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公子靜靜地聽着譚綸將徐渭北和韓瑩的事說出來,手指掐得掌心都快浸出血來,這種被心愛的人背叛的感覺就像一場噩夢,心碎了無痕。顧淑桐將譚綸請到家中,就想給兒子當頭痛擊,將他從幻想中抽離出來。
不是她顧淑桐一昧想要你去追奚姝姝,攀附權貴,而是你瞧上的那個韓瑩本就不是良配。
譚綸也豁出去了,想着顧又惜敢動手,他就將喻平、穆陳風都叫過來,打他個滿地找牙。
誰知顧公子聽過後,只是安靜地看向唐知秋:“爸,飯好了嗎?”
唐知秋一愣就往廚房跑:“好了,你把碗墊拿出來墊着吧。”
顧公子沉默地走到櫥櫃旁拿出碗墊放在飯桌上,再將椅子拉出來,坐在下首的位子上。
“又惜他不是……”看着顧淑桐進來廚房,唐知秋就拉上門小聲問。
“這是一下沒緩過勁,”顧淑桐橫他眼打開碗櫃說,“他這性子跟你一樣,你當年不是這樣,也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說我要跟常亭跑了,你就像是沒了魂似的。”
“你聽誰說的?”唐知秋反駁道,“我那是擔心你被他拐到嶺東去了,這不是一回事。”
“哎,總之又惜他一時沒法接受,咱們這幾天就順着他,”顧淑桐嘆道,“要不你帶他去慶縣散散心。”
“你不還讓他閉門思過?我帶他散心,那邊有什麼好散的?”唐知秋舀飯說。
“先吃飯吧。”顧淑桐想着就頭疼,把飯鍋合上,託着飯走出廚房。
譚綸趕緊起身幫忙捧菜接飯,看着飯桌上有糖醋排骨,就笑說:“我就愛吃這個,在京城時就常吃,沒這個還下不了飯。”
“我看你的履歷,怎麼在國務院幹得好好的,跑到水利部去了?”這事顧淑桐一直想問明白,行業跨度有點太大,她有點接受無能。
“國務院那邊要縮編,水利部那邊敢好有編制,就把我安排過去了,”譚綸笑說,“誰知恰好遇到九八年大洪災,在那裡幹了大半年。又說要培養年輕幹部,把我放到嶺西去了。”
從官場軌跡來看,譚綸是極爲古怪的,顧淑桐聽他這樣說,還以爲他那時是得罪了水利部的官員。
“你在水利部還有關係嗎?”顧淑桐問道。
既然坐在一張桌上,譚綸又管唐知秋叫叔了,有些話都能敞開談。
“還有認識幾位副司長……”譚綸說。
“那再好不過,”顧淑桐說,“市裡在西邊有個農田灌溉工程拖了有一年了,水利部那邊市水利局跑了幾趟都沒結果,你要能幫市裡解決這個麻煩的話,那可就除了我的心病了。”
那個灌溉工程譚綸也聽過,叫做科察四號農灌項目,是水利部的重點項目。
只是水利部那邊缺錢,這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也就先停了下來。科察市裡有錢,但不願意在那上面花錢,這就扯皮了。
主要是就算科察願意出錢,水利部那邊專家也沒空過來。
譚綸想這也是利民工程,就說:“我儘量打聽一下吧,不一定
能催得動……”
“當然,你的工作還是以慶縣那邊爲主。”顧淑桐理解地說。
四個人氣氛和睦地吃過飯,顧又惜突然建議說要出去散步,顧淑桐才皺眉,唐知秋就說:“讓小譚陪你去吧,都是年輕人,有話說。”
“我……”顧又惜剛要說不,顧淑桐冷厲地目光就掃了過來,話就吞了回去。
譚綸這頭連發表意見的權力都沒有,他纔不想跟顧又惜去散步呢。
沒辦法,看到連唐知秋都用懇切的眼神看過來,只得硬着頭皮跟顧又惜出門。
上頭月光皎潔,下頭……兩個大男人在常委大院裡逛蕩,確實有點說出來的感覺。連那大院裡的警衛都投來異樣的目光,譚綸趕緊厲瞪回去。
“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相信。”顧又惜突然開口說話。
“嗯?”譚綸先是一愣,接着問,“你是說韓瑩的事?”
“嗯,”顧又惜站在噴水池前一腳踏在水泥圈上,“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
這個定語譚綸沒法說不對,韓瑩的經歷也註定了她與衆不同,只是方法有些錯了。現在被抓進去,想必關幾年也能冷靜下來吧?或者變本加厲?
猜不出,但顧又惜離她遠些倒是有利無害的。
“你心裡存了她,還去跟奚姝姝混在一起?”譚綸也趁這機會發問。
“我是有些喜歡她,但還不到對韓瑩的地步,”顧又惜臉上浮起一絲奚落,“怎麼?你也想對她下手?想攀龍附鳳爬上高枝?”
