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的這話無異於是鼓勵了那位年輕的夫人。她當下便是笑起來:“若是能同公主玩在一處,那可真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這話說得略微有些誇張了,也顯得有些拍馬屁的味道。不過楊云溪聽着卻是覺得極好,當下便是笑着將自己手邊的一碟果子賞給了那位年輕的夫人。雖說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卻也算是賞賜和給了臉面,等到出宮,這份經歷便是足以讓那位夫人更有說嘴的東西一些。
有人開了頭,別的人自然也就再沒有幾個肯沉默的。陸陸續續的,也有幾個人說起昭平公主的好來。
楊云溪看着差不多了,便是微微嘆了一口氣,略有些悵然的道:“說起來,公主的婚事這事兒,本是好事一樁,怎的如今倒是叫人議論成了這樣。真不知到底是什麼緣故。”
這件事情成了這般,到底是因爲什麼緣故,其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倘若昭平公主不是長公主,不是手裡握着不輸給任何男人的權勢,那麼她嫁給誰也不打緊。可是偏生不是這般,而且她要嫁的人還和楊云溪是再親近不過的薛家。只看薛家一直堅定不移支持楊云溪的架勢,就是不難知道,以後昭平公主真嫁過去了,必然也是站在楊云溪那邊的。
這是唯一一點原因,也是最重要的緣故。其他什麼名聲,什麼慣例,都不過是拿來約束的藉口罷了。
楊云溪心知肚明,在座每一位也同樣是心知肚明。
不過楊云溪這樣說,衆人卻也是不可能將這個點明瞭,也只當做是不明白這一點,當下也都是紛紛附和:“是啊,好好一件事兒,也不知怎麼的就弄成了這樣了。”
楊云溪見沒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便是微微的挑了一挑眉頭。露出了幾分意味深長來。
衆人看着楊云溪如此的神色,當下倒是都微微垂眸,不約而同的避開了楊云溪的這個目光。
楊云溪頓時冷笑了一下,又略等了等。
死寂一樣的沉默之後,仍是沒人開口,她便是嘆了一口氣:“其實今日請諸位夫人來,除了賞梅之外,也是想問問你們,關於這件事情,你們是怎麼看的?是真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兒,還是覺得……“
話是沒說完,後頭半句隱沒在了脣間。不過衆人卻都是明白其中的意思的。
誰也沒想到,楊云溪居然選擇了直接將話題挑明。這種事情,本來是應該更爲隱晦婉轉的提一提的,也更不該如此帶了些許強迫的味道。可是偏偏楊云溪就這麼做了,於是衆人都是有些目瞪口呆。
好半晌,纔有人緩過神來,登時面上露出了爲難之色來——婉轉習慣了,縱然她們心頭早就想好了如何與這位新晉的皇后娘娘打太極,一問三不知,捕捉痕跡的推諉這件事情,可是這般直接開門見山的來,卻是叫她們陡然就無措了。她們說不出直接拒絕的話來,更不知該如何迴避這位皇后娘娘刀子一樣凌厲的,彷彿要看透人心的目光。
這些命婦們的爲難之色楊云溪看再眼底,卻也是十分滿意。或者說,這本來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她掃視了一圈兒,語氣漸漸冷厲:“諸位夫人竟是沒有一個說話的。看來,諸位夫人也是覺得公主再嫁這個事情是不應該的了。”
誰也不想明着得罪楊云溪,當下都是有些心底發慌。不管昭平公主的親事成不成,反正楊云溪這個皇后肯定是不可能再改的。若是爲了這個事情得罪了國母……誰能知道這位楊皇后,到底是心胸寬廣不計較呢,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呢?
所以當即衆人都紛紛表示自己並不是這樣的心思。
楊云溪輕笑了一聲,語氣緩和三分,卻是明擺的透出一股子失望來:“本宮本以爲,同樣都是女人,你們更改體會得到昭平公主她的苦楚來。一個女人獨自過日子,本就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她還要教養孩子。而且,公主那般年輕,若是果真守寡一輩子,你們又於心何忍?世人愚鈍,難道諸位夫人也是一樣的不成?同樣都是女人,果真覺得那什麼勞什子好女不二嫁就是真理了?要說自己水性楊花見異思遷也就罷了,世人這般嚴苛本宮也覺得沒錯,可是公主這樣的情況……本就不該如此衡量。”
頓了頓,她環視一圈,將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而後嘆了一口氣:“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女人自然更能體會到女人的痛楚,守寡的滋味或許這些夫人沒體會過,可是丈夫寵愛別的女子,妾侍成羣的事兒,也不是沒有。而且這夫妻之間,果真情深似海的又有幾個?更多的也就是相敬如賓罷了。若她們丈夫沒了,有機會再嫁的話,你說她們願意不願意?自然是願意的。
心裡一動搖,難免臉上就帶出幾分來。再一考慮到楊云溪的心思,她們自然也就更加動搖了。與此同時面上的猶豫之色也就更加的明顯起來。
楊云溪看在眼底,心頭微微一鬆,知道自己今日的目的怕是要達到了。只是縱然如此,她面上卻也是並不顯露出什麼來,微微垂眸,神色依舊是有些冷淡,似乎十分失望。
最終,終於有一位年長的夫人開了口:“女子守寡的確是不容易,公主這樣的情況,也的確是沒什麼不可以。只是公主到底身份尊貴,這般行事的話,只恐怕叫天底下那些女子當做表率,到時候豈不是不妥?”
楊云溪聞言便是笑了,而且是嗤笑出聲,言語之間頗有些犀利:“我記得,從咱們開國至今,雖說也有獎勵過貞節牌坊的,可是卻從未鼓勵過此事兒。女子喪夫之後,若是願意再嫁,又有合適的人家願意娶,那便是她的自由。不管是哪一位皇帝,也從未表露出不喜寡婦再嫁,強行令她們在家中守寡的意思。而且給貞節牌坊的,也都是給的那些自願守寡的女子,從未聽說過,被強迫守寡的女子,能得了貞潔牌坊的。可見,不管是先帝們,還是皇上,又或是那些聖人大拿,也都是認爲喪夫的女子是可以再嫁的。所以,這又有什麼不妥的?她們願意再嫁,那也是她們自己的意願,和昭平公主又有什麼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