱們啊,都要發揮自己的長處,才能讓縣裡脫貧致富,擺脫窮縣的帽子。”
“是,譚書記心繫慶縣千萬百姓,這點我武中谷銘記在心,”武中谷心頭一熱說,“您知道嗎?您拉來的投資,是咱們慶縣這一年來的第一筆投資,並且是立縣以來最大的投資。”
譚綸擺手一笑,像是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吉光飼料的總投資額在八千萬,將興建兩座飲料深加工廠,主要方向是農業和畜牧業飼料。唐知秋那邊也在想辦法幫牧民改善養殖方式,由放養改成圈養。
技術上沒多大難題,難的是改變牧民的生活方式。
雖有一些定居點,但有些牧民還是難改逐草而居的生活習慣。要一一勸說,那不是一時就能辦到的。
譚綸看武中谷興奮,也就是微微一笑,這在他看來,都不算什麼功勞。
晚上的招待宴就在招待所食堂舉行,武中谷連聲跟唐知秋說地方簡陋,請多包涵。畢竟他也知道唐知秋的身份,不止一位所長那樣簡單。
就是農科院的所長,那也是副廳級幹部,要高於他這位縣長。
“哎,簡陋不簡陋的,咱們
下來就是幹工作的,還能挑三揀四?能有個地方住,有口飯吃就行了,中谷縣長也不要圍着咱們轉,縣裡還有大量工作要做吧?等今晚吃過飯,就讓成主任帶我們下鄉鎮,到定居點去看看。有需要縣裡配合的,我再跟中谷縣長打招呼。你放心,真有困難,我可不會放過你。”
說着,唐知秋哈哈一笑,武中谷陪着笑了幾聲。
唐知秋來的第二天,華金就能下牀走路了,這傢伙也是成精了的,沒個底,哪難答應投資,那八千萬的投資額,嘉吉可佔了三分之二。
中紀委那邊調查農科院和嘉吉籤不平等協議的事,暫時還沒眉目,不然華金非扒了譚綸的皮不可。敢把這些事說給譚綸聽,一是想譚綸一個小縣委書記,那有什麼能耐?就是跟上頭說,那也沒人信啊。
二是心急如焚,顧不得那麼多,得拿些真材實料的東西來,譚綸那裡才肯施以援手,保住他的位子。
誰知譚綸偏就是個手眼通天的主兒,硬把這事捅上去了。
半年後,華金等各方消息彙總到他桌上,他才後悔莫及。
成京陪同唐知秋他們下鄉跑,譚綸接到吳越秋的電話,說顧淑桐讓他到市裡彙報工作。
趕到科察纔在酒店辦好入住手續,那邊吳越秋又來電話,說是推遲到了第二天,顧市長和莫書記去省城開會了。
這倒耽擱了譚綸半日時間,他只得在市裡閒逛,沒想到傅鏈久會打電話來問他在不在科察。他趕到科察來是順道,原是要去呼市調研農村信用社改制城商行的事。
打電話來就是想撞一撞看,誰知譚綸還真在,就約好到科察新開的鳳凰KTV唱歌,說是還要介紹個朋友給他。
鳳凰KTV纔開張不到一個月,號稱是科察新建的最大型的KTV。
譚綸打出租,連司機都說:“您外地來的?您倒是有門道,連鳳凰都知道,那兒呢,可真是咱們科察首屈一指的娛樂場所,旁邊還有家叫盛世的夜總會,跟鳳凰都是一家老闆。我可跟您說,您去是去,您外地人,在那裡別惹人,那裡頭的水深着呢。人家背景可在京城。”
譚綸笑說:“我就是去消費的,能惹什麼人?”
“也就提醒您一聲,我看您也是體面人,要鬧出什麼事,那可不好看。”
譚綸微笑點頭。
到了地方,跟前臺一報姓傅的,那高開叉旗袍,都快到咯吱窩下的媚姐兒就領着譚綸來到404號包廂外,推開門說:“請。”
譚綸就瞧見傅鏈久抱着話筒在唱:“大河向東流,天上的星星參北斗……”
他差點一口血吐出來,用力咳嗽聲說:“我說老九,你這破鑼嗓子就別吼了,我可是吃過飯過來的,小心我噴你一臉豆腐渣。”
“呵,也就關着門我才吼,你要讓我登臺,那打死我都不幹。”傅鏈久嘿笑道。
“你要介紹的人呢?”譚綸一屁股坐下就拿起茶几上的煙問。
“那小子包廂裡的衛生間不用,跑外面去了,等下就回來。來,你唱什麼。”
譚綸深沉地吸了口煙:“縴夫的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