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到來。鳳縣日軍陣地上的人已能隱約聽到爆炸聲,蘇軍離鳳縣真的不遠了。日軍陣地某處,站最後一班夜崗的四眼哨兵正哈欠連天,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一羣人朝他這裡走來。
四眼哨兵不含糊,子彈上膛躥出掩體槍指來者,喝問道:“什麼人?口令!”
一個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像是神志不清的軍曹上來就是一個嘴巴,怒道:“滾開!沒看見我們押着俘虜嗎?”
四眼哨兵的眼鏡飛到了幾丈開外,失去眼鏡的他實在跟盲人差不多。軍曹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又是連續兩個耳光,這纔將其丟開。四眼哨兵滿地亂摸他的眼鏡,又一個人拍了他一下,四眼哨兵的眼鏡總算回來了,只是兩個鏡片全都有了裂紋。四眼哨兵站起來朝給他眼鏡的士兵鞠躬致謝,冷不防對方又是一腳,給他弄了個四仰八叉。
“從前線上下來的人火氣都這麼大嗎?”四眼哨兵心裡這樣想。
“出了什麼事?這麼吵?”
四眼哨兵聽出是小隊長的聲音,他知道小隊長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在睡覺時被噪音吵醒。爲了避免再次無端捱打,四眼哨兵回答:“沒什麼,小隊長,只是一羣剛下火線的士兵,他們押送了八個俄國戰俘。”
“對剛下火線的人要客氣!不要惹他們!記住了嗎?”
“記住了,小隊長,謝謝,小隊長,對不起,小隊長。”四眼哨兵朝掩蔽部連續三個九十度鞠躬,也不管小隊長能不能看見。
僞裝成軍曹的宋子豪,帶領僞裝成士兵的唐龍凱、劉皮實、崔俊熙、招風耳、狐狸、黃皮子、天眼,持着三八大蓋揹着波波莎衝鋒槍,其中崔俊熙還背了一個單兵電臺,看起來就像一羣打了勝仗有所繳獲的驕兵,“押解”蘇軍大熊、大猩猩等八人。這隊人進入日軍陣地後,直朝水牢方向走去。
東北的這個時節夜晚很短,儘管此時已算天亮,卻沒到起牀時間。鳳縣防禦陣地上的日軍爲了應對隨時到來的蘇軍,除卻警惕性極高的哨兵,大部分人被強令好好休息,不休息都不行。所以,走了一路,除了需要用蠻橫的態度應對幾個哨兵之外,沒有其他阻力。
接近水牢了,宋子豪看見了籠子裡奄奄一息的韓淑珍,唐龍凱看見了水坑裡奄奄一息的牛蘭花。另外一些水坑已經空了,死去的人沒必要再蹲水牢。
“請問軍曹,有什麼事?”看押水牢的日軍問道。
奄奄一息的韓淑珍和牛蘭花都聽見了人骨碎裂的聲響,但她們已虛弱得睜不開眼睛。
生生打死日軍哨兵的戰士們立刻分散開,將還活着的幾個人救了出來。
大熊看了眼手錶,如果順利的話,營救百姓的突擊隊也應該到位了,一定是順利的,要不然早響槍了。昨晚他們反覆計算反覆商量,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滲透到紅十字旗飄揚的地方,需要半個小時。如今時間已到,該是大手筆了!
大熊命令:“發信號!”
一名蘇軍戰士拿出信號槍朝天打出一顆紅色信號彈。
待命多時的迫擊炮手和反坦克手開動。170mm迫擊炮和大口徑反坦克槍噴吐出炙熱的彈丸,狠狠砸在日軍陣地上。
緊接着,日軍陣地各處都響起爆豆一樣的槍聲。
唐龍凱:“全體隱蔽到房子裡!注意戒備!”
