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克綸羅旗的旗長打來的,笑着扯了幾下閒篇,就說到黑熊的事。公安部的團老領頭加上省廳刑警總隊市裡負責刑偵的副局長再加上慶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吳縛在內組成專案組緝捕黑熊的事,極快的就傳到了那頭。
旗長很關心,先是表達了克綸羅旗的悲痛之情,然後就說需要不需要克綸羅旗派刑警幫忙,畢竟慶縣人手有限,譚綸這時還是很平靜的婉言謝絕了。
可接着那旗長就說:“譚書記,那黑熊可是十年都沒抓到的兇犯,在慶縣還好,你們那人少,可要跑到我們這邊來,那就麻煩了。我們這可是好幾十萬人的大旗。”
譚綸一聽就怒了,這叫什麼話,你的意思是要是黑熊真跑到克綸羅旗殺人,那就是我慶縣的責任?
成京敲門時就正好聽到譚綸在發火,被喚進來,都不怎麼敢看譚綸的臉。
別瞧譚綸在慶縣才幹了半年出頭,他的威望早就豎起來了,成京還是他一手提拔的,繞着他轉的官員,心裡清楚着別看譚書記長着個娃娃臉,真要發飆,整個慶縣都得感冒。
“你來是爲了馮西口的事?”譚綸拿起茶杯喝了口,纔看着他說。
成京忙點頭:“財政局已經組建了治喪委員會,等專案組那邊把屍體送回來就送到殯儀館……”
“馮家還有親屬嗎?”譚綸打斷他的話問道。
“馮局長還有個親弟在古旗鎮種子站做站長……”成京忙說。
“撫卹金方面提高一倍,由縣財政來出,”譚綸沉吟片刻後說,“喪事卻不要鋪張浪費了。你給局裡的人帶句話,說是縣委縣政府,公安局,專案組都會盡最大的力氣緝拿兇手,替馮局長報仇。”
成京點點頭,剛要轉身譚綸就瞟他眼說:“成京,最近來找你的幹部很多吧?”
成京一驚,說:“譚書記,他們都是來找錢的,我一個都沒理會……”
“我不是擔心你,”譚綸起身笑道,“我來慶縣,第一個打交道的是中谷縣長,第二個就是你嘛。你的黨性我還是知道的,當初派你做財政局長,也是我一力要求的。這個位子別的人坐我都不放心,你坐着我這心裡踏實。只是啊……”
成京忙表態:“我把他們都趕回去。”
“你啊,有的部門要是真的缺錢,你也要酌情處理,”譚綸笑笑,“縣裡的方案是主抓畜牧和教育這些方面,按縣裡方針辦就行,真有人賴在你那裡,你讓他們來找我,來找中谷縣長。”
成京笑着點頭,這才離開。
財政局是沒有權力給那些來要錢的部門拿錢的,所有的錢都有預案,他們要找也是找武中谷、常存孝,或是譚綸。
但財政局卻有權力先給誰錢。例如去年做的預案,今年要給教育局一千萬,這一千萬可是上半年給,也可以下半年給。
這區別就大了,所以那些上門來的幹部,求的是先把錢給他們的部門。
但就光這權
力,就讓財政局在各級部門都是香饃饃。
成京家裡那邊更是門庭若市,想到他還沒成親,那跑過去要給他找對相的,快排成一條長龍,不比那些大城市的大超市打折的時候隊伍要短。
這些事譚綸都聽晉湖提過,倒不是很在意,但成京跑過來,他還是要提點一下的。
重點培養的幹部,可不希望他出問題。
譚綸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四合院,胡衝就拎着頭羊羔子跑進來,笑說:“是烏日娜讓人送來的,書記,咱們也有好些天沒吃烤全羊了,要不架起來烤了吃?”
“你說怎麼吃就怎麼吃。”譚綸笑說。
胡衝跟他住一個院子,晉湖也常跑來打牙祭,譚綸不時還給他扔幾條玉溪小熊貓,每回都收穫頗豐,連吳縛都愛往這頭跑,常存孝也常過來。
武中谷爲了保持縣政府的獨立性,也怕人說閒話,倒來得少些。
本來像是常存孝和吳縛這些常委應該少來往比較好,可來縣委書記這裡倒不是什麼事了。
胡衝現在剝羊是把好手,晉湖幫他打下手,兩個人燒熱水拔毛,一下就把那個羊羔子的毛給剝乾淨了。
譚綸拿着本《官員的自我修養》在前院裡瞧,弄了張躺椅,旁邊還擺個小茶几,上頭放着杯冰鎮澄汁,舒服得很。
四月底這慶縣也稍微有些熱風了,溫度在二十度往上,到五月也有個二十二三度的模樣,現在喝冰鎮飲料倒是舒服得很。
唯一欠缺的就是少個靚麗女孩在一旁打情罵俏,樂趣稍減了些。
天色也暗了下來,胡衝就把燈給支起來了。這幾架座燈還是房琳在慶縣裡買的,都在前院裡,她倒是知道譚綸愛在這裡看書。
把燈打起來,在看着前院的葡萄架,倒有幾分古人的清閒。
譚綸翻過一頁,正在瞧着一章寫的有關治貪的片段,就聽到院門外一陣引擎轟鳴,擡頭瞧去。就見王循和莫寧潔的那輛桑塔納在門外。
無論是從他倆的父輩來說,還是他倆在這掛職的職位來說,給他倆配輛小轎車都是應當的。縣裡有了錢,前個月一氣買了一百多輛車。
這一是補償原來的缺失,中間有好些都警車和消防車一類的事務用車,還有些則是給各級領導配的。這倒不是暴發戶的作法了,只是慶縣這邊真是地廣人稀,你到遠的地方去辦事,要沒車,難不成還真騎馬去?
