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笑得陽光燦爛的荊王,蕭朗一張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他用最兇狠的目光狠狠剜了荊王一眼,繼而便氣咻咻地拂袖而去。見他這般光景,荊王不禁有些莫名其妙,見羅旭看他的眼神頗有些古怪,他左思右想,這才彷彿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腦袋。
“蕭郎這是想哪兒去了……我不就省卻了幾個字麼?”
因着張惠心的喜訊,羅旭的婚禮慶典自然是平添喜氣。而楊進周所送的那十二尊小泥人卻因爲太應景了,被正好逮着機會的荊王連番稱讚了一通,到最後羅旭實在是受不了他的口無遮攔,趕緊沒話找話說蕭朗似乎不見了,而那位多話的這才四處去尋,羅旭和楊進周這才得了耳根子清淨。
只是,看着那錦盒中十二個雕刻精美的泥人,他不知不覺就從張惠心想到了陳瀾,擡起頭看了看楊進周想要說話,那言語不覺又吞回了肚子裡。
好一陣子,他才徐徐說道:“楊兄,你在打仗上頭是一把好手,而且也從杜閣老學過多年文事,但終究是一直在北方,沒有去過江南。我曾經在遊學時跟着友人去過一回,那裡的風氣彷彿天生不適合刀劍,所以,你到了那裡,切忌從一開始便雷厲風行。皇上調你鎮守兩江的緣故我不太清楚,但是……江南最近的狀況很不好。浙江巡按御史連着參劾了三個知府兩個縣令,而這些都是皇上的信臣。”
楊進周尚未進宮陛見,而杜微方最近一直在宮中當值,他也沒能見到,自然沒法做到內閣行走的羅旭這般消息靈通。此時聞言愣了一愣,他就突然伸出手來在羅旭肩膀上一捏一按,微微笑道:“新婚之夜莫談公事,橫豎你有三天婚假,到時候我再請教不遲。”
“是是,我都昏頭了”羅旭沒好氣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旋即纔會意地舒了一口氣,“過了今夜,從此咱們就是一類人了”
“一類人?”
“家有河東獅吼啊”見楊進周有些發愣,羅旭就湊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說,“你家夫人是安國長公主誠邀,我家卻是岳父厲害,那一回和杜閣老一同聯手,就差沒讓我當場寫下誓約書了總之,路邊野花日後就算再好,也與咱們無緣了”
出宜園的路上,聽得羅旭竟是這般打趣,陳瀾不禁撲哧笑了起來:“小張閣老竟然和杜閣老聯手?我還以爲我娘是最隨着性子的人,想不到他們兩個一本正經的竟然還能幹出這種事情”
“對了,剛剛沒鬧着洞房,小四還和我抱怨說,趕人的竟是新娘子就算了,竟然還神情自若端出了那種顏色的茶湯待客,真不知道他羅師兄洞房之夜能不能挺住”
“他這個小傻瓜,被人騙了還不知道……那哪裡是什麼茶湯,冰雲妹妹之前就悄悄和我說過,那是雲南特產的一種葉子煮成的水,顏色鮮豔氣味古怪,可卻是壯陽補腎的好東西,只可惜他們那幫人看着就嚇倒了,沒一個敢喝。也不想想,冰雲妹妹怎麼會真拿苗疆那些嚇死人的毒物來給他們喝。”
“哦,能壯陽?”楊進周看着陳瀾好一會兒,隨即似笑非笑地說,“那看來還是我識貨,我端起來一口氣喝了個精光,看沒人要還又灌下去了一盞……”
“你……”
