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日,黑熊還沒被抓住,卻也沒再犯案,讓專案組鬆了口氣,卻還是緊繃着弦誓要抓住他。市裡那邊也沒動靜,聽俞紅的消息,說是要五一後纔能有結果。
譚綸則帶着晉湖往蒙古國去了,同行的還有包鋼、首鋼、冶金局和省經貿委的官員,帶隊的是常務副省長王震林。
這回趕過去是要參與經營權招標。在漢克和西蒙的強力推動下,小半年過去,總算是要正式招標了。中央和省裡都極爲重視,特別是包鋼,資格極高,連董事長都出動了。
力拓和必和必拓那邊也是派了大隊人馬,想這聯合競標團隊,對經營權是勢在必得。
一來到烏蘭巴托,譚綸這屁股還把椅子坐熱,漢克和西蒙就敲響了他的房門。
“來,我和漢克請你去桌下喝杯咖啡。”西蒙熱情的說。
奧爾蓋金銅礦的發現,讓他們在集團內的地位如火箭般提升。分別升任了東北亞總裁,再不是光管着蒙古國這一塊地方的了。
“我恰好有事要找兩位談一談,那就卻之不恭了。”譚綸笑着說。
“要是我們沒猜錯的話,譚先生想談的事可能跟北方的那位鄰居有關吧?”漢克笑問。
“英雄所見略同,請吧。”譚綸微微點頭說。
來到樓下的咖啡廳,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譚綸看向酒店對面,就看那搭着幾個帳篷,站着一排的蒙古人,在帳篷外擺着那種用來裝廚餘的藍色大桶,不少人都停下來,交錢給那些人,那些人就從藍桶中倒出些馬奶來給他們。
“很奇怪?”漢克聳肩道,“我第一回看到也覺得怪異,那些桶不是用來裝廚餘的嗎?而且您瞧瞧那桶上的黑色污垢,可是一點都不衛生。”
“這可能是一種習慣吧。”譚綸道,“在連教育都無法普及的情況下,談論衛生或者奢侈了些。”
漢克笑道:“光是奧爾蓋金銅礦就足夠讓蒙古國成爲像沙特一樣的發達國家。他們可是坐在一座金山上,現在還沒能普及教育,但想必以後都會做到的。”
譚綸點點頭:“我想西方國家肯定也盯上這塊肥肉了吧?”
西蒙搖頭:“他們就算再有錢,人口還太少了,西方的教育集團可瞧不上眼。”
譚綸笑了,還是市場太小了啊,除了資源還有什麼呢?
“好啦,咱們談談那位北方鄰居吧,”漢克眨眼道,“聽說他們對奧爾蓋金銅礦的經營權也非常感興趣,還組建了一個競標團體,集合了哈薩克石油集團,俄羅斯礦產集團在內,實力可不算差。”
“這還能說只是感興趣?”譚綸笑道,“漢克先生,我看在這種情況下,你該找我國的王副省長來談談怎樣阻擊這個競標團體。”
“我可不認爲他能給出好法子,”西蒙插嘴道,“奧爾蓋金銅礦是您發現的,而且,我們也是被您的誠意所打動的,那5%的股份也是您主張讓給咱們的,直接跟您談不是合適一些?”
譚綸鄭重地搖頭:“一點都不合適。王副省長是我的領導,你們覺得
跟我聊這些事,他要是知道的話,我未來的日子會過得怎樣?”
西蒙哈哈大笑起來:“如果您在華夏的日子得過不好,那我歡迎您來力拓。”
“或許您可以考慮來必和必拓。”漢克笑道。
譚綸曬然道:“還沒那個必要。好吧,你們想和我談,那就談談俄羅斯和哈薩克的投資聯合體。他們的出價會高過我們嗎?”
“您以爲我們能探聽到他們的出價嗎?”漢克神秘地笑道,“您不是沒聽過古魯爾礦事件吧?”
西蒙看譚綸一臉茫然,就笑說:“那是在南非的一座礦山。發現者是一位俄國人,但在經營權招標的時候,另一位俄國人透露了消息給力拓,結果就是他被俄國政府以叛國罪論處。這在前些年可鬧了好大的新聞。”
譚綸這才恍然,可瞧漢克的表情,要是俄國人不會賣情報的話,那哈薩克人呢?
