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輕易的將楊云溪打算勸說的話堵在了口中。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一是隻覺得雙頰滾燙,心跳也是加快了不少。
陳歸塵極好,況且三番五次救她於危難之中。且陳歸塵家世好,容貌也俊朗,可以說是極好的成親對象。
說不心動是假的。
只是陳歸塵說這番話的時候太過突兀,以至於她有點兒驚住了。
驚訝之後便是羞澀和靦腆,以及……一點點的歡喜和甜蜜。
“等我回來,我到時候便是可以請旨將你許配與我。”陳歸塵似乎是急了,斷然的再度開口:“最多不過三年,我一定會回來!到時候——”
“你可以娶更好的。”楊云溪幾乎是有些乾巴巴的說了這麼一句話,而說了這話之後,她也漸漸是冷靜下來。心裡那一點點歡喜和甜蜜,也漸漸的被苦澀所替代:“我是女官,輕易不得出宮。而且請旨更不是容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們身份差距太大,不合適。”
陳歸塵是真心的,她心裡明白。可是別人會怎麼看?若是她答應了這事兒,或許便是能輕易的借了陳家的勢去對付楊家。可還是那句話,別人怎麼看?
再則,陳歸塵不是一個人。他背後的陳家會對她滿意嗎?不會,永遠不會。因爲她出身不高,更是進宮做了女官服侍過人。哪怕是伺候的皇后,可是她也不過是個低階女官,宮中一抓一大把。比不得宮外那些世家小姐。
門當戶對這四個字,素來就不是說着玩一玩的。
“這些都不要緊,我不在意你的出身——”陳歸塵幾乎是急切的辯解道。
楊云溪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可我介意。人貴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麼樣的,我更知道我若答應你我要面對的是什麼。我承受不住,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一個是世家貴公子,前途無限。一個卻是鄉下長大家世不高的野丫頭。如何配得上?如何又能並肩而行?
“況且,我進宮也還有其他的目的,不達目的,我是不願出宮嫁人的。”別的都可以放一放,唯獨這隱忍了十五年,折磨了她十五年的仇恨卻是不能放。大仇未報,她不可能開開心心去嫁人的。
“可我也並未要求你立刻嫁與我。我可以等。”陳歸塵急急言道。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說服楊云溪。
楊云溪自然也感受得道陳歸塵的心情,不過她低下頭,還是輕聲道:“對不起。”說完這話,她頓了頓又道:“若無其事情,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這話,楊云溪便是轉身打算離開。
不過陳歸塵卻是在她邁步之前先一步的拉住了她。緊接着他認真的聲音響起:“兩年時間,你再想想可好?到時候你若願意,我定不會辜負你。你慢慢的考慮考慮,可好?”
陳歸塵的聲音太過真誠,且如此讓步的態度顯得幾乎有些卑微,一時之間竟是讓人有些不忍。
縱是鐵石心腸,聽了陳歸塵這話也忍不住會軟下來。更何況她本就不是鐵石心腸,更不是無動於衷呢?所以,即便是知道不應該,即便是知道她應該果斷拒絕,徹底打消陳歸塵這一點念頭,可是到底在這樣的卑微退讓和真誠懇求下,她輕輕的點點頭,吐出這麼一句話來:“我會再考慮的。”
說完這話,她便是將手抽了出來,匆匆的走了。只是面上平靜,可是實則心裡是什麼滋味卻是隻有她自己才明白了。
若她是世家小姐,若她沒有大仇要報,若她再有擔當些,再無所畏懼些,她一定會答應陳歸塵。
陳歸塵,大約是所有少女心中最喜歡最迷戀的那種類型了罷?能他的青睞和眷顧,是她的福分。只是這樣的福分太過沉重,以至於她幾乎不能承受。
拒絕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她自己到底還是有點兒不甘心或者隱隱期待罷?所以她纔會這樣最後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楊云溪覺得自己着實也是無恥——既要拒絕,就該徹底。這般不清不楚的,倒像是欲拒還迎了。
走着走着,她只覺得臉上一片冰涼。也不去掏帕子,她只苦笑一聲的盡數將面上水跡抹去。又按了按微微發悶的心口,輕嘆了一聲重新大步走去。
只是心中卻是悄悄的對她自己言道:或許,她該更努力一些,若她身份更高,更得皇后等人的器重,將來也並不是真的一點兒配不上陳歸塵的……
兩年,很長,不是嗎?
微微的笑了笑,她心裡終於是好受了一些。
她悄悄離開又悄悄回去,倒是也沒人發現什麼。至於陳歸塵,倒是也沒再過來了,許是已經出宮去了。
又過兩日,楊云溪便是在皇帝病榻之前聽皇長孫向皇帝說起了陳歸塵主動請纓的事情。
“陳家是將門世家,歸塵的父親當年也是威震一方的大將。若不是……,他父親也不會死在邊關。陳家只他這麼一脈,皇祖父您的意思呢?”皇長孫顯然對這事兒是有點兒拿不定主意,態度很是猶豫不決。
且最後,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皇長孫又道:“且歸塵從未上過戰場,雖說習武可自幼便是我的伴讀,他怕是不如那些老將們。”
皇帝如今已是恢復過來,雖說身子還要繼續調養,可是說說話,做些決斷是能行的。此時皇帝聽了皇長孫的話後,便是沉吟了片刻。最後才道:“陳家是忠勇世家,他有這份心思是極好的。不過卻也不能真斷了陳家的根基,讓他跟着上戰場可以,卻不好讓他衝鋒陷陣去冒險。”
皇長孫頓時面上一喜,便是笑了:“我也是這樣想的!”
楊云溪這才放下心來——到底是皇長孫的伴讀,二人一起長大的,皇長孫對陳歸塵,還是十分維護的。
“再告訴我他,若想上陣領帥旗,先娶了妻生個兒子再說!”皇帝說着這話頓時笑了,“我記得這次秀女最後選了不少出來,挑個家世好的賜給他也是合適。”
楊云溪剛鬆下來的心,便是又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