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團主力對柳縣山區的猛烈進攻使得鍋島師團的防禦分崩離析,越來越多的日軍向南面奔逃。位於柳縣和鳳縣之間的中蘇聯合部隊便成爲了大部分潰兵南撤的障礙。中蘇聯合部隊擊潰森田守備隊並與坦克營會師後,不出三個小時,北面撤下來的日軍一股接着一股,上百到上千規模不等。第一批南撤日軍抵近鳳縣北郊陣地時,這些士兵還不知這座陣地已經易手,稀裡糊塗就捱了一頓蘇聯造槍炮彈的胖揍,丟下一地屍體。這之後,南撤的日軍越來越多,規模越來越大。日本士兵在軍官和老兵的組織下,對中蘇聯合部隊的火力網展開了兇猛的撞擊。戰鬥打得很激烈,剛被中蘇軍隊佔據的北郊陣地一度告急。
中國人和蘇聯人看得清楚,猛攻陣地的日軍,其目的並非重新奪佔陣地,而是經由這座陣地去往鳳縣。只不過中蘇聯合部隊實在不給他們留面子,硬擋着他們的去路,猛打猛衝之下讓日軍死傷一片,就是不讓日軍痛痛快快走路,日軍當然抓狂。一開始,了不起數量過百的日軍確實奈何不了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實戰經驗豐富又有坦克助戰的中蘇聯合部隊。但後來,從北面撤下來的日軍越來越多,滯留在北郊陣地的日軍,在數量上形成了絕對優勢。在日軍的瘋狂羣攻之下,中蘇聯合部隊當然吃不消了,中國人和蘇聯人也不是養精蓄銳、以逸待勞,之前的一場突擊戰他們同樣付出了相當大的傷亡。
誠然,從北面撤下來的日軍,十有八九沒了建制,他們的南撤行爲,完全出於本能,他們是在機械地執行先前獲得的命令——往南轉移至鳳縣繼續抵抗。不可否認的是,饒是鍋島師團這樣的三四流部隊,老的老、小的小,雜牌中的雜牌,其內部卻同樣傳承了日本民族的優點:服從、堅韌、團結、高效。這些日本兵的建制亂了,奔逃中卻沒丟了武器彈藥,各兵種混雜在一起卻能做到對上級官兵的絕對服從。當戰鬥再次打響時,每一名二等兵本能地尋找上等兵並接受其指揮,每一名上等兵本能地向軍曹、曹長等基層士官靠攏,軍曹、曹長等在聚攏起十多名士兵後立刻就近找少尉、中尉報到。無論步兵、炮兵、戰車兵、輜重兵、衛生兵、文書,全部按照通用的軍銜等級自覺服從上一級軍銜擁有者的領導,高級軍銜擁有者自覺執行戰地領導職能。一股股潰兵就這樣在戰地上被重組成具有戰鬥力的作戰分隊並迅速投入進攻。由此給中蘇聯合部隊造成了極大麻煩。
被中蘇聯合部隊佔據的鳳縣北郊陣地,左翼是最先撐不住的。日軍集中優勢兵力對那裡實施輪番攻擊,右翼和中路也被日軍死死盯住。若不是兩輛T-34的車組成員灌飽了伏特加壯足了膽子,狠踩油門對左翼陣地當面之敵冒險來了一次有去無回的逆襲,左翼陣地就淪陷了。
關鍵時刻起作用的還有那些鳳縣的勞工們。他們拿起日軍遺留在陣地上的武器充實到一線戰壕中,和軍人一起抵擋日軍的衝鋒狂潮。勞工們缺乏作戰經驗,好在日軍中的大部分不長時間以前也是平民百姓,雙方真發起狠來也不過半斤對八兩。中國勞工就算略遜一籌,好歹數量衆多,還有作爲作戰主力的蘇軍和抗聯在一旁做示範。
有中國勞工加入,中蘇聯軍這邊在數量上就不吃虧了。T-34坦克營配合步兵同伴打逆襲,與日軍展開對攻,勇敢地前出進入日軍陣營橫衝直撞。中蘇部隊的反衝鋒打得有板有眼,幾次交戰,日軍皆敗下陣來。被擊斃在陣地前的日軍越來越多,粗略估計,至少一千。
當天下午三時左右,622團主力終於趕到了。鍋島師團分崩離析,在柳縣山區的激戰中先後有五千餘人被擊斃,潰散後又有一千多被加強連和坦克營擊斃在鳳縣北郊。這是單純被擊斃的人數,受傷和潰散的人更多。由此,鍋島師團徹底喪失戰鬥力,擋在蘇軍和松花江之間的,就只剩下了森田守備隊殘部和決心全城玉碎的鳳縣日本人。
如今的阿列克謝,終於又變回了充滿陽光、樂觀向上的頓河哥薩克形象。志得意滿的他搭乘一輛T-34坦克抵達鳳縣北郊陣地,不等坦克停穩他就跳將下來,奔到大熊和大猩猩跟前給兩人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又在兩人的臉上吻了好幾下,如此熱情奔放讓附近的中國隊員看着都有
些噁心。
阿列克謝可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他說:“拉瓦耶夫同志對我團的作戰非常滿意!日本鬼子號稱柳縣防區是不可攻克的!紅軍的鐵蹄讓這個號稱變成了笑談!明早我們對鳳縣發動總攻!一鼓作氣殲滅江北的日本鬼子。松花江戰役會以紅軍的偉大勝利而告結束!野蠻兇殘的日本法西斯徹底消亡的日子不會太久遠了!親愛的瓦西里,親愛的鮑里斯,親愛的同志們,你們的英勇奮戰爲622團贏得了榮譽,爲蘇聯紅軍贏得了榮譽。烏拉!!”
