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山附近的青陶山有着豐富的銅鐵礦,由二礦局負責。二礦局原是由冶金局管理的半事業單位,九八年部委調整合並,冶金部都被撤銷了,冶金局也就不存在了,劃歸地方管理,改事業變企業。
不然許效賢要動二礦局,也沒那麼簡單。青陶山盜採情況嚴重,附近山民都靠這吃飯,雖銅鐵礦資源還不像幾年後漲得那樣誇張,卻也能吃個舒服飯。
再就是採沙。一般挖沙內陸就挖河沙,靠海就挖海沙,萬清那管得嚴,第二銀灘沒有私採情況,沙田就鬆得多,私採嚴重,四處都是採沙船。
第三就是捕漁,近海遠洋都能捕撈。
這三樣就基本是沙田的經濟狀況,也是農民吃飯的活計。
譚綸要擴大深海養殖,除了捕漁的漁民,其它人熱情不高。
找來的幾個村長村支書,也都悶頭抽菸,愛理不理的模樣。山高皇帝遠,想着譚綸也不能拿他們怎樣,這頭就算答應下來,掉回頭又是另一副德性。
譚綸都看在眼中,會後就跟韓朝貴說要去青陶山看看,韓朝貴忙攔住:“那裡開私礦的太多,還有些手裡有自制的獵槍,手槍,您要出了,要出事怎麼辦?”
“這事情是今天才發生的?方孝書在沙田做了好幾年鎮長了,怎麼就沒聽他提?”譚綸臉一下就板起來了,“你這個鎮長是怎麼做的?私藏槍支都不管?”
“譚縣長,我是想管,可是那青陶山比牛角山都大,那些山民個個身手矯健,這往山裡一跑,連人影都沒有了,鎮上的警力也不夠,”韓朝貴苦着臉說,“就是縣裡公安局來人,也難辦得很,都成了咱們沙田鎮的頑疾了。”
譚綸就要動怒,馬盧忙小聲說:“縣裡前幾年組織了幾次行動,都無疾而終,還死了兩名警察,聽說董書記提到這事都毛得很。”
他跟董奉書的秘書有來往,譚綸要來沙田,他就提前做了很多功課。
“光是公安局?沒有調動武警?”譚綸悶頭抽了口煙問。
“動了,事情鬧得好大,”韓朝貴回憶說,“省裡公安廳的毛副廳長都來了,抓了幾個開槍的人,其它人也沒辦法抓,槍都藏得好好的。”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青陶山的人倒真正坐實了。
“先去看看那些盜沙的,”譚綸倒也不急,他想想就有了法子,“大白天也盜?”
“盜!”韓朝貴苦笑,“日也盜夜也盜,那有好幾個沙口都被挖空了,潮一來,連擋都沒辦法擋,倒是好些人靠這發了財,可這是亡命財啊。”
“走吧,看看去。”
沙田鎮的盜沙產業可說是規模化了,在西南片的沙灘處,老遠就看到十來艘七十米長的挖沙船在作業,這種船每艘達到2000立方的裝載量,按每方5塊算,這一船就是一萬。每月都能挖個近十船,那就十萬。一年下來可就超過百萬了。
這還是九九年,樓市還沒啓動的時候。等到零二年零二年,特別是零五年後,
海沙的價格漲至每方35元,一月就能賺個六七十萬,一年下來就快成千萬富翁了。
這種人在沙田被稱爲沙耗子,白天還只有十多艘,到夜裡更是燈火連天。
環境破壞不算,有的島嶼因爲盜沙嚴重,整個島嶼下沉,快消失不見。
譚綸這裡瞧沙灘上推土機卡車都排成一列列的,就像是螞蟻搬家。
“讓他們停下來。”譚綸沉着臉喊道。
馬盧跑上去喊了幾聲,那些沙船就鳴笛快速的往外海跑,海灘上的司機倒是停下來了。
“誰批准你們在這裡採沙的?有手續嗎?知不知道盜採海沙是犯法的?”譚綸走上前厲聲道。
一個身材粗壯的司機笑說:“我們都給鎮裡交了管理費的,一臺車每天兩百,他們一艘船每天交一千多呢,不犯法。”
譚綸愕然轉頭看向韓朝貴,韓朝貴的臉一下漲得通紅:“你不要胡說八道,鎮裡什麼時候拿過你們的管理費?這空口白牙的,你是要污衊鎮政府嗎?”
“什麼沒有?我們跟方鎮長籤的合同,你不信你去問方鎮長。”司機大聲說。
方孝書?譚綸皺起眉,他怎麼會跟這些人籤合同,讓他們盜海沙?
