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大明寺陳瀾前生並未來過,之所以聽說過這裡,也只是因爲這裡相傳乃是鑑真東渡日本前傳經受戒的地方。江氏對佛道都並不是十分篤信,而她則是不知道該信什麼好,所以眼下婆媳倆跟着主持徜徉其中,雖是見佛也拜,可江氏惦記最多的是兒子的安危,兒媳的身體,而陳瀾在默默禱祝的同時,更希望的是讓她得以重生的冥冥之間那股力量,不要收回她來之不易的幸福。
那主持陪着兩人逛了老半天,待到香火簿子呈上來的時候,見江氏提筆寫上了二百兩,頓時有些失望。須知揚州鹽商富甲天下,就是那些女眷過來上香拜佛,佈施起來也常常是五百一千,乃至於佛前長明燈就更不計其數了。只他畢竟還沒有眼光淺薄到當面露出來,緊跟着又是滿臉堆笑地引着到那口天下第五泉邊上的小亭休憩,甚至還親自炮製了茶水送上。
飲着這清泉烹煮而成的茶水,陳瀾只覺得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之前鞍前馬後跟着勞頓的那些衙差以及半路上突然加入的三五十軍士也被她拋在了腦後。靜坐之間,只聽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悅耳的樂聲,凝神細聽,她隱約覺得是古箏,少不得擡頭看了看江氏。
“這曲子……手法應當是高人所授,只還稍稍有些生疏,調音似乎有些不太準。”
勳貴之家的千金有琴棋書畫這等愛好的不少,其中陳汐便是精擅琴藝,但無論是從前的陳瀾還是現在的陳瀾,對於音律都着實沒多少研究,但江氏就不同了,早先在閨中時,家裡曾經聘請過名師教授,因而她聽着聽着,見陳瀾看過來,便忍不住讚歎了一句,旋即又看着那主持說道:“想不到大師這大明寺中,還藏着這樣的雅人。”
“寺後的精舍裡,一向有不少附近的士子寄住苦讀,興許是他們。”
那主持笑容可掬地應了一句,可發現對面這一對婆媳似乎聽得很認真,他少不得側耳又仔仔細細聽了一會,漸漸覺得方位彷彿有些不對,立時轉頭對一旁的小沙彌使了個眼色。那小沙彌急急忙忙離去的同時,陳瀾身後的紅纓也不動聲色悄悄退了下去。
不多時,古箏聲就停了,江氏倒是有幾分好奇,但瞧着陳瀾不動聲色,也就只是品茗談天,順帶聽那主持分說着佛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前去探聽的小沙彌沒有回來,紅纓卻引着一個抱着古箏的人匆匆迴轉了來。
“老太太,夫人。”紅纓屈了屈膝,隨即伸手招了招手,見那七八歲上下的童子連忙上前來,竟是乖乖巧巧地抱着古箏彎腰行禮,她才抿嘴笑道,“我原本還以爲是什麼隱逸高人,亦或是書生才女之類的,卻不想到了平山堂前一看,竟然是他這樣一個小孩子。瞅着周圍一個旁人也沒有,我忍不住就拉了他過來,他卻不肯丟下那古箏,於是就抱着過來了,我要幫他拿他都不肯。”
江氏如今年紀大了,向來是看見小孩子就心生歡喜,從前陳衍這樣的年紀,她都疼愛有加,更不用說眼下這孩子年紀幼小,偏又生得粉妝玉琢,自是在陳瀾上前扶起人之後就拉到了自己面前,左看右看就笑着問道:“怎麼就你一個在那彈琴?幾歲了,是哪家的人?”
