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府一日之間多了好些高官,但這些來得快的人去得更快,一夜之間,這個富庶的城市就恢復了應有的寧靜。江都衛的練兵仍然在繼續,南面江邊的水軍亦然。雖然也有人趁着主官不在想盡了辦法到裡頭探問的,但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因爲那一批之前被抓的人就彷彿是人間蒸發似的,一個個全都不見蹤影。只有那些貼着封條的店面,亦或是被查封的宅子,方纔昭顯着之前揚州街頭雷霆萬鈞抓人查封並不是做夢,而是事實。
江氏和陳瀾婆媳搬出了偶園,那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原先的僕婢和蕭朗畢先生一行,至於畢駿那個小傢伙,則是受畢先生所託,由江氏帶到了萬泉山莊。只不過,儘管偶園沒了礙事的人,可拜訪的人反而寥寥無幾。就連最初恨不得天天上門的揚州知府樊成也彷彿改了性子似的,只在衙門裡專心致志地處理公事,連面都不露了。
相形之下,身在萬泉山莊的陳瀾反而會常常迎來登門的客人。頭一天是荊王未來母家的樑老太太和樑太太,第二天是帶着女兒的平江伯夫人,而第三天,卻是再度登門的艾夫人。和前兩天的客人不同,這回艾夫人獨自來,說話就比之前四人一塊來時爽快多了。她絕口不問官面上的事,也絕口不提江南官路商途等等,只和陳瀾暢談江南風土人情。
由於之前幾次糟糕的經歷,陳瀾和這些江南的官太太打交道都存了幾分小心,但艾夫人雖是年近四旬,說話卻風趣得很,言行舉止絲毫不忸怩造作,穿着打扮更和她的口味差不離,因而一整個下午下來,她倒是對其觀感大變,艾夫人臨走的時候她甚至還親自送到了二門。
“今日一見如故,下一回我興許就直接不請自來了。”艾夫人說着就看了一眼兩邊的湯池,因嘆道,“也不知道這萬泉山莊的主人怎麼想的,竟是在這路邊上也開了這麼一口口湯池,難不成是想讓來人都心生羨慕的?下次若是再來,我可想好好品一品這裡溫泉的滋味,縣主可不要嫌我唐突。”
“我也只是借住,夫人想來儘管來,咱們只當是主人默許就是了。”
“好好,這可是你說的”
眼看艾夫人告辭之後上了馬車,陳瀾才轉過身往裡走,沒兩步就停下衝旁邊的雲姑姑說道:“柳姑姑和長鏑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雲姑姑瞥見陳瀾臉上那一絲鄭重,不免問道,“夫人若是覺得之前那本書有問題,爲何不知會錦衣衛留意?老爺不是已經掌了這裡的暗哨麼?就是讓長公主當年留下的那些人協辦此事也好,何必咱們親自過問?”
“孃的信物要留在關鍵時刻,至於錦衣衛暗哨,畢竟裡頭的成分誰也不能擔保,萬一事情捅出去了卻沒個結果,豈不是一場空?”陳瀾說着就繼續緩步往前,直到身後雲姑姑追了上來,她才低低說道,“無論別人是出於什麼緣由把東西送到了我面前,不做出反應,別人也許會繼續送上門來,也許是就此罷手,我不想錯過這機會。”
“那哪怕是知會畢先生一聲……”
“雲姑姑不信我麼?”陳瀾倏地停步轉頭,見雲姑姑在自己的目光直視下先是有些愕然,隨即便低下頭去連道不敢,她這才微微笑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咱們既然到了江南,又明知道有人別有所圖,怎麼能一直就這麼按兵不動?”
眼見陳瀾犯了執拗,雲姑姑想要再勸,可終究是忍住了,只心裡卻難免後悔之前不該莽莽撞撞把東西送到了陳瀾跟前。不管怎麼說,江南這邊和東洋西洋南洋的往來既多,熟悉外國文字的想來也不少,她不如等有了結果再作計較的
和江氏駿兒一塊吃過晚飯,陳瀾本待回房裡再好好研讀一下那本書,卻不料江氏說是晚飯吃多了些,要在園子裡散散步消消食,駿兒又在旁邊可勁地說好,她也就應了。這幾天的新月漸漸大了些,再加上天氣也放了晴,此時天上恰是一副皓月和夕陽爭輝的情景。駿兒一蹦一跳嘰嘰喳喳地說着話,江氏道些積年舊事趣事,她索性只當個最好的聽衆。
然而,就當江氏提到駿兒的古箏時,陳瀾冷不丁想到了那藏在古箏裡的金牌信符——那一次見到畢先生之後,因爲那些事情的衝擊太大,回來之後又是各式各樣的情形,她竟是忘了把金牌還給人家,而人家也彷彿忘記了這事情似的絲毫不曾提起。而那東西……等等,那東西也不在她身邊,如果她沒有記錯,當時她交給楊進周保管了
“阿瀾,阿瀾?”