譚綸輕笑聲,看着遠處說:“我不是那種人。”
“韓瑩原來也不是那種人,人的性格和生存路徑是由環境遭成的,但也不能全推脫到環境身上,因人而異,三七開五五開都有可能。”顧又惜感觸良深。
韓躍就算是敗在顧淑桐手中被打入深淵,韓瑩又何必要走那條路,她完全有別的選擇。這就是她個人的因素了。
譚綸倒沒想到顧又惜是個有思想的青年,跟他以前留給譚綸的印象大相徑庭,是瞭解不夠,還是以前他關心則亂了?
“你就算是想追奚姝姝,我也不會讓你給你的,”顧又惜說,“失去了一個,不想再失去另一個。”
“我不說對不對奚姝姝感興趣,你也知道我有未婚妻了,讓不讓的,歸你的東西,你才能說讓,不是你的,你說什麼讓?”譚綸嗤笑一聲,高聲道。
顧又惜還沒張嘴,旁邊別墅二樓就推開窗戶伸出個腦袋來說:“說話聲音小一些,不知道這裡是常委大院嗎?”
譚綸一怔,我還是常委呢。
“那是誰家?”譚綸問道。
“以前方老書記的兒子住在那裡,現在市一家建材公司的老闆。”顧又惜不屑道。
“走吧,散步也散夠了。”譚綸談興沒了。
兩人回到屋裡,顧淑桐看兒子臉色好了些,就笑着將剛切好的果盤捧上來。蘋果都切成了小塊,上頭插着牙籤。
“謝謝顧市長,”譚綸拿了一塊就起身說,“我還要連夜趕回縣裡,我就不多
留了。”
“那我也不留你了。”顧淑桐笑道。
譚綸告辭後走出別墅,就看到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走進方家別墅裡,微微皺眉,將坐在車裡的胡衝晉湖喚起來,拉開車門上車。
車才發動,走了十多米,剛就在那方家別墅外,引擎熄火了。
胡衝滿臉赧然之色,這開車也有些日子了,這路虎也開得順手,怎麼會熄火,這對一位司機來說可真夠丟臉的。
譚綸看他擰鑰匙發動卻發動不起來,就說:“打開引擎看看吧。”
胡沖走下車,晉湖也跟下去,將引擎蓋打開,就看從方家別墅裡走出來個人。正是剛從二樓那開窗的少年。
“你們把車橫在這裡做什麼?快開走,晚些我朋友過來沒地方停車,怪我怎麼辦?”少年喊道。
“這車要加水,我這倒些水進去就成了。”胡沖和氣地說。
他可不想給譚綸添麻煩,這是常委大院,就算譚綸是常委,在這裡都得盤着,他這屁股還沒坐熱乎呢。
“快點。”少年不耐煩地說。
胡衝跑到後車廂裡拿水,就聽那邊少年跟人說話:“開這車還挺有錢的,路虎啊,有錢人,多半是到這邊來求人辦事的,你瞧瞧這輪胎,猜猜看是多少寸的?”
譚綸在車裡閉目養神就感覺車搖了幾下,睜眼就看着窗外。
“十八還是二寸?我瞧像是改過的。”又是一腳。
“你踢輪胎幹什麼?”胡衝手裡握着礦泉水就喊道。
“看你這輪胎氣足不足,”那少年輕輕一笑,“怎麼?還踢不得了?”
“哼!”胡衝黑着臉走到車頭,將礦泉水擰開。
“草,你還敢給我擺臉色?”少年突然擡腿就衝着車門踹去。
譚綸在車上聽到砰地一聲,臉色一變,推開門看着滿臉錯愕的胡衝:“你還愣着幹什麼?把他給我抓起來。”
少年冷笑聲,等胡衝過來,轉身就跑進屋,將門關上,隔着門喊:“我現在就喊警衛,你們等着。”
靠,踹了車還敢喊人?
譚綸抱着臂膀說:“晉湖,打電話報警。”
警衛帶得極快,畢竟這常委大院面積沒多大,戶戶都是緊要的人。一趕到,那帶隊的就指着譚綸沉聲道:“你是什麼人?跑到常委大院來鬧事,不想活了?”
“你給我住嘴!”譚綸瞪過去,將工作證往引擎上一拍,“我是新任市委常委,慶縣縣委書記譚綸,這裡是常委大院你說我沒有資格?”
那帶隊的一下就愣住了,就像是川劇變臉似的,由陰轉晴換上笑臉:“譚書記,這,這是我們工作疏忽,不知道是您……”
“這別墅的鑰匙你有沒有?把門給我打開,打不開給我撞開,”譚綸擡頭看着二樓那裡探出來的腦袋說,“這屋子不是分給這些兔崽子的。”
後頭的人都愣了下,那帶隊的才吼道:“還愣着,快把門撞開!”
隨即他給最貼近的人使眼色,低聲說:“顧市長在家,快去請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