他又想起了幫助他成功攻克柳縣日軍山地防線的中國隊員,他奔到張巖跟前抱住他就要下嘴親吻。中國共產黨人張巖素來對蘇聯黨和軍隊抱有極大的好感,就好像蘇聯黨和軍隊是他孃家人似的,可他也受不了熱情奔放的俄羅斯男人激情擁吻他。所以他趕緊躲開,說:“邦達列夫同志不要這麼客氣,你們的到來加速了日本法西斯的滅亡,讓我的同胞們快一點解放,該是我們感謝你們纔對,謝謝!”
阿列克謝聽張巖如是說,又見張巖的反應,也覺察出中國同志不比他的俄羅斯同胞,因而對自己剛纔的舉動感到一絲尷尬。他聳了聳肩,說:“勝利來得太快,我是真的太激動了。”
更多的蘇聯紅軍陸陸續續抵達鳳縣北郊陣地,不光是622團的人馬,也有一些是集團軍加強到622團的兵力。這其中包括過硬的醫護人員和專業的救護器材。連續的作戰讓622團付出了相當的傷亡,犧牲的省心了,受傷的需要救治。622團自備的衛生隊顯然不夠給那麼多傷員看病。
被解救出的中國勞工們,也終於再次吃上了飽飯。平心而論,蘇聯軍隊的伙食在二戰主要交戰國軍隊中是排不上號的,黑麪包、米粥和土豆是他們的主食。可就是這樣的伙食也能讓中國勞工們大快朵頤。尤其是一鍋鍋米粥,那是真正的白米。在淪陷十四年的東北,中國人是不能吃大米的,別說吃,就算被發現在家裡存有大米,也按照經濟犯論處。這些年淪陷區中國人吃的是什麼,說出來全是眼淚。歸根到底一句話,日本人根本不拿中國人當人。
現在蘇聯紅軍來了,蘇聯紅軍也不富裕,只能給中國勞工吃黑麪包、米粥和土豆。蘇聯紅軍認爲這些實在算不上好吃的,於拯救者來說,拿這樣的東西招待被解救出來的中國勞工於面子上是相當的說不過去。至少淳樸的大熊是這麼認爲的,也是這麼跟他的中國戰友說的。結果,當他看到中國勞工的吃相後,他乖乖閉嘴了。他不想再多說什麼。只是在當天夜裡他給遠在高加索山區小鎮的母親寫信時他寫了這樣一段話:“親愛的媽媽,我是以服從命令爲天職的軍人,領袖斯大林同志讓我們打日本人,我們就來了。可是,就在幾天前我還在納悶,我們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希特勒的魔窟被偉大的蘇維埃紅軍徹底搗毀了,我們爲什麼還要繼續跟日本人作戰?難道中國人沒有自己的軍隊嗎?就在剛纔,我看見了那些被日本人長期虐待的中國人。那一刻我明白了我爲什麼繼續在中國作戰。除了我們偉大的祖國,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角落存在着不公。我們蘇維埃紅軍戰士的使命,就是消滅這許多的不公,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新世界。親愛的媽媽,明天還有戰鬥,我和我的戰士們鬥志昂揚。我們都有繼續戰鬥的動力:消滅法西斯主義,建立共產主義新世界。”
中國抗聯方面,負傷的戰士被衛生隊收攏救治,個別傷情嚴重的會連夜送往後方。唐龍凱、宋子豪等抓緊時間與即將被送往後方的戰友話別。接連幾場激烈的戰鬥,隊伍裡傷員佔了大多數。狐狸、黃皮子、招風耳這樣的不算重傷員,對傷口處理一下便不耽誤作戰,美人痣、牛蘭花、韓淑珍則必須被送往大後方。早先受傷的嘎拉哈已經被送往後方。
“美人痣,好好養傷,你瞅我現在套在身上的皮帥氣不?等你們養好了傷,我給你們也一人張羅一套。”
“宋隊,你這身衣服是挺有樣兒的,就是帽子不太靠譜,咋是歪着戴呢?跟兵痞子似的。”
劉皮實接茬說:“俺一開始也這麼覺得,人家毛子哥都是這麼個戴法,衣服是人家發給咱的,咱就只能學啦。”
美人痣笑了,說:“反正,只
要是新衣服俺就不太挑了,以前過年也輪不上穿新衣服。”
唐龍凱握住美人痣的手說:“美人痣,等你有了新衣服,我把我的肩牌借給你,你去城裡的照相館多照幾張相片給你老爹老媽送回去,家裡人好給你相對象。所以你得儘快好起來。”
美人痣說:“唐隊,俺肯定儘快好起來,但咱們對鬼子的最後一戰,俺是鐵趕不上了。唐隊,宋隊,皮實,你們高低得替俺多整死幾個小鬼子,一定的啊,俺也是鳳縣人,打俺記事起鬼子就在欺負鳳縣鄉親了,這口惡氣到了今天,該出來啦。”
蘇軍衛生員這時候發話:“我們要出發了!擡傷員的都輕拿輕放啊!”
