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武中谷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對於我們的索賠，蒙古國不打算完全負責，打了個折扣，賠款定在六千萬，是昨天夜裡外交部亞洲司的朋友給我打的電話，現在消息應該傳到市裡了。”譚綸微笑道。
他是主動給林小嬈的父親去電話的，順帶問候林叔叔元旦快樂。林司長將蒙古國的情況說給他聽，譚綸先皺了下眉才勉強笑了下。
並沒完全賠償，部分損失還需要國內承擔，這不是他要的目的。可他也清楚，外交部門爲這件事也是盡力了。
小國窮國裡摳出錢來，本就是破天荒的事，六千萬就六千萬。
由於牧民的損失已經賠償，這些錢是牧場的損失，牧場是由國有的，這些錢就等於能直接劃到縣財政上，補充本不寬裕的慶縣財政。
“這件事還請中谷縣長保密，等精減的事結束後，再通報全縣各級部門。”
這要被那些部門的頭頭腦腦知道，那還不死活都不肯縮編了？那精減機構，縮編人員，改變人浮於事，調動人員辦事主動性，人盡其能，物盡其用的目的就白瞎了。
“我理會得。”武中谷搓着手哈哈笑說。
“我還要去科察一趟，估計還要跟那邊領事館打些交道。中谷縣長也去吧，做些準備，顧市長不定要讓我們去彙報工作。”
武中谷連連點頭：“是。”
坐在譚綸借的林小嬈那輛路虎車上，武中谷對這車早有耳聞，都在縣裡開大半個月了。卻也不爲奇，封清鑄的來歷，他也約莫弄清楚了。
能跟那種大老闆稱兄道弟的，借輛路虎車開，那又是什麼稀奇事。
不過燒的油還是譚書記自己出錢，這讓武中谷就有點意外了。
這車可號稱油老虎，光是油錢，一年都能燒出幾個縣委書記的工資來吧？這讓武中谷對譚綸的背景又多了一分猜測。
光是從南邊空降過來的官員，可不會有這樣的財力。
而這樣肆無忌憚的開路虎車，自也不會怕人舉報，要不是根子扎得很牢很深，那就是家財萬貫，富可敵國的主兒。
譚綸哪想得到，就坐個路虎車，武中谷都能聯想那麼多。
胡衝倒是開這車開得舒服，做司機，哪個不喜歡開好車。
穿過筆直的公路，在快進科察市區的時候，晉湖接到吳越波的電話，說是顧淑桐讓譚綸和武中谷來科察一趟。
聽聞這倆人快進市了，吳越波那頭就是一愣，捂着電話，問過顧淑桐後，讓他們一到市裡就直接來市政府。
“蒙古國願意賠償，這是件好事，市裡呢，決定讓外事辦和你們去跟領事館的蘇德打見個面，表達對蒙古國的感激之情。”
顧淑桐輕抿了口茶，瞟着站在對面的譚綸和武中谷說。
她現在頭疼的事那科察農信社被央行點名批評的事，眼看跟呼市農信社合併，把這包袱給丟掉，形成新的城市融資平臺的事要黃了。她還弄不清楚，這莫明其妙的嚴
厲批評是怎麼回事。
按理說接待工作，各項準備工作都做得極好了。說的那些放貸的事，她也查過了，也就是四五起，哪有像央行說的那樣嚴重。
要命的事，這事在全省傳開了，呼市那邊極不高興。
本來呼市要建城商行，就打算利用呼市的農信社，採取改制的形式來組建，偏顧淑桐要硬插一腳，省委也支持。說是要組建得當的話，成立省商行也可行。
這就算是先行試點，呼市沒辦法才答應的，誰知後面會出這種事？
跟省會兄弟城市關係搞不好，那呼市市委書記可是省常委，到處使絆子，可就對科察的發展不利了。但讓顧淑桐想腦袋都想不出會是自家兒子做的蠢事。
傅鏈久那睚眥必報的性子，哪會吃虧不反訴的。
她還在想着這事，就聽到個聲音說：“火災是由他們引起，賠償是應該的，只賠一半多，那都算是照顧他們國小貧弱了，還要登門去感激，我臉皮沒那麼厚。”
顧淑桐愕然擡頭，看向說話的譚綸，臉一沉就說：“不管你臉皮有多厚，這是市裡的決定，你代表的是慶縣，外事辦代表的是市裡，這一趟你必須去。”
武中谷想要勸譚綸，心裡也覺得怪，這譚書記怎麼跟顧市長一見面就頂牛，是不是八字不合啊。
“哼，讓我去也行，不過我不會表示什麼感激。”譚綸冷聲道。
顧淑桐拿這牛脾氣的縣委書記一點法子都沒有，她瞪他眼說：“你去就行了，武縣長，你和外辦事周主任給人家說些好話。”
武中谷忙說：“是，我知道怎麼說。”