那垂髫童子身穿大紅對襟衫子,胸前掛的銀項圈上還懸着一枚亮閃閃的鎖片,膚色白皙,眼睛又黑又亮,陳瀾一看便知道這至少是殷實人家的孩子。此時聽到江氏發問,只見那童子立時聲音清亮地答道:“我七歲了,是爺爺讓我在那裡彈琴的,他不讓我告訴別人名字。”
剛剛瞅見這禮儀嫺熟的孩子,陳瀾倒覺得巧得有些過頭了,可此時這最後一句話頓時讓她忍俊不禁。見江氏笑着拿着一碟點心遞給小傢伙,他眼睛骨碌碌轉了轉,便小心翼翼地抓了一塊糕,謝了一聲纔開始吃,那吃相還頗有些文雅,她更覺得此子有趣,卻仍是湊近前去問道:“那你家爺爺人呢?”
“駿兒不知道爺爺在哪裡。爺爺三天前把駿兒送到大明寺一個大和尚這裡,讓我每天巳正三刻到平山堂後面去彈古箏,一直到午時才許停,我就照着爺爺的話彈了三天。”
此話一出,陳瀾不禁大爲詫異,見那主持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她便隱約覺得,這事情恐怕問那主持也於事無補。就在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喧譁,緊跟着就只見一箇中年僧人匆匆走來,一看到這邊的情形,那腳下步子方纔遲緩了。
“駿兒,你怎麼能來驚擾貴客”他一面說,一面有些遲疑地掃了一眼面沉如水的主持,又深深躬下了身子,“主持,這是我家遠親一時要外出,所以才送來我這兒暫時養兩天的孩子,不想我看護不力……”
那主持正要發話,陳瀾卻搶在他前頭笑道:“原來你這孩子叫駿兒。小小年紀,倒是彈得一手好古箏,是誰教你的?”
“是爺爺。”駿兒瞅了一眼那中年僧人,隨即就昂起了腦袋,“爺爺教我古箏,還有寫字畫畫,爺爺還說,等駿兒再大一些,就教我二十四史……”
小傢伙最初還有些不順溜,但漸漸地說出來的話就極其流暢了。一旁的中年僧人幾次要打斷,卻都讓陳瀾阻止了,反而用話引着駿兒繼續往下說,當他興奮不已地提到了小桃源時,陳瀾終於恍然大悟,一下子把雙手壓在了小傢伙的雙肩上。
“你是說,從前你住在小桃源?”
“是啊都是那些惡人,爺爺只能賣了地……”
見那中年和尚一下子面如死灰,而主持雖是臉色有些疑惑,可更多的是不明所以,陳瀾哪裡還不明白其中的玄機,於是一把拉着駿兒對江氏說道:“娘,今天這一趟出來還真是緣分,這孩子着實引人喜愛。他既是已經來了三天,想來對這大明寺也有些熟悉,咱們就不要煩勞主持大師了,讓他帶着我們四下逛逛如何?”
“這……”江氏見陳瀾衝自己使眼色,自是聞絃歌知雅意,笑着點了點頭,“也好,看他小小年紀就談吐清雅,我倒是喜愛得緊,就讓他多陪陪咱們好了。”
一旁的雲姑姑柳姑姑和長鏑紅纓此時也都醒悟了過來,彼此對視了一眼,紅纓立時拔腿就往外頭跑去。而那主持則是用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滿臉驚慌的中年和尚,含笑點了點頭,道了一番緣分之類的話。等到陳瀾一行人起身走了,他才冷冷地轉過頭來。
“明遠,這是怎麼回事,那孩子究竟是哪家的?”
“這……主持,他是我一位恩公的後裔,我答應了護他周全,請您千萬設法……”
“到底是哪家不知道是哪家人我怎麼設法”
“是……是桃源居士,桃源居士畢先生的孫子。”
那主持聞言一愣,皺着眉頭想了好一陣子,他才突然笑了起來:“我還當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人物,幸好今天早上消息已經傳了過來。你不用着急了,想來你在伙房管事,不知道其中利害。今天來的這兩位是楊太夫人和楊夫人,新任兩江總兵的家眷。就在昨天,楊大人和楊夫人還聯袂去小桃源拜訪,結果撲了個空,得知小桃源被人買下掃興而歸。據說是奉了安國長公主的命走了那一趟,既是如此,你那恩公決計能安然無恙。”
“啊,主持此話當真?”