陳瀾一下子恍然驚覺過來,見江氏愕然看着自己,她連忙遮掩地笑了笑,道是一時間走了神,這才勉強遮掩了回去。有了這麼一樁心事積在心裡,她接下來自然心不在焉的時候更多,到最後回了雨聲齋服侍了江氏上牀就寢,她就被婆婆趕回了屋子,勒令早些睡不要熬夜。
然而,當回到東屋的陳瀾見到已經等在裡頭的柳姑姑和長鏑。長鏑邀功似的捧着一個大包袱上來,笑嘻嘻地在陳瀾面前解開了,恰是露出了底下的四本書。
“夫人,您看”長鏑把包袱皮隨手撂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因笑道,“這三天我和柳姑姑把整個揚州城所有的大小書坊幾乎都跑遍了,結果今天在一家賣舊書的店裡頭,好容易才蒐羅到了這麼四本。雖說不認得這怪字,但看着書封上頭的標題,彷彿是一模一樣的,我們就買了回來。店主也不認得這東西,開始還要訛詐,可被我嚇唬了兩句,最後只收了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對尋常人家來說,也許是大半年的開銷,可對於官宦人家來說確實算不得貴,況且陳瀾深知,如果真是自己要的東西,那決計是千金難買。此時此刻,她示意雲姑姑去拿起初的那本書來,有意仔仔細細對照了一下標題,然後才轉到內頁。只不過翻了幾張,她就在心裡哂然冷笑了一聲,卻仍是若無其事似的把書合上了。
“着實辛苦你們倆了。明天謄抄一份,用快馬先送到京裡。回頭你們再到之前去過的各家書商那瞅瞅,再派個人再去問問樊知府,看他能否找個妥當的通譯。書留着,我臨睡前再翻一翻。”
這番措置誰都挑不出錯來,當下自然是各人都應了,又各去做各地事情。而陳瀾上牀坐下之後,只重溫了幾張《東京夢華錄》,那目光就又落在了一旁摞起來的那四本書上頭。對於不認識外國文字的普通人來說,標題一樣字跡相仿,自然看不出太多的名堂來。然而,她卻是一眼就已經看了出來,長鏑和柳姑姑找來的這四本書和之前那本截然不同。
一個是拼音,一個卻只是毫無意義的字符串而已沒有人會無聊到做這樣的東西,可以解釋的原因只有一個,有人事先想到了她會做這樣的事,於是早就準備好了東西放在那兒。否則,哪怕是柳姑姑和長鏑這幾日的行蹤漏了風聲,也不至於這麼快印出書來。
“想來這只是開始,接下來就不是書了,人也該出現了。”
自言自語了一句,陳瀾便開口叫了人來,熄了燈之後安安靜靜地躺下了。不同於到這裡頭一夜的噩夢頻頻輾轉反側,眼下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而值夜的丫頭們也在隔壁梢間裡頭須臾睡着了,四處都是一片靜謐。那幾本書參差不齊地擺在桌子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支起的支摘窗外彷彿有人經過,隨即就站在了那兒,竟是透過窗縫朝裡頭看了許久。
次日一大清早,柳姑姑和長鏑一用過早飯就又匆匆忙忙出發了。陳瀾照例是和婆婆江氏在花園裡你來我往地練劍,隨即又一塊兒去泡溫泉。可沒等她們從溫泉裡頭出來,雲姑姑就匆匆跑了來,臉色震驚地說,揚州府衙那邊傳來消息,道是當地有倭寇出沒,燒了一個村子。聽到這樣的消息,陳瀾立時秀眉緊鎖,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倭寇?我在江南那些年就從沒聽說過倭寇,這次真是奇了怪了”江氏亦是相當鎮定,見雲姑姑告退離去,忍不住眉頭大皺,“倭國和朝鮮都是年年進貢歲歲行禮的,聽說國內都是長治久安,太平的很,怎麼有這麼大膽子來騷擾咱們楚朝?”