幾輛由防彈鋼板加護的大卡車先後發動,車上車下一片吆喝聲。美人痣和牛蘭花被戰友們擡上了卡車,情況稍好一些的韓淑珍也在宋子豪的幫助下攀上了卡車。大家都是依依不捨的樣子。負責車上安保的蘇軍戰士長了一副東方面孔,這位戰士對中國戰友說:“你們放心吧,我們保證把他們安全送到大後方。”
蘇軍戰士說的不是俄語,顯然也不是抗聯戰士聽得懂的任何語言。唐龍凱說:“路上不太平,有勞你多照看啦!”
雙方語言不通,情感卻是相通的。蘇軍推進速度太快,一路擊潰關東軍,像趕鴨子似的。機械化程度較高的蘇軍,一路深入戰爭裝備爲畜力化水準的關東軍的防區縱深,不可避免的,相當多的關東軍被蘇聯軍隊甩在了後頭。因此,從前線至後方的道路就不太平了。
東方面孔的蘇軍戰士拍拍懷裡的波波莎衝鋒槍,用他的語言說:“你們放一百個心,日本鬼子要是敢來找麻煩,我用這個招待。”
唐龍凱又看向牛蘭花,牛蘭花對他說:“打了勝仗你再喝醉,平時你還是少喝酒吧。俺都看出來了,你那些毛子弟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酒蒙子,酒喝多了傷身體啊。”
唐龍凱幸福地笑笑,湊過去在牛蘭花的臉上親了一口。以往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的親暱動作兩人是羞於做甚至是羞於想的。就算現在四周多得是性情開放的蘇聯官兵,唐龍凱也只敢在卡車即將開動、大家忙成一團時才做出這個舉動。唐龍凱吻過牛蘭花,說:“你要保重,等你男人勝利的消息。”
牛蘭花沉浸在幸福中,早忘了身上的疼痛,她說:“你一定要小心。”
唐龍凱又吻了下牛蘭花,說:“還有那六十對小鬼子的領章,你說你不要了,我可一直攢着呢。這麼多年仗打下來,把我這麼一個宋府小少爺給打成了窮光蛋,從死鬼子衣領上薅下來的領章,就是我的聘禮了!”
牛蘭花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說啥?”
唐龍凱跳下軍卡,軍卡開動了。唐龍凱明白牛蘭花只是一時反應不過來,但他還是吼道:“媳婦!打完了這場仗我就娶你過門!”
運送傷員的卡車由兩輛BA系列裝甲車打頭、押尾,消失在夕陽的餘暉中。
車上,韓淑珍對牛蘭花說:“蘭花姐,你真幸福,龍凱說要娶你。”
牛蘭花臉上掛滿幸福的笑容,這次她是真的覺不出身上有多疼了。
車隊走遠了。
宋子豪拍了下唐龍凱的肩膀,說:“好小子,你要娶親啦,聽你那意思,聘禮都預備好了?你最大的錯,是你之前沒跟舅舅商量。這是多大的事兒啊,我這個當舅舅的居然一點不知道。”
唐龍凱說:“小舅舅,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剛纔你爲啥不跟我小舅媽說說你的想法?”
宋子豪有些黯然,他說:“這麼些年過去了,淑珍始終是淑珍,你說她是你小舅媽,你咋不問問人家,人家願意給你當小舅媽不?”
唐龍凱苦笑道:“小舅舅,你話裡面的PH值又偏高了。”
宋子豪抹了把臉上的汗,做了個深呼吸,自以爲減負之後就自以爲灑脫地說:“算啦,倭奴未滅,何以爲家!咱老家縣城裡住滿了日本鬼子,正事兒還沒辦完,哪能沉迷於兒女情長啊?打完了這一仗,我……我再跟淑珍商量着來吧。”
唐龍凱說:“說正經的,你是得趕緊給我找個小舅媽。咱家人聚齊了,不還得去俄羅斯旅遊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