“騙你作甚不過,這事情也許不小,此子曾經在這裡的事你不要泄露出去”
這邊廂兩個和尚正在低聲交談着,那邊廂陳瀾拉着駿兒的手和江氏一塊往寺後去,一路上又少不得笑着和駿兒攀談着。因她神情和藹言語可親,小傢伙漸漸地放鬆了許多,亦是同意把那笨重的琴交給了一旁的長鏑幫忙拿着,自己則是興致勃勃說起了和爺爺一塊生活的那些日子。越是往後聽,陳瀾越是斷定這孩子便是畢先生的孫兒,待到最後,她冷不丁出口問道:“那駿兒你可是姓畢?”
“嗯……啊?”駿兒本能答應了一聲,隨即一下子愣住了,仰頭盯着陳瀾看了一會兒,眼睛裡就出現了一絲霧氣。見他如此光景,陳瀾自是連忙蹲下身來笑吟吟地說,“哎呀,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這麼不爭氣?這又不是你說的,是我猜出來的,就算你爺爺知道,也絕對不會生你氣的。再說,我們和你爺爺可還有親,論理你該叫我一聲……叫我一聲姑姑。”
駿兒有些茫然地看着陳瀾,又偷瞥了一眼江氏,隨即遲遲疑疑地說:“真的嗎?”
江氏這會兒也笑着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當然是真的,你可以叫我婆婆。”
在好一陣子的沉默之後,駿兒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婆婆,姑姑,你們救救爺爺……大和尚對我說,要我學着自己照顧自己,說是爺爺也許沒法子再照顧我了嗚嗚嗚,我害怕,我要爺爺,我要爺爺”
聽着這突然撕心裂肺的哭聲,陳瀾忍不住伸手抱着這孩子,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直到良久哄得孩子不再哭了,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
也許,那叫孩子在每天那個時候彈一刻鐘琴,便是畢先生的謀劃之一了?想來是事先得知了她和楊進周要來揚州的消息,故而首先把孫子送到了這遠離城裡的大明寺。而這段時日,想來城中權貴富人巴結京城來人還來不及,大多不會在這又非初一又非十五的時候到大明寺中來。唯一有可能過來的,反而是想躲個清淨的她這一類人了。尋常人哪怕是看到孩童彈琴,稀奇一會兒也就罷了,如她這般上心,也是因爲身邊有的是仔細人。
“駿兒乖,跟姑姑回去,到時候姑姑一定幫你找着爺爺。”
“真的嗎?”駿兒原本還有些抽噎,聞聽此言卻硬生生止住了,待到一旁的江氏亦是衝他點頭,他竟是不覺破涕爲笑,“謝謝婆婆,謝謝姑姑”
見小傢伙謝過之後,竟是翻下身要磕頭,陳瀾一愣之下趕緊一把將其拽起。發現他的額頭上已經沾了少許青灰,她不禁輕輕伸指頭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這才嗔怪道:“男子漢大丈夫,就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輕易跪不得?”
“不然。”此時此刻,駿兒竟是沒了剛剛放聲大哭時的悽惶,而是昂首挺胸地說,“爺爺從前就說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得人之助,不能當成理所當然。我年紀小,連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也做不到,就只能誠心誠意叩頭以謝。男兒膝下有黃金,上拜天子君王,下拜親朋尊長,但更要敬重恩人。”
陳瀾起初還只是覺得這小小年紀的孩子就知道彈古箏,着實是伶俐的小傢伙,可此時聽到這番話,又見駿兒掙脫了自己的手,竟硬是跪了下來,畢恭畢敬地磕了三個頭,她不禁百感交集,隱約彷彿又看見漸脫孩童意氣越來越能幹的陳衍,一時竟是愣在了那兒。倒是江氏醒覺得快,連忙拉起了人來,又吩咐一旁的莊媽媽替他撣了撣膝蓋上的浮灰,隨即遞了一塊帕子過去吩咐其擦擦臉,這才欣然點了點頭。
“這樣好的孩子,果然沒負了他爺爺的教導我們今天出來這一趟原只是爲了散心,得了駿兒實在是意外之喜。我也懶得在這寺裡頭再逛了,不如攜了他回去?”