陳瀾瞠目結舌,可正要說話時,一股灼熱的氣息就一下子將她封得嚴嚴實實。加之那身上散發的酒氣,她一下子又想起了張冰雲說那胡葉湯效用極佳云云,心裡只覺得咯噔一下。有心提醒車外還有駕車的車伕,可是,當他輕輕咬着她的耳垂,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有些僵硬的肌肉卻一下子全都軟化了下來。
“相信我,咱們一定也會有一個健康活潑的孩子”
“嗯……”
楊進周陛見的那一天,陳瀾卻接到了安國長公主的帖子。匆匆趕到那兒時,她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撥人——那打頭的竟是武賢妃和周王林泰堪當安國長公主漫不經心地說,讓她陪着武賢妃和周王前去龍泉寺時,她只覺得渾身一僵,但沉吟良久還是答應了下來。
此時,舊地重遊的她仍然一眼認出,這座庵堂仍然保持了原貌。龍泉池、龍王堂、大雄殿、文昌閣……一應建築都是從前的樣子,只是其中的那些尼姑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身着僧袍的和尚。難得出來的周王林泰堪看什麼都是有趣的,不多時就撇下陳瀾拉着季氏到處亂跑,武賢妃也只是差了隨從去跟着,自己卻拉着陳瀾進了祖師堂。
早在那些和尚對她們幾乎熟視無睹,那主持更是在山門迎了一迎就再不見蹤影,陳瀾就知道今日此行必定不是那麼簡單。果然,武賢妃帶着她和兩個侍女進了祖師堂,門一關上就吩咐兩個侍女守在門口,這纔對陳瀾點了點頭。待進了左邊屋子,她到角落處書架上只擺弄了片刻,地上就傳來了咔嚓咔嚓的輕響,不多時,聲音就完全停了,地上卻出現了一個三尺見方的漆黑洞口,隱約可見一級級的臺階。
“這地方本來應該是安國長公主帶你來的,只她如今這身體行動不便,皇上也不放心,臨到最後,便是索性差了我帶你來。畢竟,有些事情,旁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我也算得上是皇后和長公主之外,跟着皇上時間最長的人了。”
走在武賢妃身後,聽着那輕輕的話語聲,陳瀾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待到了地下深處,放眼看着這偌大而空蕩蕩的地下室,她只覺得一陣陰冷撲面而來,忍不住一下子抱緊了雙臂,好容易才忍住開口詢問的衝動。
“這兒的東西已經都搬走了。除了書還是書,有些是楚國公的原筆,但更多的卻是人一冊冊親筆抄寫出來的,字跡多半差不多,可紙卻有新有舊,經查都是龍泉庵主親筆,就是不知道這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武賢妃說着微微一頓,隨即就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油燈,示意陳瀾擡起頭來。昏暗的燈光照在面前那高高的牆壁上,顯露出了那上頭的衆多線條。陳瀾起初只是眯着眼睛仔仔細細看那輪廓,當完全看清楚的時候,她只覺得渾身巨震,甚至幾乎屏住了呼吸。
是地圖是一幅她在小學的時候就曾經看過的世界地圖唯一不同的是,七大洲四大洋的輪廓一模一樣,但國與國之間的邊界卻有很大的出入,而亞洲中央那最大的一塊地方,則是用龍飛鳳舞似的刻着一個字——楚。