馬盧忙去打電話給接替牛華做了商務局副局長的方孝書。
牛華因許效賢的事被撤職查辦,晾了幾個月的方孝書接任,算是降了一級。接到電話,方孝書一怔,才斷斷續續的將事情說清楚。
合同確實是他跟這些盜沙的車主船主籤的,錢卻沒入他自家口袋。沙田鎮的經濟雖還不錯,可整個南海都是窮縣,它在南海諸鎮排中游,經濟狀況再好也有限。
靠這些管理費,每年鎮裡能拿到一千多萬,都充到鎮裡小金庫裡,給公務員發放福利去了。事情連韓朝貴都矇在鼓裡,更別說其它人了。
譚綸動怒道:“胡鬧!就爲了每年一千萬,就讓這些人在這裡挖沙,你們看看,這都跟癩痢頭一樣了,坑坑窪窪的,像樣子嗎?韓朝貴,把這些人的車都扣下來,管理費退回去。馬盧,你給海事局打電話,讓他們封海,給我查那些沙船是哪裡來的。”
韓朝貴和馬盧都打了個寒戰,那司機還要爭辯,被胡衝給扯開了。
“這就是你們沙田鎮的經濟工作?”譚綸指着韓朝貴就罵,“給你十天時間整改,盜沙所得全部給我追回來,不然你這個鎮長就做到這裡好了。”
“譚縣長……”韓朝貴委屈的想爲自己求情,譚綸擺擺手帶着馬盧往轎車走去。
回到南海,譚綸餘怒未消,董奉書請他過去,他臉還臭着。
“哎,譚縣長,沙田鎮的事我聽說了,這事急不來嘛,”董奉書給他倒上茶,笑說,“先停止盜採行爲,再追回非法所得,事情得一步步來,你讓韓朝貴一步到位,他也沒那個本事。”
“是,董書記,我就是看那裡心裡不舒服,”譚綸捧着茶嘆道,“您是沒看到,那裡都挖出了個豁子,我讓馬
盧打聽了,說是都挖回三十多米了。”
想着福間、黃海那邊還在填海造田,這裡卻好,把沙都挖乾淨了。還是處罰得不夠嚴重,要是違法成本高的話,那些人怎麼敢鋌而走險。
“是啊,我也到沙田看過,”董奉書嘆息道,“這些不法份子,對社會的危害很嚴重吶。你來得晚不知道,去年沙田有好幾個村將挖沙船都撞翻了,拖回到村裡。鎮上怎麼辦呢?下來開張罰單,沒有管理權,也只能教育過後,讓船主把船開回去了。難啊。”
譚綸說:“第二銀灘要做旅遊建設,沙田就緊挨着,要是盜採嚴重,跟封氏地產的合作也不好交代。”
董奉書點點頭,突然說:“青陶山私開盜礦也很嚴重,譚縣長有什麼辦法能遏制這種現象嗎?”
“很簡單……”譚綸心知他對清剿不成功的事還心頭有刺,就小聲說了一串話。
董奉書臉上慢慢綻開笑容:“行,那就這麼辦。”
……
譚綸帶房琳來到海鮮坊,上回在寧南吃路邊攤,沒吃出勁來,回來老去鯤鵬也沒啥意思,就過來想試試這新開的路邊食檔,大快朵頤。
點了一堆的螃蟹、章魚、生蠔、蛤蜊,擺上後,看那蛤蜊壺裡的蚌肉還被煮得滋滋作響,譚綸就直接捧起來,往嘴裡放。
房琳笑眯眯地瞧着他這吃貨模樣,總覺得這樣纔有些人味。
譚綸將殼扔在一旁,剛要拿第二個,就看到個熟人帶着幾個比他還年輕一兩歲的人進來海鮮坊。
“何秘,古參贊說這南海最近經濟形勢不錯,上次在跟越南交鋒的過程中還佔了上風,說咱們培訓班要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你說事情真有古參贊說的那樣懸乎嗎?不會真跟越南打起來吧?”說話的是個年輕女生,模樣清秀,大眼睛靈動得很。
“外交工作要避免的是兵行險着,那件事我看是做得魯莽得很的,”何秘不屑地說,“部裡對他的評價那麼高,我看是過譽了。”
“何秘,向秘沒有你說的那麼差吧?”年輕女生嘟起嘴說,“要真是那樣的話,古參贊怎麼會誇他?”
“古參贊的話,你得聽清楚些,這裡頭話裡有話,要是單純的就從字面上理解,那咱們這些做外交工作的可就不稱職了,”何秘曬然道,“以後咱們可是要做大使,做司長的,就下到地方的外事辦公室,也是做主任的做大事的,耳朵得聽得清楚些。”
“何秘,可是……”年輕女生還要說,就眼睛一亮指着遠處說,“向秘來了,何秘,我去接他。”
“嗯,”何秘轉頭對靠近自己的男生說,“向江就是個繡花枕頭,你別跟他走得太近了。”
譚綸離他們不遠,聽得一清二楚,暗暗搖頭,就算向江不行,你何東呢?不更是個煤渣蛋了?
房琳看他神情,就問:“綸子哥,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譚綸笑說,“我這種層次的人,怎麼敢認識外交部的秘書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