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草往裡走了二三十米,就來到處深潭前。潭水碧綠如玉,水波如鏡,有幾處好大的平臺般的平坦地,深潭就在下方兩三米處。塗敏一坐在平臺旁就不願意起身了。
譚綸和陳濟德笑呵呵的接過許林好遞來的魚杆,上餌掛漂,扔到潭中。
擡眼瞧着四周,綠草如蔭,還偶爾有綠中帶紅的野花閃過,空氣清新如純氧,呼吸入腹,人都精神起來。
“光有這種好所在,我沒事都要過來打擾許場長了。”譚綸感慨道。
“歡迎來打擾,”許林好笑說,“我在這林場也悶得慌,跟小譚鎮長說話也有種投緣的感覺,年紀又相近,沒事過來坐坐也能調劑下嘛。”
譚綸微笑點頭,就聽塗敏咦一聲,指着隔着二三十米的深潭對面的平臺說:“那裡好像有人……”
譚綸看過去,就聽許林好說:“他怎麼也來這裡了?”
眼裡出現的是個穿着中山裝的頭髮快白得一根黑的都不剩的老頭,手裡握着竹枝做的粗陋魚杆,腳上踏着雙草鞋,目不斜視的盯着水面上的浮着的泡沫浮漂。
老頭身旁還爬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穿的是紅色圓點公主裙,扎着雙馬尾,模樣俏麗可愛絕頂,目測的話大約有一米五六高,雙手支着下巴,眼睛靈動的亂轉,就瞧着這邊。
“那位老人家,許場長認識?”譚綸訝異道。
“認識,那是原來林場的老師傅,退休的了,聽說原來的工人說,他幾十年前被打成右派下來改造時就在林場,”許林好皺眉說,“七十年代平反後就回寧南了,八十年代末跑來林場做了個技術工人,後來在林場退休的。”
這倒有點怪異了,譚綸心想,既然是被打成右派,後來還能平反,那多半是有點來頭的,既然如此,那八十年代末爲什麼又跑來林場做技術工人?
吃飽了撐的?還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我想起來了,那時這事還鬧得很有名,他是不是叫邢古奇?”陳濟德拍着大腿說。
“嗯。”許林好應了聲,不想在這件事上深談,就指着潭面說,“小譚鎮長,你的浮漂動了,不是起魚了吧?”
譚綸一瞧,就看浮漂搖晃幾下,猛的往下一紮,他立刻握緊魚杆,就感到手中一沉。
“上魚了,上魚了……”塗敏緊張的喊道。
對面的小女孩也跳了起來,目光盯着這邊。
“好沉的魚,要溜!”陳濟德喊道。
譚綸在京城釣過幾趟魚,但都是在塘裡,都是人養的,而且重量一般都只在一兩斤上下。
他光憑手感就感到這魚少說也得五斤往上了,這溜魚可是技術活,他鬆線拉線,抓着輪子不停的動作。
來回搞了一分多鐘,魚沒累他先累了。
“小譚鎮長,我來,這麼大的銀尾魚可不多見。”許林好興奮的喊着,要接過譚綸手裡的魚杆。
“不急,我再試試,這魚再能蹦跳還能蹦跳得過人?”譚綸輕笑一聲,額角流汗,卻是硬不把魚杆交出去。
他算是跟那魚槓上了。
這時,就
看到潭面一皺,那條被魚鉤勾得吃疼,卻怎麼都擺脫不了的銀尾魚從潭裡躍出來,在空中打了個轉,又躍入到潭面中。
好嘛,這一露臉,那頭的邢古奇都臉露訝色。
這銀尾魚看個頭少說也在十斤上下,巨大的銀尾在陽光的傾灑下顯得格外的顯眼。
陳濟德搓動老手,這種能溜大魚的情況可不多見,他也是個喜歡釣魚的,那平常都是在萬清附近的海灘裡玩海釣,釣的都是海魚,雖說個頭也都不小,可十斤的還真沒釣上來過。
“小譚鎮長,要不讓我來,我老陳胳膊有勁……”
譚綸瞪他一眼:“我胳膊就是麻桿做的?”
這一鬆氣說話,譚綸差點被銀尾魚拽得掉到深潭裡,陳濟德想笑又不敢笑,站在後頭跟許林好乾着急。
“抄網,把抄網準備好……”
譚綸喊了聲,大家才發現,抄網忘記給裝上了。要等譚綸把魚溜過來,沒抄網那也白瞎,難道要提上來嗎?那魚杆可受不了。
又溜了快十分鐘,譚綸是真的累了,別的不說,光要穩住魚杆,用腰抵着,都快把腎都捅穿了,搖動魚輪的手也漸漸的乏力起來。
畢竟又搖又放,還怕水下纏線,是個技術加體力活。
好在那銀尾魚也有些累了,雙方都在比拼力量。
對面的小女孩眼睛亮亮的盯着譚綸的魚線在瞧,眼珠子不停亂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快,準備抄魚……”譚綸試了一下,終於瘋狂的收線,許林好舉起抄網隨時準備探到水面下。
啪!