譚綸瞟了眼聯袂走進來的這兩位衙內,皺眉道:“王助理,莫助理,來我這裡有事嗎?”
“譚書記。”王循像是這時纔看到譚綸,他的眼神全被那烤全羊給吸引了,口水都差點掉出來了。
“是這樣,譚書記,我們是想彙報一件事,”莫寧潔說,“我們在畜科園發現了個大問題?”
你們到那裡有二十四小時了嗎?就發現問題了?
“那就說問題。”譚綸把書往茶几上一放,示意晉湖給這倆少爺捧椅子。
“譚書記,畜科園組委會可能有貪腐行爲,”莫寧潔說,“根據我們查到的,畜科園的資金一共投入是一億五千萬,先期投入是八千萬,把基建都算在內,都沒那個數。我們還查了賬,那個什麼自動擠奶器,一臺八十萬,肯定有貓膩。”
“是啊,譚書記,咱們縣裡可不能養蛀蟲。我估莫着唐所長項目組的人是沒問題的,那問題只能出在組委會上了,組委會是由常副縣長兼任的,具體做事的是畜牧局的範局長……”王循大聲道,“我們一定要阻止這種爲個人謀私利的犯罪行爲發生。”
“那範局長要讓紀委去查查看了?”譚綸斜眼說。
“是的,譚書記,這種爲非作歹的行爲一定要控制住,不能姑息一絲一毫。”莫寧潔大聲說。
“那範局長下來了,這畜科園組委會常務副主任要讓誰來做?”譚綸冷冷地問。
“我看王助理能勝任,”莫寧潔指着王循說,“王助理在大學時曾經兼修過畜牧業相關的課程,曾得到導師的極高評價,唐所長對他也抱有極高的冀望,我看要是王助理做這常務副主任的話,一定能把畜科園帶上新的臺階……”
“荒唐!”譚綸一拍小茶几,站起來就指着這倆說,“擠奶器是唐知秋親自從澳洲挑選回來的。價格經過農科院的專家把關,縣裡還派了專員去澳洲,打探市場價格。唐所長靠關係拿到的價格低了近一成。跟畜牧局有什麼關係?你要說貪腐,那就是唐知秋在貪腐。”
他們敢說嗎?就算王循的老子是常務副省長王震林,會爲了他的小詭計,就向顧淑桐的丈夫動刀?
莫寧潔和王循一時就僵在那裡了。
“都給我回畜科園去,別動歪腦筋,這裡是慶縣,不是呼市也不是科察。”譚綸臉一沉就不耐煩的擺手趕人。
本想着將畜科園的大權奪到手,可誰知被譚綸瞧破,兩人灰頭土臉的走出院子,莫寧潔就陰着臉說:“這姓譚的真給臉不要臉,咱倆趕着過來,他要是配合,不是把那姓範的拉下馬來了?也能討我倆的好,誰知他還真以爲自己是誰了。草!”
“哼,我早說過這主意不行,那擠奶器看着就是個高檔貨,上頭英文標識一堆,指不定值那個錢,你非要拿這個事做文章,現在好了,咱倆都被奚落回來了。”王循黑着臉說。
“王少,咱們這也就是試探一下,”莫寧潔陰笑道,“聽說咱們譚書記這正是入常的關鍵時期,要是我跟我家裡老子抱怨一下,你說他還能入常嗎?”
王循笑容一展,可心裡卻是極爲瞟不起這傢伙。
入常那可是大事,你老子能聽你的?再說你要是打算拿這個威脅那譚綸,也得看人家理不理會你。
譚綸倒也清楚,得罪這倆衙內會有些小麻煩,可是這倆腦殘拿那事來做文章,要真是答應他們,那畜牧局那邊怎麼交代?
何況,譚綸不屑地想,老子纔是大衙內,你倆充其量也就在這蒙北能排上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