日軍的反應並不慢,他們看見關押中國人的兩個地方有了變故,立刻向兩個地方派出相當數量的兵力。
解救鳳縣百姓的行動稍有挫折,百姓數量多,看守就多。突擊隊在狙擊手和迫擊炮的掩護下敲掉了一些火力點,然後衝鋒槍手和機槍手壓上,很快在防禦圈上撕開了一道口子。但在衝鋒的時候一些隊員中彈傷亡。由於鳳縣百姓被關押在簡易帳篷裡,突擊隊怕誤傷到百姓,投鼠忌器,不敢全力開火,因而進展不大。好在鳳縣百姓驚而不亂,在一些人的領導下全體臥倒在地,基本沒有被流彈擊中的。
配屬到突擊隊中的通訊兵打開電臺爲炮兵指引座標,多門重迫擊炮對夾攻突擊隊的日軍進行狙擊。
隨之而來的一支蘇聯空軍轟炸機編隊,也對鳳縣日軍陣地展開密集轟炸。
終於,突擊隊員接二連三衝入紅十字旗區域,剿滅殘存的看守後原地固守並派出人員安撫百姓。
這
時候壓力變大的就是大熊這夥子了,他們人數少,面對反撲的日軍卻更多。蓋因之日軍比較重視水牢裡關押的人,不是組織勞工暴動的骨幹就是抗聯俘虜,關鍵時刻肉盾可以不要,重點犯人不能不管。
退守到看守宿舍的中蘇混合小隊用波波莎衝鋒槍組織起幾道火網,讓日軍暫時近不了身。隨之而來的炮擊讓反撲的日軍死傷慘重。對鳳縣日軍防禦陣地其他區域的空襲力度已達到頂峰,不光有轟炸機,殲擊機也來湊熱鬧。如此力度讓突入陣地縱深的營救部隊也跟着亂顫。話說老毛子就是彪悍,一走一過的動靜實在太大,航空炸彈和機炮彈好像不要錢,對鬼子毫不吝惜,對陣地上的自己人也毫不照顧。就有那麼一架殲擊機,誰知道是殺得興起還是昨晚喝多了伏特加,直接朝唐龍凱他們這邊一個俯衝,眨眼工夫掃出來的幾百發大口徑機槍彈倒有一多半落在了唐龍凱等人身邊。
如此大場面,讓武裝開拓團裡的一些人崩潰了,多個地方出現了潰兵,連軍官都跟着一起跑。令人想不到的是,往鳳縣方向跑得最快的,竟是鳳縣地區守備部隊的司令森田弘毅。
冒着蘇軍的狂轟濫炸,他果斷搶到了一輛大卡車,司機已被接連不斷的爆炸震懾到,傻在一旁不知該幹什麼,還是森田弘毅將其喊醒的。
守備司令一逃,好多潰兵自然而然跟在後面。跑得快的潰兵能上車,跑得慢的潰兵就沒法看了。這幫倒黴蛋生怕自己的肉成了蘇聯坦克履帶的潤滑劑,且着跑且着發出不成人樣的哭嚎。
也有一部分日軍沒跑,他們看準了蘇軍來的人並不多,空中火力猛烈,地面火力相對於三千多人鎮守的陣地卻顯然屬於小打小鬧。這充其量是一次襲擾,了不起是來救那些支那肉盾的。這部分死心眼的日軍,以開拓團的老兵爲主,這些老兵正經在甲類師團服役過,別看他們歲數大了,但不乏熱血、勇敢。給蘇軍小分隊製造麻煩的往往就是這些人。
被打死、炸死、崩潰走掉的日軍加起來有千餘人,陣地上還有兩千多鬼子,蘇聯飛機轟炸的時候被炸蒙了,忘了還擊。等蘇軍飛機一走,這幫人就又精神了。再往四下裡看,紅十字旗那邊有蘇軍,水牢那邊有蘇軍,防禦陣地外圍有蘇軍。蘇軍來幹什麼他們清楚了,蘇軍來了有多少他們暫時說不清,但他們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頂天三百號人,或多一些或少一點點,差別不大。
在一些軍官和老兵的組織下,日軍調配好輕重火力,開始堅決的反擊和反撲。
紅十字旗這邊,眼看着反撲的日軍越來越多,蘇軍中有人朝中國勞工喊:“日本鬼子要來了!你們想活還是想死自己看着辦!”
這些中國人沒誰聽得懂俄語,看眼下的情況倒能明白是咋回事。有人跑到日軍屍體旁邊,拾起武器衝到蘇軍戰士中間,朝着日本人連着摟火。有人帶頭就有人效仿,被日本人關押着的鳳縣人死了不少,活下來的也很多,要是都爆發了確實夠日本人喝一壺。如今中國人和蘇聯人這邊屬於典型的人多槍少,沒槍的人就幫着有槍的人上子彈,有槍的人死了,沒槍的人拿起槍繼續殺!
日軍在鳳縣陣地上幾乎沒有像樣的炮兵力量,有幾門迫擊炮也都被木村屋太郎他們拿走了。於是,雙方基本還是輕武器對決,了不起用重機槍互相招呼。鳳縣的勞工們奮起拼命後,一時間紅十字旗區域內外的雙方又恢復了勢均力敵。
就快頂不住的是唐龍凱這邊,他們救出來的都是奄奄一息的人,跑是沒法跑的,只能不斷呼叫加強連的迫擊炮排。他們據守的看守宿舍被密如飛蝗的子彈打得到處是洞,眼看着一面牆就要不堪打擊倒塌了。他們的彈藥即將告罄,招風耳、狐狸、黃皮子的波波莎已經沒子彈了,兩人換上快慢機不敢再打連發。
“謝爾蓋怎麼還沒到?他不是支援組的嗎?”大猩猩吼着,連着打倒靠近的日軍。
“一定是遇到麻煩了!看來日本鬼子的開拓團不是那麼好打的!”大熊換上最後一個彈鼓,同樣不敢再打連發,一次最多打三五發。
“邦達列夫同志的坦克也不知到了哪裡!”
“有一槍就打一槍吧!蘇聯紅軍不做俘虜!!烏拉!!!”