“漢克先生,咱們是夥伴,我想我有情報共享的權力。”
漢克衝西蒙一笑:“你瞧,我都說過瞞不住他的。你輸了。”
“狡猾的漢克,你要不對他使眼色的話,我會輸嗎?”西蒙拿出一張20美元的鈔票遞給漢克。
“這樣說,你們確實得到了他們的情報?”譚綸愕然道。
“當然,”漢克笑說,“你們華夏人有句話不是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行商和作戰一樣,情報都是第一位的。”
譚綸笑着舉起酒杯:“那我預祝咱們競標成功。”
“切死!”西蒙笑着舉杯。
酒沫四濺,譚綸跟他們會見完就趕回房間,沒想到王震林會在房裡等着自己。
王震林跟王循相貌相仿,都是一般的四方臉,要說王循是四筒的話,王震林就是八筒,那張充滿風霜的臉孔上涌出許多老人斑,鬢角也早就霜白了。而王震林的實際年齡並不大,纔剛過五十二歲,在省部級上算是正當壯年。
要不出意外,2001年的省部級換屆王震林就會穩坐蒙北省長的位子,年紀超過六十二歲的洛省長將會退下來。
而2001年後蒙北大力發展礦業,也是王震林一力主導的,這在2004年後煤價上漲,他的高瞻遠矚纔得到體現。帶來許多煤老闆,那是不可避免的事,也不能因爲這一點就否認他的能力。
在譚綸前生聽過的許多省部級高官中,王震林都算得上是能力和個人魅力都極出色的。同樣的,一般這樣的官員都非常強勢,王震林也不例外。
“你跟力拓和必和必拓的那兩位總裁見過面了?”沒等譚綸問候,王震林就單刀直入的問道。
“是。”譚綸也簡潔的回答。
“他們說了什麼?”王震林指着牀示意譚綸坐下說話。
譚綸將漢克和西蒙的話都說了一遍,就看王震林抿嘴沉思,他的秘書站在一旁用怪異的眼神打量着譚綸。
這個縣委書記雖是奧爾蓋金銅礦的發現者,可在接到漢克和西蒙的邀請時就該把情況彙報給帶團的王副省長,再由王副省長來分派誰去跟
那兩人見面。
但這個譚綸事先不通報,事後看他的模樣也沒有彙報的準備,這讓熟悉王震林工作特點的秘書來說,怕是譚綸要吃批掛了。
“這樣說,我們這邊競標沒有問題了?”王震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譚綸發問。
“就我推算,不會有什麼問題,”譚綸如實說,“他們把工作做到了家,咱們只要配合就好。”
“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可以回慶縣了。”王震林擡起頭冷峻的目光撞上譚綸的眼神,起身就出了房間。
秘書一臉悲憫的瞧着滿臉錯愕的譚綸,搖搖頭跟出去了。
有必要嗎?譚綸苦笑,王震林這是在怪自己沒端正好位置嗎?
是要敲打下自己嗎?他也搖搖頭,坐當晚的飛機回了科察,才坐胡衝開來的路虎回慶縣。
一到縣裡就讓他直奔公安局。跑到專案組的指揮部,也是縣公安局的會議室,推開門就被噴臉而出的煙味給嗆得連聲咳嗽。
譚綸也抽菸,可這就像是一個煙窖子似的,噴出來的煙能直接把人薰死。
吳縛忙將手裡夾着的煙滅掉,上前說:“譚書記,情況有了新的進展。”
譚綸精神一振,看着晉湖去開窗,就挑張椅子坐下,說:“請說。”
“黑熊是在縣裡的四毛五金鋪買的冰鎬,跟鋪裡的人說是要去玩冰釣,”吳縛說,“那鋪裡前些日子丟了些東西,老闆就讓人裝上了監控。裝在比較隱蔽的地方,黑熊那樣警覺的人都沒發現。”
“我看看。”
吳縛忙找個刑警將那監控給調出來,就看錄像裡有個穿着綠色棉夾克的壯碩男子走到店裡,讓店員拿出幾把冰鎬來挑選。那人拿在手裡掂了幾下,還做了個揮鎬的動作,才挑中一把藍色的冰鎬。
“這是受害人的現場照片……”
餘國華走過來,將十多張A4紙大小的放大照片,一一攤開放在譚綸眼前。
饒是譚綸心時素質好,這到底是坐車回來一陣顛簸,看得差點把昨夜的宵夜都吐了出來。
就看馮西口的後腦上被打了個大窟窿,腦漿血水流滿一地,他的孩子就躺在他的身旁,也是一樣的模樣,不同的是,他的孩子頭比較小,這窟窿就特別的大。
腦袋裡都成了糊狀,在另一張扳過身的照片裡能看到透過窟窿都能看到另一端。
餘國華是成心噁心譚綸,照片就放在桌上,點了根菸說:“根據刑偵人員的比對,正是五金店裡賣出的那一個型號的冰鎬。連那藍色的漆片都在腦後找到了。”
譚綸臉色慘白,強忍着胃裡上涌的酸水說:“那找到黑熊的行蹤了嗎?”
“經過專案組分析,要是猜得不錯的話,他是今早搭乘的班車去的克綸羅旗……”
還真跑克綸羅旗去了?譚綸一怔,霍地起身說:“那還不跟過去?”
“團老已經帶人過去了,你要不來,我和吳局長也要走的。”餘國華揶揄說。
譚綸乾咳聲,不自然地帶着晉湖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