顧淑桐點頭，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吳越波眼中射出一道厲芒，盯着譚綸的背影，對顧淑桐說：“市長，這譚書記連你的話都不聽，真仗着他爸是奚書記的學生嗎？”
這事顧淑桐也沒瞞他，聽他說，她就皺眉道：“他的說法也沒錯。只是有的時候，臺階也要給的。”
內陸地級市的外事辦自來不是大衙門，胡衝來過科察幾回了，還是找了半天，問了路才找到在哪兒，一報來路，周主任就蹭蹭蹭下樓來熱情握手。
“我和領事館那邊通過電話了，咱們現在就過去，等事情辦完了，我再請兩位嚐嚐咱們科察正宗的涮羊肉。”
譚綸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別客氣，譚書記，咱們都是一家人嘛。”周主任笑呵呵地說。
搞外事的都是自來熟，說白了，這就是個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凡是跟人打交道的部門，混久了都是人精一枚。
來到領事館，蘇德早就恭候多時了，跟周主任是老相識，握一握手，他就看向譚綸：“譚書記，咱們又見面了。”
“是啊，我是來道喜來的。”譚綸微笑道。
道喜？蘇德一怔。
“蒙古國能按照我們的要求進行賠償，雖說打了個折扣，也表示出了蒙古國的誠意，避免了兩國可能發生的衝突，這不是一樁
喜事嗎？”
蘇德臉色一變：“你這話什麼意思？”
周主任趕緊打圓場：“譚書記說的是政治衝突。”
武中谷擦汗，譚書記可真是夠膽大的，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啊。
氣氛淡下來，周主任盡力挽回，總算還是談了些不鹹不淡的話，出了領事館。說要請譚綸和武中谷去吃涮羊肉，譚綸婉言謝絕了。
在科察的街上逛了一圈，等武中谷喝完酒，就一起回慶縣去。半道上，接到吳越波的電話。
“蒙古國賠償的六千萬必須先放在市財政賬戶裡，先拿兩千萬給慶縣……”
“你再說一遍？”譚綸像是沒聽清。
吳越波不悅地重複了一遍：“由於前期的賠償是由市財政拿出一部分資金幫助慶縣渡過難關，這部分錢先必須要先給市政府……”
“不行。”譚綸沉聲道，“請你轉告顧市長，這六千萬是縣裡的活命錢，無論如何都不能掛在市裡賬上。”
吳越波冷哼聲：“這不是市裡要扣慶縣的錢，原來的火災賠償款是市裡幫墊付的，這些錢是要回填到市裡賬上。該說的我都說了，譚書記你不要衝動。”
啪地將電話掛斷，吳越波冷笑一聲。
瞧着譚綸臉色不好看，武中谷心頭浮起不妙的預感：“譚書記，剛是吳秘的電話？”
“嗯，市裡要扣着蒙古國的火災賠款。”譚綸斜眼一瞥說，“你不要急，這事或許不是顧市長的意思，等我問問再說。”
“這個……”武中谷急道，“譚書記，這些錢要是拿不到的話，那明天的財政安排就非常緊張了，再說，要不是顧市長的意思，他吳越波敢這樣說？”
“賠款來說，咱們和市裡都有責任，省裡讓市裡拿的錢，科察的財政狀況你我都清楚，這六千萬，對市裡來說算不得什麼，顧市長不會卡住咱們……”
“那您的意思是吳越波搞的鬼？”武中谷驚道。
吳越波是顧淑桐的秘書，要真是他揹着顧淑桐乾的事，他的意圖是什麼？
“先不急，這離過年還有大半個月，機構調整還沒統計好，”譚綸輕敲手指，沒正面回他的話，“也虧得跟你提了，沒把錢的事張揚出去，弄清吳越波要做什麼，再把錢拿回來就好了。”
瞧譚綸慢慢鎮定下來，武中谷的心裡也稍定了些：“能要得回來？”
“他吳越波又不是省委書記，扯着顧市長的虎皮狐假虎威，皮球戳破了，以顧市長的精幹，他不是找死嗎？”譚綸說。
武中谷心頭還有疑惑，無法肯定這事是不是吳越波自把自爲。
“晉湖，你留在市裡打聽一下，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吳越波要留錢，財政局那邊肯定要招呼一聲，你不是有個朋友在預算科嗎？”譚綸突然說。
晉湖答應一聲，就讓胡衝在道旁將他放下來，攔下一輛車往市裡趕。
譚綸半閉着眼思索，吳越波這是在玩火，他要敢玩，我就要讓他燒得連灰都不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