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山會的來信和言談,我覺得他很正常。就是嗓子太細,有一點像女人。”
“對啊!就是像鬼附體一樣。”
“你們本來就是老師,爲什麼還要爲保護一棵古樹吶喊?”美女記者感到不解。
“這個學校就是龍大河開出來的。”
“龍大河?”美女記者發出驚歎。
“那老頭子死了多年了。龍天翔是我的兒子,雪蓮也在這裡幹過,最後死在古樹下。那麼多年,我們在古樹下教書,培養了那麼多的人才。爲什麼現在建校,搞開發區,樹就怎着了誰了呢?幾千棵古槐文革殺了一批,分生產隊包產到戶,個別領導又賣了一批。現在就河西和校園兩棵了,龍山會還到處煽風點火要將古樹北移。羣衆似乎得罪了區裡所有的人,令人不平的事接踵而來。”
“姑,你們主張保樹也是好事。希望你繼續談下去。你繼續談啊!”
“你既然把她叫來,我何必呢?”站起來,滿臉怒氣,說:“沒有想到我看錯你呢!”
“誰沒有叫我,我碰巧,碰巧。”龐海燕打着圓場。
古槐下,美女記者給龐海燕拍照,龐海燕捂住了鏡頭,邊比劃邊說:“我們不希望你報道,我和龍山會不是保樹派和砍樹派的人。我們只是希望政府既給學校一個滿意的答覆,也希望古樹有一個好政策。你看這座樓原址是祭祖廟,這麼好的一個人文景觀一夜間毀了,又是挖地基掘斷樹根。上級部門在不明白學校古樹批示在此處建樓,而新聞媒體又暴光了,政府感到了壓力,動用各種手段阻撓。區、街道政府幹部頻繁施壓,規定黨員和村幹部,不許參與保樹上訪,否則開除或撤職。同時許諾,只要同意砍樹就給村裡超額補償費。在村民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恣意砍了西側一主枝,建了二層樓。就是這----”。
“據說,指揮砍樹的是您的女兒。被砍的樹幹沒有砍掉,最後雪蓮去世的當天雪夜裡 ,風吹下的。”
“好可憐的女兒,她怎麼就聽別人的鼓惑呢!龍山會也沒有個好下場。女兒死時告訴我要在古樹下,我怎麼就糊塗呢!讓她孤零零在槐樹林裡。”
“對不起,我想您,您的女兒,您的侄女,還有那位龍大河都曾與槐樹園小學有緣,卻爲什麼要支持黃書記保樹呢?僅僅是因爲他是你的老公嗎?因爲你愛他嗎?”
“我們已經爲古樹付出了許多。保樹之前,黑龍嶺多次獲得區委、區政府授予的各項榮譽:百強村、示範村、富民領導班子、五好黨支部、尊師重教先進單位……然而這一切因爲保護古樹而徹底改變成‘鬧事村’、‘上訪村’、‘封建迷信’、‘刁民’等歧視性說法一直伴隨着村民。原來和睦相處的幾個村因此被分爲各派。某些幹部不得不同政府保持一致,在保護古樹的前提下允許建樓,但是許多村民不滿意村幹部在保樹時的‘見利忘義’的讓步,堅決反對連任。而另一部分砍樹派反對對子孫的學業不顧,先是將學校分流,後是打小報告逼學校逼校長。矛盾終於激化,今年的選舉中毆打事件又爆發了!上級領導責問羣衆:‘保樹的是你們,上訪的是你們,這次選舉又是你們’。村民依法選舉我那位爲村主任,可是他們認定‘選票有誤’爲由,至今不承認他這個村主任。”
“上級正在覈實,只要你能代表大多數羣衆的利益,爲羣衆辦實事,幹好事,總有一天會得到承認。”美女記者坐在古樹跟上,遞給龐海燕一隻煙,說:“感謝你如實地反映這些情況。沒有必要隱瞞真相,去明哲保身。”
“哈!哈哈!” 龐海燕地大笑起來,說:“青年人,我只是想你必要牽連進來。因爲樹的問題,我們在小龍河、在開發區出了壞名,那些撈政績想飛黃騰達的人恨透了。他們不會爲保樹的人當幹部。我們不就是依法保護了一棵千年古樹嗎?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沒有啊!千年古樹無價!古樹要保護,對這一點沒有什麼可以通融的。幾年中頂着各種不正派的對待終於保護了古樹,甚至主動放棄十幾萬的‘賣樹錢’”美女記者爲龐海燕的義舉所感動,看着教學樓和靜默的龍山會,說:“我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來反對龍山會等人忠於教育事業的精神。建校是利在當今,功在千秋的大事。我感到你們都是受害者。”
龐海燕站在樹旁,望着校園,望着北嶺,說:“北京爲保護被建築周圍的古樹,拆除各類建築物21000平方米,解放被圍困的古樹6000多棵。最典型的事例就是北京西便門二環路上的那株300年樹齡的古槐,爲保住它道路硬是北移了6米,不但多花幾百萬元,也使原本筆直的二環路拐了彎,成爲一段保護古樹的佳話。到如今,我們爲什麼沒有必要將學校遷移北嶺?”