“娘說的是。”
陳瀾見江氏絲毫不擔心楊進周,反而覺得這倭寇詭異,忍不住想起了異時空中那曾經鬧得整個沿海不得消停的倭寇之亂……沒錯,在朝廷不曾禁海,而楚國公那些部屬遺族極有可能漂洋過海去了日本朝鮮這些島國的情況下,怎麼還可能出現倭寇?她的眼前一下子浮現出了荊王那張不正經的臉,隨即就撩起一捧水往身上澆去。
打仗的事情她沒法管,她只要處理好眼下這一茬就夠了。至少某些東西,她要設法拿回來,那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也是應該做的事。
幾日的溫泉療養,日日都是專門按照方子調理的藥膳,再加上婆婆監督着強身健體,雖說不時要接待客人,可陳瀾每每照着鏡子,還是覺得臉頰逐漸豐潤了起來。只恨這年頭沒有後世那些精準到小數點後的體重秤,她沒法知道自己究竟胖了多少,可身上的輕鬆和呼吸的順暢卻是顯而易見的。
這天泡過溫泉,上午卻是消消停停再沒有客人,她也就定定心心地在書房裡研讀着那幾本書,還饒有興致地在白紙上寫寫畫畫。幾個丫頭都是最知道她習慣的,走路輕手輕腳不說,端茶倒水遞點心也都是幾乎覺察不到動靜,唯有對面隱約傳來駿兒彈古箏的聲音。雖不那麼嫺熟,可聽着至少是心曠神怡。因而,一張張紙被她畫的一塌糊塗又扔進了字紙簍,不一會兒裡頭就堆得半滿。
就在陳瀾愜意地消磨了一整個早上,打算用午飯的時候,外間突然有人來報,道是江大太太來了。聽說是那位先前只給她留下破釜沉舟印象的江家宗婦,她有些訝異,可放下筆歪着頭沉吟了片刻,就問道:“老太太怎麼說?”
“老太太說,既然是選了午飯之前來,就是已經做好被人拒之門外的心理準備了。本該是她出面,可她眼下提不起那精神來,全憑夫人做主就是。”說到這裡,雲姑姑便又稍稍彎下了腰,低聲說道,“好教夫人得知,江大太太坐的似乎不是之前來的那輛馬車,車廂上印着江家在揚州本地那店鋪的印記。”
“這麼說,她這幾天住在江四郎那兒……”陳瀾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輕輕彈着扶手,繼而點點頭道,“去請吧,在二門那條溫泉小徑東邊的水榭裡頭擺飯,直接先請了她進去坐。”
等雲姑姑領命而去,陳瀾換了一身見客的衣服,先去西屋見江氏,卻發現人不在。待得知婆婆領着駿兒到後頭通瘦西湖的一條小河去划船了,她頓時爲之啞然,想了一會兒就決
定去見客。一路到了那水榭,當看到除了幾個明顯屬於萬泉山莊的丫頭,江大太太竟是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兒,她不禁眉頭一挑。
“怎麼這樣待客?”
“夫人息怒,是我把從人屏退在外的。”江大太太說着便上前施禮,待直起腰之後才聲音艱澀地說,“之前我昏了頭說了那些話,今日夫人仍是不吝賜見,我心中感激不盡,不敢再讓這些閒雜人污了夫人耳目。”
這話和前時又大不相同。陳瀾示意雲姑姑上前把人扶起,細細端詳片刻,發現江大太太彷彿又憔悴了不少,她少不得心裡揣測,嘴裡便說道:“大太太言重了,當日人太多,我也是隨口一提罷了。此時正是午飯的時辰,不管有什麼話,但請用了飯再說。”
待到攜了江大太太入座,陳瀾先淨了手,一旁的雲姑姑就領着幾個丫頭,將罩在一個個瓷碗瓷碟上的蓋子蓋碗一一除去,隨即才遞上碗箸。往常陳瀾陪着江氏吃飯,往往都是沒那麼多規矩,歡聲笑語不斷,有時候甚至還更失態地當場嗆着。只現如今這頓飯吃下來,卻是鴉雀無聲,屋子裡安靜得彷彿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陳瀾之前就已經餓了,因而生怕江大太太一言不合又玩什麼讓人吃不消的戲碼,因而她這回索性填飽了肚子才說正事。此時大約有八分飽,她就放下了筷子,接過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嘴,又再次淨手漱了口,隨即才擡起頭來看着江大太太。
“這兒讓她們留着收拾,大太太陪我走走,就算是消食吧。”
江大太太自然滿口應了,出屋子的時候,她有意回頭瞧了瞧,見那邊幾個人都在忙活,竟是沒一個人跟出來,她暗自覺得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待會的那一幕越少人看見越少,若不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她又何必如此?
