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政法委和法院的領導也參加了嗎?很顯然,就是與官司的事有關。至於報社電視臺那些吹鼓手,有什麼政治敏感性?以爲孟市長來,就是一種肯定,真是天大的笑話!
即使肯定,也要等官司有了結果再說吧?
那時候,糖廠又會是一副什麼景象呢?所以,苗主任極力剋制自己,還是忍不住說了一些嘲諷的話。
現在,又見張建中興趣勃勃地向孟市長介紹這,介紹那,便對法院院長說:“聽說,大白兔那邊已經採取行動了。”
院長說:“和我們進行了初步接觸。”
“態度應該很強硬吧?”
“不說你也知道。”
“大白兔可是全國著名企業。”
“是啊!所以壓力很大。”
“你認爲,糖廠難逃一劫?”
院長“哈哈”一笑,便沉默不言,苗主任更堅定自己的猜測了,如果,可能搞定這事,院長會沉默嗎?正是因爲沉默才說明,他不想鼓別人威風,滅自己之氣。
“這打官司,一般都有哪些程序?”
“先立案。原告告被告的理由充不充足?如果充足,法庭就立案,然後,進行調解,看看是不是可以庭外解決?如果,有某一方不願意就要開庭審理。各陳述各的理由,然後按照法律規定,進行判決。說起來簡單,實際超作就複雜得多了。”
“法庭會不會進行調查?”
“肯定要調查,調查是貫穿整個官司的,有立案前的調查,調解期間的調查,還有判決前的調查,總之,出現新問題,就要進行調查,有時候,還會調查相當長的時間。”
“你說,法庭會不會向我調查呢?”
院長笑了笑,說:“你是肯定跑不掉的,原告律師會找你談,被告律師也會找你談。你可是關鍵人物。”
苗主任心兒跳了跳,豈不是說,我苗主任的供詞對這場官司的輸贏還是起到一定作用的。此時,他已經很清楚,自己應該站在哪一方了。快五點,上日班和上夜班的工人已經交接班了,一幫人才回到辦公室。整個活動中,最忙碌的屬電視臺的記者們,拿着攝影機跑前跑後,那位漂亮的女主持先採訪了兩位工人,又採訪孟市長,長長的麥克風幾乎頂到他嘴上。
“你對糖廠取得的成績,有什麼看法?”
孟市長笑着擺手,說:“開完座談會再說吧!”
臺長忙走上去解釋:“你隨便說什麼都可以,不錄音,只是要車間現場的效果。”
如果在厂部才錄像,並不能證明你孟市長親臨車間第一線。
接着又採訪張建中:“你是怎麼帶領全體員工走出困境的,有哪些可以與我們可享的體會?”
“我就不用了,採訪市長就可以。”
此話一出,又覺得不合適,只讓幾個工人露面,就直接採訪市長,你是不是對市長的到來有看法啊!
他急又問:“是不是也隨便說點什麼?”
一輪下來,女主持不停地用紙巾擦汗,背脊都汗透了,清晰可見胸罩的溼跡。那些扛着長槍短炮的男攝影記者還是汗流浹背。領導們前往厂部,他們又先一步,大家進入會場,長槍短炮已經架好了,市長秘書對臺長說:“會議期間不要錄音錄像。”
臺長笑着說:“我們只是掃幾個鏡頭。”
本來,報社社長和電視臺長是沒有會議任務的,既然來了,便也坐下來參加。除了孟市長,官職最大的就是市府辦主任,會議由他主持,儘管都知道參加會議的是些什麼人,他還是習慣性地介紹一番,參加這次會議的有孟市長,有什麼什麼單位的院長、主任、局長,以及糖廠領導班子全體成員。
會議的主要議程主要有,張建中彙報糖廠的近期情況,大家座談各抒己見,最後由孟市長作重要講話。
張建中彙報前,孟市長插了一句:“講成績,也要說不足,擺困難。這次會議,我希望不但看到糖廠取得的成績,也希望看到糖廠遇到的困難,需要我們解決的問題。”
苗主任聽出了其中的味道,“說不足擺困難”不就是要你張建中不要捂蓋子,直言不諱說出你乾的那些糗事,你面臨被告的困境?領導嘛,一開始當然不會單刀直入!
這時候,市長秘書便示意多餘的記者離場。特別是座談時,他又一本正經地吩咐留在會場的兩位記者,不要四處傳播會議內容,更不能把領導們的講話大篇幅播出街。
記者們對這種狐假虎威的態度非常不滿,私下議論,那傢伙把我們當弱智了,我們又不是外地記者,不利言論會播出街嗎?就是想播也會被臺長掐了。
在這樣的場合,張建中並沒說假冒大白兔,只是說小精靈的宣傳是成功的,某的報紙不知出於什麼動機,說我們假冒別人的產品,本來是想打壓我們,結果,反被我們利用了。
孟市長說:“現在,某家企業硬說你們有假冒嫌疑,還要把你們推上被告席,你們準備怎麼應付?”
張建中微微一笑,說:“希望法院院長能給我們好的建議。”
院長早料到他會把話題往自己身上扯,有所準備地說:“目前,還介乎於能否立案之間,我個人認爲,只是從外圍進行調查,應該很難找到有力的證據,所以,第一步應該做好預防工作,防止自毀長城,無意之中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張建中說:“該檢查的都檢查過,會後,還要再全面進行一次檢查,爭取不在現場留下那怕是一張碎紙片。”
“麻煩事還很多。”苗主任說,“比如省商業公司那邊。”
張建中說:“已經全面清倉了,所以有剩貨,都退還我們了。”
苗主任又說:“人證也很重要,每一個參與的人都有可能反水爆料。”
政法委書記笑了笑,說:“按苗主任這麼說,我們只有束手待斃了。”
苗主任說:“當初就不應該那麼幹,只顧腦袋往裡鑽,屁股卻留在外面。”
市府辦主任說:“事已至此,說該不該幹已經沒有意思了。”
“事情還是要從根源追溯,這樣才知道錯在什麼地方,如果,只是一味考慮怎麼彌補,不知什麼時候,可能一轉臉,又會弄出更麻煩的事。”苗主任卻說,“我個人認爲,我們幫助糖廠,不能只是幫助他們如何彌補過失,更應該幫他們找到問題本質,防止再有類似事情發生。”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他的不合拍。苗主任自我感覺還非常良好,顯然希望得到孟市長的支持,看着他:“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孟市長點點頭,說:“正常情況下,苗主任說得非常對。但是,我們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新產品研發出來了,這是具體情況,新產品進入市場,而且迅速家喻戶曉,這也是具體情況,糖廠出現轉機,這更是我們期待的。可能苗主任會說,我們也遇到了麻煩。這個沒有錯,太麻煩與成績比,那邊輕,那邊重,其實,不用我說,大家也清楚。聽說過兵不厭詐嗎?
——可能有人不喜歡這個詞,覺得不夠正氣,或許腰桿也挺不起來,我卻不這麼認爲,有時候,採用一種非常規的方法,往往能取得較好的效果。何況,現在是追求實效而不在乎過程的年代。
——效果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工人有活幹了,企業有可能走出困境,可以向稅務部門交繳稅收了,政法部門不必擔心不穩定因素了,這些都是最實際的利好。當然,有好的一方面,也就會存在某些不利因素,現在,我們就是要解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