抄網一探,一尾十斤重的銀尾魚被許林好抄上平臺,那魚還在不停的拍打着銀尾,卻只能做無用功了。
將它放進已裝好水的桶內,瞧着這特大的銀尾魚,大家都喜笑顏開。
譚綸力量耗盡,躺在地上呼哧喘氣。
“你們搶我爺爺的魚!不要臉!”
突然聽到對岸悅耳的質問,譚綸微微擡頭,就看那小女孩跳起來叉腰指着這頭說。
“呵呵,這魚明明是咱們小譚鎮長釣到的,憑什麼說是你們的?”陳濟德大笑一聲,問道。
“哼,你們要不來的話,那這條魚不是吃我爺爺的鉤了,你們這些混蛋!”小女孩大聲喊道。
大家都是一愣,這話要說她沒理嘛,她也有些道理,可這小女娃可真有點蠻不講理了。
這三聯溪誰都能釣不是,邢古奇在那裡也釣一陣了,那大銀尾也沒吃他的釣,我們來了它吃釣,那也是我們的本事不是。
譚綸打量着這小女孩,聽她自稱是邢古奇的孫女,卻偏偏她那胸前平平無奇,該當是沒發育吧?腿倒是挺長的,白皙得跟東湖村的女人一樣。
往那一站就跟個單丹鶴似的,身材確實不到一米六,卻是黃金比例,可惜蓋了座飛機場,也是美中不足了。
以後要肯去做做隆胸的話,那也是個美人胚子。
“喂,講講道理好不好?”塗敏不滿道,“小小年紀的,說話也不經腦子,真沒家教。”
她這一說,那小女孩
臉色一變在地上抓了根樹棍就說:“你等着。”
說完,小女孩就往身後的草叢裡跑。
“她要做什麼?”塗敏愕然道。
譚綸見邢古奇一直都不理會自家孫女,也覺得他也有點怪,這種時候做家長的不是應該出來道個歉把場面帶過的嗎?
是驕縱慣了?還是有別的原因?
“管她呢,有這條大銀尾,我老陳晚上可有口福了。”陳濟德摸着肥大的肚皮說。
譚綸一笑:“等我緩過氣再釣幾條,今天手氣不錯,不定還能帶幾條回去給魯提鎮長。”
“那我幫小譚鎮長把杆架好。”許林好笑道。
邢古奇的孫女亂鬧倒沒打擾他的興致,這銀尾是越大條的越是美味,他在這豐饒林場幾年也沒釣到過五斤以上的,譚綸倒是運氣好。
說話間,就聽到後頭草叢裡窸窸窣窣的聲響,塗敏回頭一看,只見邢古奇的孫女拿着小木棍撥草奔過來。
“我打死你這亂說話的壞蛋!”小女孩舉起木棍就衝塗敏的額頭揮過去。
陳濟德看得真切,劈手將木棍奪下就喝道:“幹什麼?說你幾句,你還要打人了?”
塗敏被嚇得退了步,看小女孩沒了武器嘟着嘴站在一旁,就說:“還真是沒家教,你爹媽呢?白生你養你了。”
“不許你說我爹,不許你說我媽……”小女孩突然又急了,發了瘋似的要衝上來,躺地上的譚綸差點被她腳上那雙好看的花布鞋給踩中,馬上爬起來就攔腰將她抱住。
許林好像是想起來什麼,見塗敏還要說,忙攔住她:“你叫邢冰是不是?”
“我叫什麼關你什麼事!”小女孩死命的掙扎。
譚綸死活不敢放手,倒不是怕她打到塗敏,而是她倆要是誰掉到那不見底的深潭裡,自己又是個旱鴨子,陳濟德許林好就算能下去救人,那也不是件好事。
“她爸媽五年前出車禍死了……”許林好小聲在塗敏耳畔說。
塗敏滿臉錯愕,她是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刺痛了邢冰,好在她是個爽快人,就上前握住邢冰的手說:“小妹妹,我說錯話了,我不知道你父母……哎,姐姐給你道歉。”
邢冰扇開她的手,哇的一聲哭起來。
陳濟德也有些惱悔,想自己剛纔喊得也大聲了些,人家父母都死了,那可真是一樁慘劇。
“邢家妹子,別哭了,我說話太大聲了,你就當我的話是放狗屁……”
他一說,邢冰哭得更厲害了,許林好皺眉就發現邢古奇不在對面平臺上了,微微一愣,就聽個冷冰冰的聲音說:“我邢家人不要人可憐,冰冰,咱們回家。”
大家瞧過去,就見邢古奇提着魚杆,一臉清冷的站在那裡。
邢冰一下就不哭了,側着臉對譚綸說:“大叔,你還抱着我,放我下來啦。”
譚綸老臉一紅,鬆開手將她放下,看她蹭蹭的往邢古奇那頭跑,想了想,將水桶提起來跑上去:“邢老,這條魚給您。”
邢古奇打量了他一眼:“魚是你釣的,你肯給老頭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