“其他東西好運走,這面牆建在地底下,而且據工匠說,後頭就是一條暗河,所以難以帶走,所以也只能暫時留着,至於龍泉寺的僧人,則幾乎都是威國公精挑細選的人,所以不虞此事外泄。這幅圖皇上曾經在皇史宬的典籍中看到過一幅差不多的,卻不料這兒竟有這樣的東西,而且瞧着還比皇史宬的更大更清楚。而據安國長公主說,江南那邊,坊間那些小書坊常常會有不少地圖賣給海商,雖印刷粗劣,可於咱們楚朝之外的國家,卻是筆墨詳多。這些東西從哪來,朝廷追查過多次,但常常不了了之,你此去江南,記下這幅圖必定是有用的。”
陳瀾知道這大約只是打頭的話,點點頭之後就沒有出聲。果然,武賢妃旋即就把油燈放在了那牆壁前頭的燈臺上,繼而轉過身說:“龍泉庵主留下了不少自述,想來安國長公主也對你說過。其中於你的筆墨不少,只多半都是狂癔的胡言亂語,不足爲信,但中間還有不少往來江南的信件,語多狂悖,但中間也有提到你的。想來你此次下江南,也許有人會對你多加關注,如此一來,自然少不得有人會露出馬腳。此事預先知會,你記得提防,長公主佈下的人手,屆時你也可以憑玉牌調動。畢竟,四殿下那個人做事實在是天馬行空。”
“最後也是最要緊的一樁……皇上當年登基之前,曾經得過一位江南名士爲臂助。皇后娘娘和我當年爲人暗算的時候,亦是他妙手回春,方纔保住了我倆的性命。此人除卻智謀之外,便是這醫術通神,你到江南的時候,不妨去揚州試着見見他,讓他給你好好請請脈。晉王身邊的湯老便是他舉薦給皇上的,能說動他自然最好,若不能……你便把皇上親筆信拿出來。總而言之,你只要讓他明白,並不是皇上強令他出山,只是希望他給你調理好身子。”
陳瀾聞言大吃一驚,她萬沒有想到,這第三條最重要的,竟然只是爲了她的健康。當武賢妃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和一面玉牌遞過來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得眼前微微迷離。
“皇上竟想得這般周到……回去之後,請賢妃娘娘代我拜謝皇上。就說此情此德,我必不敢稍忘於心。”
看着陳瀾那水光盈盈的眼睛,武賢妃不禁含笑輕輕捋了捋她那幾縷額發,隨即點點頭說:“之所以不是召你入宮親自對你說這話,只因爲皇上之前曾經夢到過皇后娘娘,心裡未免有些不好受,怕見了你就捨不得你往江南去了。信是皇上親筆,玉牌是安國長公主的東西,想來你臨行前總要去拜見安國長公主,具體的事情她還會再對你好好說明……最後只有一句話,養得白白胖胖回來,我還等着將來抱一抱你的孩子呢”
銀錠橋邊,鎮東侯府後院演武場。
偌大演武場中間那段長長的馳道上,就只見一匹駿馬風馳電掣地衝了過來,場邊圍觀的幾個家將只依稀看見人彎弓搭箭,隨即就是幾聲弓弦疾響。待到那一騎人到了終點處徐徐停了下來,立時就有人疾步衝到靶子跟前。
“如何?”
鎮東侯世子蕭朗只是接過毛巾往臉上胡亂抹了兩下,旋即就扭頭問了一句。一旁的唐管事連忙躬了躬身,滿面笑容地說:“五箭全中,其中四箭都是正中紅心,世子爺的箭法又進益了,若是侯爺知道,一定高興得了不得”
“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若是換了父親,十箭全中靶心也不在話下對了,二弟呢?”