“而遷移一座教學樓也不容易啊?”美女記者說。
“還記者呢?又不是讓樓搬走?可以把教學樓改一下,比如做祭祖尋根廟。在北嶺或在槐樹林另建教學樓。”
“募資、設計、建築,從去年的暑假開始,現在才建好了第一層。姑,你認爲另在黑龍嶺建教學樓容易嗎?”
“這麼說,只能把古樹北移了?”
“姑,近幾年的確爲保護古樹,既在文明的理念上佔上風,那是當經濟建設與受法律保護的古樹發生矛盾的時候,而在槐樹園,是現代教育與千年古樹的交鋒,也是教育與經濟的衝突。再說,遷移古樹也不是鮮例。雲陽縣老城將2003年三峽大壩一期蓄水時全部掩沒,淹沒線以下有400多株黃角樹、小葉榕、龍眼等古樹,爲使這些古樹不毀於水底,一百多個遷建單位認領了古樹,並遷移到新城。而槐樹園小學的槐樹不過向北移30米足了。”
“我也是到報社不久,缺少經驗。”美女記者站起來,要走。
“難道,你也避重就輕,逃避問題?”。
“不是這個意思!已到今天這地步,保樹與建校誰是誰非,很難判定,就讓媒體起作用吧。我打算留出整版,讓讀者討論如何?”
“記者同志,我們希望見到結果。”
“請你們簽名吧。”
龐海燕在美女記者的記錄本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之後,美女記者知道龍山會回家後,連夜感到龍山會家,當見到龍山會又瘦又黑的樣子,龍三嬸幾乎哭昏過去。
因爲美女記者的到來,龍山會竭力不去描述在學習班的情景,他告訴美女記者,不想讓母親難過。
經過多方打聽,美女記者找到了龍山會“學習班”的地址。它坐落在小龍河邊偏僻的小龍山郊區的一個村莊,學習班是廢棄的小學建起來的,四周是高高的圍牆,現在已經租給附近的商人了。
“在這個地方,我度過了被隔離的生活,一日三餐幾乎勉強不被餓死,每天每夜只是一盞日光燈陪伴着,我每一天的學習課,不要上訪,要知道國情和法律。我們交了押金。我每一天在這房子裡跑步,度過一小時如一年的時光。”
美女記者看到東邊的牆上刻着一個個“正”字,那曾是龍山會跑步計數刻下的,在另一面牆上有一個個腳印。還了解到,與他相同的遭遇的不止他龍山會一人。他們每天上廁所兩堂,把一個教師和一些少婦們關在一起,那種不能撒尿的痛苦比痛打還受折磨。
美女記者撥通了信訪局的電話,那邊說,起初他們不承認將上訪者關的事情,後來說參加民政局的“學習班”,對龍山會非常好,說收下的物品一樣不少歸還,還問有沒有對龍山會不文明,沒有打他們。
“你們主要辦學習班的目的幹什麼?”美女記者繼續問。
“主要是給上訪者講信訪條例,每天兩節課,現在的學習換了地方,繼續辦。”
“你們爲什麼?維護自己權益的上訪行動。你是負責人。”
“我僅僅爲他們服務的,爲他們的飲食起居每個方面服務,我們給他們寬鬆的環境,他們非常自由,沒有限制人身自由的情況,飲食很好,很自由,包吃包住。”
“你們爲什麼辦這樣的學習班?”
“這問民政局。”對方講電話掛了。
隨後美女記者打電話問民政局,他們一致認爲辦學習班是根據省裡的有關文件,並不違反規定。
“省裡會有這樣的文件,算了!”龍山會說。
“上訪是每一個公民的權利,基層政府的最重要的工作是化解矛盾,解決問題,不是壓制羣衆上訪,製造新矛盾。我相信省民政廳不會有這樣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