這萬泉山莊原本就並沒有蓄養太多婢僕,如今後院住着女眷,閒雜人等自然是一個都看不見。離開那水榭一箭之地,剛剛通過了一條狹窄的林中小徑,見是四周幾乎再不曾有人,眼前又是一塊開闊的空地,江大太太一下子就停住了腳步。
“縣主,小婦人今次前來,是爲了一件至關緊要的大事。”
陳瀾覺察到江大太太的腳步有異,就已經停了下來,此時轉身之後,見江大太太突然改了稱呼,她就頷首問道:“但說無妨。”
“海寧縣主初來江南,想來也知道江家的情形。江南雖是田地肥沃,但土地的數目畢竟是有限的,所以,頭面人家除了至少要有數千畝的田地之外,往往佔着一宗生意。我那公公去世得早,偏我家老爺在經濟人情上頭又呆了些,因而就是三老太爺代了族長,這一代就是幾十年……家裡原本是主營棉花和織布,可由於三老太爺覺得絲織利大,就一力和另一家聯了姻,之後又是入股了海貿的生意。其實說是海貿,只不過咱們在江南一地收瓷器茶葉等等各種貨,加價兩成賣給一個船隊,然後他們把香料、玻璃鏡子、倭刀、織機……還有其他等等東西以低於市價兩成的價錢給咱們。”
說到這裡,江大太太不由自主地絞了兩下手中的帕子,臉色有些發白:“聽着也就是這普普通通的營生,但我們賺的遠遠比他們來得多,畢竟玻璃鏡子這樣的東西賣得多,也就不值錢了,而且我們甚至不用備船出海,可謂是風險全無。可是,他們也有條件,那就是讓江家出面,在官府給他們的人辦戶籍,這麼些年下來,約摸從江蘇、浙江到福建,總共總有好幾百人。不但是我們江家,據說江南各地,有不少人家都在做這營生。”
此時此刻,陳瀾終於悚然而驚。無論是盛世還是亂世,只聽說過有千方百計從戶籍上除去自己的名字,從而逃避丁口稅和徭役的隱戶,卻很少有這樣悄悄把戶籍落下來的。而且如果是照江大太太這話,不止是三兩人,而是成百上千,那麼問題就更大了。這還是眼下幾十年,之前呢,之前就一直不曾有過這樣的勾當?
“還有……”江大太太彷彿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又壓低了聲音說,“三老太爺向來剛愎,雖說我和老爺是長房,很多事情他卻壓根不讓我們經手。我也是在他一次醉倒了之後才聽說,這朝鮮、倭國、琉球……乃至於南洋的呂宋等等,不少都在這百多年來改朝換代。太宗爺在世原本要造船下東洋西洋南洋曉諭的,可後來禍起蕭牆,所以就擱了下來。後來這些小國都是時時進貢日日恭順,所以朝廷也就不追究了。聽說那些換了的土王國王,根子上都是咱們漢人,只是如今有的用了那邊的姓氏,有的還沒改。”
陳瀾此前已經有了大略的猜測。然而,當真正確定這是事實的時候,她一時竟是失語了。
林長輝和沐桓這兩個前輩終究是自相殘殺,最後誰都沒有好下場,她原以爲這個時代比起歷史上的明朝,僅僅是邊防鞏固海貿暢通,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領先之處,卻沒有想到,早有一批先人在背井離鄉之後,完成了後世許多人星星念念惦記着的殖民。而現如今,這些人紮根已深氣候已成,一批批把人潛回了中原,謀劃的應該便是另一種以農村包圍城市了……幸好,最關鍵的火器並沒有失傳,幸好楚朝的軍隊也還算強力,可是,難道真的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縣主,縣主?”
儘管腦海中轉着千萬思量,但陳瀾還是在聽到這聲音的第一時間驚覺了過來。當着江大太太的面,她不能露出太多的異色,只是用恰到好處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驚訝,同時謹慎地表示,這些事情她不能盡信,還得派人印證了才行。見江大太太絲毫不在意這個,她越發確信這些話應該有八九成可信,心情更是沉甸甸的。
江大太太說了那許多,不外乎是把長房撇清。此時見陳瀾大略是信了,她便趁熱打鐵提出,如今族長三老太爺病得七死八活管不了事,族裡上下大爲不滿,若是長房能掌了家,必定會如何如何回報云云……若是之前聽到這些,陳瀾興許一笑置之,但如今就大不一樣了。
“只要尊夫能夠順利完全掌握族中事務,也有賠禮謝罪的誠意,我並不是不能說動婆婆寬宥了舊日之事。”見江大太太面露喜色,陳瀾便又輕飄飄加上了另一句話,“我只有一條,江四郎那個人頗有才能,希望酌情重用一二,至少這揚州的事務,就不要換人了。”
這個要求對江大太太來說簡單得易如反掌,可是,與早上江四郎送她出來時,提點她今天該說些什麼,該怎麼陳情,這兩相一印證,她卻覺得心裡有些發慌,好半晌才安撫下了那種不滿的恐慌,連連點頭答應。
一個旁支子弟,又當不上族長,怕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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