陳瀾本也如此想,可轉念一想楊進周恐怕另有安排,她便笑道:“好是好,只這會兒也已經不早了,從寺裡回偶園至少也得走上兩刻鐘。再說來都來了,那主持想來也已經備好了齋飯,咱們還是用一些回去不遲。而且,駿兒應該也餓了。”
話音剛落,彷彿是應景似的,就只聽駿兒的肚子咕咕叫了一聲,隨即他就尷尬着臉往江氏後頭縮了縮。見他這可愛的光景,江氏不禁更是笑了起來,當即衝着陳瀾點了點頭:“好,我都險些忘了眼下已近中午,那就用了齋飯再回去。”
一行人又重新往那天下第五泉去,半道上陳瀾見紅纓趕了回來,就有意落後了幾步,卻聽其低聲稟報道:“夫人,我已經吩咐了下去,虎爺說了,今天跟出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那些江都衛的人說是精銳,可久在江南沒見過血,不用擔心他們使什麼幺蛾子。”
“那就好。”陳瀾點了點頭,又前行幾步方纔若有所思地說道,“想來那主持和收留駿兒的伙房大和尚都不是多嘴的人,只要不暴露了他的身份,應當不會出什麼簍子。總之用飯的時候你帶着長鏑一塊留心一些,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夫人您就放心好了”
大明寺乃是揚州諸寺之首,百多年間多次修繕,香火鼎盛,往來權貴衆多,這素齋的功夫自然也不是尋常寺廟能夠比擬。再加上陳瀾已經表明要帶駿兒回去,那位掌管伙房的明遠大和尚自然是卯足了力氣整治,不消一會兒就是滿桌子琳琅滿目的菜餚,無論是看上去還是吃上去都是色香味美俱全。就連食量尋常的江氏也少不得多添了半碗飯,而起初就已經表現得飢腸轆轆的駿兒更是狼吞虎嚥,偏那吃飯的儀態還沒法讓人挑剔。
一頓飯吃完,待又用過一通茶之後,一行人方纔起了身。只臨走之際,陳瀾卻又含笑請那主持取來功德簿,隨即衝身後的雲姑姑點了點頭。心領神會的雲姑姑自是立時走上前去,又遞上了一張龍頭大票。那主持只掃了一眼上頭的數字,臉色就立時變了。
“敬佛禮佛原本不當一而再再而三,只今日能在佛前如此有緣,自當多多供奉些香火以謝。這孩子剛剛遭遇大變,便請主持用這個爲他點上長明燈祈福,也算是我一片心意。”
駿兒原本已經跟着江氏到了門口,聞聽此言頓時吃了一驚,回頭要嚷嚷的時候卻突然發覺有人按了按自己的腦袋,忙擡起頭來,這才發現是身邊的江氏。
“你姑姑那是一片心意,你就別推辭了。”
聽到這話,駿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即突然停住步子認認真真地說:“婆婆,明遠大師照顧了我三天,我如今要走了,想去向他道個別,謝謝他這三天的照應。”
“好好,這是該當的”江氏更覺小傢伙懂事,連忙對身邊的莊媽媽說,“這樣,你帶着他去走一趟,也替我好好謝謝那位明遠大師。”
回程的路上,江氏和陳瀾自是帶着小傢伙同乘一輛車,又將窗簾打起少許觀看路邊春色。駿兒起初還有些拘束,漸漸的熟絡開來後,便趴在了車窗邊,竟是一路上滔滔不絕地說着揚州城內城外的各處風景名勝。聽着聽着,陳瀾就好奇地問道:“你說了這麼多,難道這一個個地方你都去過?”