“二少爺帶着兩個書童說是去國子監看看,這不是三月就要入監讀書了麼?”唐管事笑着解釋了一句,見蕭朗面露無奈,他只能裝成沒看見,又岔開了話題說,“荊王殿下似乎是就要和楊大人他們一塊上路了,接下來咱們府裡總算能消停消停,世子爺也不用……”
“別說了”
一說到荊王,蕭朗的臉立時黑了,沒好氣地把毛巾丟給了一旁的小廝,竟是氣咻咻地轉身就走。可是,等到了月亮門處,想到自己就要和弟弟蕭朋在這陌生的京城呆上幾年甚至十幾年,蕭朋還可以入監讀書交幾個朋友,而他這個尚未有正經職司的不是成天在家裡靠着騎射練箭解悶,就是在街頭巷尾閒逛,某種莫名的煩躁頓時佈滿了整張臉。
那傢伙雖說是纏人煩人,可若是真不在,這日子只怕又要像他剛來時那樣漫長了
帶着這種焦躁情緒扎入了書房,蕭朗自然是一整個上午都沉着一張臉,鬧得一旁伺候的小廝和書童全都是賠足了十萬分小心,唯恐一個不好惹來這位世子爺發怒。而當一個小廝小心翼翼上前問午飯在何處用時,那種僵硬的氣氛終於一下子爆發了。
蕭朗重重地把手中的書卷往桌子上一扔,眉宇間竟是怒色:“都太閒了不成,這種事情也要稟報定奪,就沒正經事可以幹了?要真是沒事幹了,讓那些閒得發慌的管家管事全都活動活動,穿戴好了繞着演武場給我跑上一百圈”
此話一出,幾個小廝頓時嚇得臉都青了。鎮東侯府並不大,但那演武場卻起碼佔據了一半,別說一百圈,就是跑上十圈也極有可能是要死人的想到外頭那些管家管事若倒黴了,遷怒於自個的下場,剛剛說話的小廝立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才磕了兩個頭,外頭突然傳來了一個慌慌張張的聲音。
“世子爺,世子爺……荊王,荊王殿下來了”
聽到這熟悉的驚惶口吻,剛剛還滿臉惱怒的蕭朗頓時愣住了,過了許久方纔淡淡地說:“還愣在這裡磕什麼頭,那位爺趕在這時候過來,顯然是想要蹭飯的,趕緊到廚房去吩咐一聲,把昨天的那些野味揀兩樣收拾收拾,拿出來待客,省得他吃了還要挑剔”
有了這話,剛剛還哭喪着臉磕頭的那小廝立時一下子蹦了起來,二話不說地衝出了門去。而屋子裡的另兩個書童瞧見自家世子爺伸了個懶腰又坐了下來,竟是悠悠閒閒看起了書,那種閒適的模樣和之前的焦躁大相徑庭,一時忍不住面面相覷。
世子爺不會是真的……真的被那位爺帶歪了吧?
沒過多久,低垂着的門簾就一下子被人撞了開來。那進了門的人還沒站穩就興沖沖地叫道:“蕭郎,我可是纔出宮就徑直來了,餓得幾乎能吞下一頭牛,今天有什麼好吃的聽說你這兒還有蒙古廚子,最擅長炮製烤全羊?”
儘管已經做好了惡人上門騙吃騙喝的打算,但聞聽此言,蕭朗仍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繼而才惡狠狠地放下了書:“就知道你只記得吃烤全羊沒有,這東西沒一兩天預備弄不出來,已經吩咐了廚房把醃好的鵪鶉炸幾隻出來,至於其他的,你想吃什麼自己去廚房看”
“那敢情好”
荊王嘿嘿一笑,點點頭竟是毫不客氣地徑直去了,看得幾個小廝目瞪口呆。等到他再次回來的時候,卻是沒了剛剛那急吼吼的表情,面上盡是心滿意足,甚至一進門就打了個飽嗝,看上去就彷彿在廚房做了一回饕餮似的。儘管如此,這一天的午飯他仍是顯露出了超人一等的飯量。看着他那風捲殘雲的樣子,一旁的蕭朗已經連嘲諷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了。
好容易捱到這頓飯吃完,打發走了其他人,見荊王自顧自地用雪白的帕子擦嘴,歇了一會又自得地細細品茶,實在忍不住的蕭朗終於忍不住出口問道:“殿下不會告訴我說,今天跑來我這就是光爲了蹭一頓飯的吧?難道你堂堂親王,王府廚房連一頓午飯都炮製不來?”