一屋子人再度爆發,將近得不能再近的日軍再次打退。日軍人多,退回去一波又來一波。屋裡人的子彈真的快打光了
。就在這時,木屋外面響起了DP27轉盤機槍特有的聲響。不多時,十幾個蘇軍前進到木屋附近,被同志們唸叨的謝爾蓋大士在屋外喊:“大尉同志!你們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怎麼纔來?”
“日本鬼子數量太多!衝進來很不容易,再出去也很難!”謝爾蓋喊着,端着DP27闖進了木屋。他看見屋裡戰友的慘狀,不禁說:“聖母瑪利亞保佑,看來只能在這裡固守了。伊萬!”
一個挎着紅十字包的下士應了一聲,衝到韓淑珍、牛蘭花等人跟前。
“讓他們補充些葡萄糖!”有人百忙之中還不忘給獸醫出身的伊萬同志做一下業務指導。
伊萬下士從挎包裡取出葡萄糖水依次餵給幾個人,接着他盡他所能給幾個人的傷口做了處理。從水牢裡出來的人,原本身上帶傷,在污水中長時間浸泡,傷口已是慘不忍睹。他們甚至感覺不到疼痛,久經沙場的伊萬看到他們的傷口都有些不忍心下手。
在幾挺機槍的掩護下,又一波日軍襲來。這次,木屋的一面牆壁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一名肥胖的日軍發出不成人樣的鬼叫,猛地在那面牆上撞出了一個洞。劉皮實的軍刺隨後到來,肥胖的日軍被生生豁開了肚子。同時,牆壁塌了,日軍接二連三衝入了室內。
謝爾蓋大吼一嗓子:“全部趴下!”
DP27的槍口對準衝進屋子的日軍就是一頓猛掃。隨後,“咔噠”一聲,DP27大轉盤的子彈打光了。
唐龍凱發一聲喊,拔出軍刺撲了上去。有人帶頭就有人效仿。中蘇戰士狂喊着用軍刺和日軍殺成了一團。
牛高馬大的蘇軍,五短身材的日軍,兩者根本不在一個重量級上。儘管日軍數量更多,卻接連被蘇軍的刺刀戳翻。很顯然,來救人的蘇軍精通白刃戰,他們擁有火力優勢,仍不忘俄國陸軍的傳統格言:“子彈是笨蛋,刺刀是好漢。”
只不過他們有腦子,不忘傳統格言更不迷信傳統格言,他們不是不敢拼刺刀,能用強大火力解決的問題何必刺刀見紅呢?而當他們認爲自己到了背水一戰的時刻,他們總是會爆發俄羅斯這個戰鬥種族彪悍的小宇宙。
一爆發不要緊,殺得興起的大熊、大猩猩、謝爾蓋等人,愣是在將日軍拼出木屋後,尾隨奔逃的日軍殺了出去!他們徹底和日軍攪在了一起,直殺得血肉橫飛。
其情其景讓中國戰士驚呆了,這幫老毛子簡直太他媽生性了!難怪能從莫斯科打到柏林!抗日戰場上的中國軍人能有他們一半的尿性程度,不敢說能保住南京,能讓日本鬼子多死不老少倒是極有可能的。
唐龍凱和宋子豪禁不住血脈賁張,同時發一聲喊,持刀撲向戰團。劉皮實也喊了一嗓子:“瞅啥西洋景呢?乾死狗日的們!”
中蘇戰士圍繞木屋與日軍短兵相接,殺得太忘我了,甚至沒聽見坦克履帶滾動的聲音。
柳縣山區的戰鬥已接近尾聲,阿列克謝立刻派出其中一個坦克營緊急奔赴鳳縣北郊。當時,坦克部隊油料告罄,剩餘的燃油不夠坦克營開到鳳縣,於是阿列克謝命令另一個坦克營將油料貢獻出來,總算讓負責支援加強連的坦克營開到了鳳縣日軍陣地。
見蘇軍坦克擺出攻擊隊形隆隆駛來,跟蘇軍加強連纏鬥的日軍這纔想起來,該把情況彙報給森田隊長。畢竟,蘇軍坦克能穿過柳縣山區直抵鳳縣,說明鍋島師團的防線出了很嚴重的問題。
結果,日本人找了一溜十三招,竟發現部隊最需要隊長的時候,隊長不在!日軍的這場仗得有多亂套不言而喻。底下的人打翻了天,上頭不留下指揮作戰,竟然沒有了蹤影!
森田這傢伙,先前不是說要打一場玉碎戰嗎?不是讓大家靖國神社再相見嗎?他居然在大家齊心合力跟俄國人拼命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先跑了!
這下子,連開拓團裡的軍官和老兵也頂不住了,他們嘴上大罵畏戰的懦夫森田弘毅,兩條腿也沒閒着,在蘇軍坦克還未衝他們開槍開炮的時候,他們轉身往鳳縣城區狂跑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就在大多數日軍鑽出陣地向後猛跑的工夫,大批蘇聯轟炸機再度出現。成片成片的重磅炸彈將無數奔逃的鬼子炸上了天。
轟炸過後,留下遍地碎屍和多處大火。陣地上已無活着的日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