“嗯,都去過”駿兒扭頭看着陳瀾,笑嘻嘻地說,“爺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所以揚州城內帶着我幾乎都走遍了。他還說,等我大一些,就帶着我遊覽天下河山。讀書人這浩然正氣,不是在家裡窩着養成的,而是在山水人物之間才能養就的……嗯,反正我不懂這麼多,我只知道,爺爺說那樣,就一定是那樣”
“你呀,鐵定是想趁機好好玩玩,是不是?”江氏打趣了一句,見駿兒有些心虛,不覺大笑了起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還小,想着玩也沒什麼要緊。倒是你爺爺這教導還真是凡人想不到的,怪不得能養出你這個懂事的孩子來。要是我將來有孫子,還真想你爺爺給我好好調教調教。”
“婆婆有孫子嗎?”駿兒聞言眼睛大亮,立時一把捏住了江氏的衣角,“婆婆要是有孫子,和駿兒作伴好不好?駿兒好想有個弟弟妹妹,可爺爺說,我是他撿來的,就這麼一個,他又不能隨隨便便去撿別人,這事情他也沒辦法……”
陳瀾起初還被駿兒這突如其來的話問得臉上一紅,待到小傢伙說着說着,她就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見小傢伙莫名所以地看着自己,她只得輕輕摸了駿兒的腦袋,一本正經地說:“你想要個弟弟妹妹,確實不能去求你爺爺……”
“你姑姑說得對,你要是想婆婆的孫子將來給你作伴,卻得去好好求求你爺爺”江氏卻冷不丁打斷了陳瀾的話,笑眯眯地添了一句,見陳瀾一下子僵住了,她不覺低下頭來,又替駿兒整了整剛剛靠在車窗上時被弄亂的衣衫,“婆婆這孫子孫女,可都指望你了,你可得給我做個送子金童”
此話一出,小傢伙固然是一愣一愣,陳瀾也索性別過了腦袋去。她是不愁這七歲大的孩子懂得江氏的意思,只不過,婆婆這戲謔之中的關愛卻着實讓她心裡感動。她這一路走來,已經過了太多危險的溝溝坎坎,只希望這道看似寬闊的天塹也能一躍而過了。
回到偶園已經是過了未時,這一路上,陳瀾便發現了和起初出發時的不同來。路兩旁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好些穿着公服的衙役差人,雖不至於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可也相差無幾,待到了偶園外頭,這種戒備森嚴的光景就更明顯了。車纔到大門停下,她又聽到外間傳來說話聲,細細一聽,得知知府樊成竟是又親自等在這裡,她不禁眉頭一挑。
“太夫人,夫人?”車外的樊成也不顧車中人興許瞧不見,滿臉笑容地躬了躬身,這纔開口說道,“下官本是想求見楊大人,誰知道楊大人竟不在……這偶園在瘦西湖邊上,風景好是好,可終究算不上十分安全。我在江都衛駐地附近已經覓好了又一處宅子,請……”
“不用麻煩了。”陳瀾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說,“我們都覺得這地方很不錯,橫豎只是逗留幾天,不用搬來搬去麻煩了。樊知府公務繁忙,也不用整天圍着我們轉。倒是我之前提過此間主人的事,莫非樊知府忘了麼?”
“沒忘沒忘。”樊成被噎得一愣,隨即趕緊點頭哈腰道,“能拜見太夫人和夫人,這偶園主人哪有不樂意的,實在是他正巧做生意去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蕭朗身邊的小廝巨闕卻突然從屏門那兒急匆匆奔了出來,到車廂邊上站定之後就嚷嚷道:“楊太夫人,楊夫人,公子那邊情形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