“那當然還不至於,只是如剛剛那麼一頓飯,雖不是什麼八珍席,可林林總總也得花上幾兩銀子,我如今剛開府手頭緊,能省一分是一分,這是其一。”見蕭朗一下子臉色鐵青,荊王這纔不慌不忙地說,“至於其二,當然是正事,有一件事我想求蕭郎你幫忙一二。”
和這位爺打交道多了,蕭朗如今已經是歷練出來了,聞聽此言立時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別拐彎抹角,我可沒那麼容易上當”
“法不傳六耳,蕭郎且附耳過來。”
見蕭朗仍是僵着一張臉絲毫不動,荊王索性站起身來走上前去,也不顧對方那種赤luo裸的排斥,竟是按着書桌彎下腰靠近了蕭朗的耳朵,隨即低聲說起了話。就只見蕭朗最初只是皺眉頭,隨即則是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到最後赫然是完完全全呆在了那裡。恰在此時,一個人風風火火地衝進了門,恰好看見兩人幾乎頭碰頭的這一幕,整個人一下子動彈不得。
“世子爺……殿下……”
傍晚,鏡園正堂致遠堂。
不論是正在指揮人整理行裝的江氏,還是陛見之後中午賜膳宮中下午纔回來的楊進周,亦或是纔剛剛從龍泉庵回來踏進二門的陳瀾,誰都沒料到,荊王殿下竟然會突然光臨。和鎮東侯府不同,鏡園上下人等都沒有經歷過迎候這位皇子親王的經驗,因而把人請到致遠堂奉茶招待之後,前院總管戴明就親自在旁邊伺候着,可面對荊王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問話方式,他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總算是這種煎熬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楊進周就趕了過來,消解了戴明那種幾乎要崩潰的窘境。楊進周行過禮後纔打算請人入座,卻不料荊王硬是不肯上座,反而按着楊進周在緊挨着的下首坐下,而隨之而來的另一句話更是讓他陡然大吃一驚。
“殿下……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這人平時雖不太正經,可這等事情,我自然不會隨口說說誆騙你。”荊王鄭重其事地坐直了身子,那臉上絲毫沒有平時的無所謂和戲謔,“從前,朝官們就沒幾個認得我的,如今方纔多了些,可是外官們大多不曾注意過我這個浪蕩子,所以,這事情儘可做得。不瞞楊大人你說,我不是第一次去江南了……之前母后崩逝時,我就是在從江南迴來的路上,竟是沒趕上最後的那一刻。”
提到從前,荊王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莫名的悵惘,隨即方纔神色一正:“此事我已經向父皇稟奏過了,父皇的意思是隨我折騰。想來你今日陛見,父皇應當流露過某種意思。”
“荊王的事情,你只要看着,關鍵時刻應命即可,無需多加干涉。”
提到陛見,楊進週一下子想到了皇帝那時候的囑咐,皺了皺眉頭之後,他思來想去,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既然殿下這麼說,那便按照殿下的意思吧。只不過,若是事關重大,還請殿下不要獨斷專行,哪怕是知會臣一聲也好。”
“放心放心,我可不是那等不知輕重的人。”
荊王笑呵呵地應了一聲,心情一時大好。待到又商量了一陣起身告辭的時候,他由着楊進周送到正堂門口,誰知道一掀門簾,就只見天地間突然白茫茫一片,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擡頭看了看天空,他突然轉頭擠了擠眼睛道:“看來剛剛是商量得太入神了,竟是連下雨也沒察覺到。要說下雨天留客天,午飯我在鎮東侯府蹭了一頓野味,看來我今晚上又得在楊大人你這鏡園再蹭一頓晚飯了,不知道可歡迎?”
想到蕭朗曾經提過荊王那某些“惡劣”行徑,楊進周暗自苦笑,無可奈何地答應了下來,又招來門外伺候的一個小廝,讓其進內儀門稟報一聲。當他再一次轉頭瞧了瞧檐下眯眼睛專心致志望天的荊王時,突然忍不住開口叫道:“殿下?”
“都說打雷是天怒,下雨是天澤,卻不知道,天怒頂多是劈死一兩個人,而天澤卻極有可能一舉讓千人萬人乃至於數十萬人受難。”說到這裡,荊王笑眯眯地扭頭看着楊進周,一字一句地問道,“楊大人,你說我這話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