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事啦!那幽州玄甲軍已經快要到城下了,這可如何是好!城中城外的守軍,能否擋住啊!”
“擋不住,根本就擋不住啊!北邊的幾座堅城都是一天不到,盡數被破,晉陽又能好到哪裡去?還是趕緊想辦法逃命吧!”
“都怪國主,沒事招惹什麼漢家皇帝,這下好,這下好了,都完了,都完了啊!”
“你說幽州在那好好的,咱們匈奴國也好好的,非要去招惹中原,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中原何等強勢,便是當初羣雄割據,隨便出來一個曹孟德,都逼得我等背井離鄉,不敢多言,現在好不容易消停了,卻還不滿足,不知死活的去挑釁,卻苦了我等族人、國人!”
“現在還說這些,能有個什麼用啊,還不趕緊收拾東西,現在就跑,說不定還能逃跑,等再晚一點,被玄甲軍圍城了,那時候再出去,可就是送死了!”
晉陽城內,處處大亂,流言蜚語,流轉與大街小巷。
此城,經過匈奴幾年經營,漢家百姓都被驅趕到了外圍,稍微好一點的地段,都是匈奴國族居住,再偏僻一些的,就是投靠匈奴的小族聚居。
這些人說話的時候,沒有多少顧忌,平時多多少少還注意一些,可生死攸關的時候,那可就顧不得了,連匈奴國主劉聰也一樣要被數落。
更不要說,最近風向漸變。
也不知道怎麼的,原本幽州剛剛攻入的時候,還有不少兵卒在全城各處巡查,碰到亂說話的就要警告,嚴重的直接抓了去,以此來封鎖消息。
結果,最近時日,這消息卻不怎麼管制了,於是,中原皇帝的事也爆出來了,那劉聰連續昏厥的消息也傳出來了,以至於城裡城外,對那位皇帝心裡都憋着一股氣。
但最要命的,還是戰報捂不住了。
“凡交戰之時,信息管制尤爲重要,尤其是戰局不利的時候,更要通過對消息的控制,防止出現恐慌,否則人一亂,敵人還沒打過來,自己就先散了架了。”
靳府之中,面對過來請教的王沈,國丈靳準沒有談及圍城困境,反而先說了這麼一句話來。
王沈一愣,躊躇了一下,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揣摩着這位國丈的心思。
靳準看了對方一眼,說道:“你說這城裡亂成這樣,可還有要盡心守城的人?”
王沈一聽這個,大體上明白了,小聲道:“看來晉陽城是守不住了,那咱們是不是早作打算?”
靳準就問:“有何打算?”
王沈就道:“可先帶着家人資財離開,避往安寧之地。”
“何方安寧?”靳準搖了搖頭,“晉陽尚有城牆可以阻擋,玄甲軍說是攻城無敵,攻無不克,但據我所知,也有幾座城,他們是用了將近七八個時辰,方纔攻破,晉陽再怎麼說都是匈奴大城,抵擋十個時辰,總還是可以的吧,你離了晉陽,往哪裡躲?”
王沈一聽,又明白了幾分,就試探性的道:“那不妨以打促和,下官聽說,今日皇上醒來,聽得戰報,便問了一句,可否送還龍體,稱臣納貢,效仿祖制,請幽州退兵。”
所謂祖制,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作爲附庸,恢復原本的制度罷了。
“若稱臣納貢,先要去皇帝號,怕是皇上不捨啊,就是捨得,心裡有疙瘩,日後心起反覆,就是隱患,”靳準還是搖頭,“況且,幽州此番來攻,傾盡全力,連破多城,北方盡失,莫非咱們服軟了,人家就能退去了?”
王沈拱拱手,做出請教的樣子,恭敬問道:“還望國丈指條明路。”
“倒也不難,”靳準說着,朝皇宮方向指了指,“此事根源還在裡面那位,只要這位不在其位了,想來和幽州談起來,也好說話了。”
見靳準這麼直接,王沈卻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才低語道:“國丈,您的意思是……是要讓皇上退位不成?”
“退位之後,讓劉粲登基?”靳準淡淡的說着,“皇上是被那劉粲逼死的,此人亦不可留!”
“皇上?”王沈一聽這話,便就愣住了,很明顯,靳準口中的這個“皇上”,並不是匈奴國的那位國主,“您的意思是?”他越發小心起來,畢竟對面這位可是劉聰的老丈人,莫非這女婿說不要就不要了?
靳準卻說起另外一事:“其他勢力的人恐怕還在想着,我匈奴要如何退讓,才能讓幽州退軍……”
“難道不是嗎?”王沈更加擔心起來,其實晉陽城裡的很多人,都隱隱有所預料,只是不願往那個方向去想。
“當然不是!”靳準幽幽說着,“那位徵北大將軍的目的,可是要滅國!要滅一國啊!你如何能躲?”
王沈手一哆嗦,心裡生出濃烈的驚恐,他不由問道:“您……您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爲何這般肯定?”
“要不怎麼說,你王沈是個聰明人啊!”靳準站起身來,搖頭笑道,“你這話可是說到了重點,我爲什麼會知道呢?”
嘩啦!
這時,外面的天上,忽然雷霆炸響,跟着呼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王沈的臉色已是蒼白一片,他看着逐步接近的靳準,忍不住連連後退,心裡萬分後悔,埋怨自己,爲何要挑選此時過來拜訪。
“王君的心裡,恐怕正在後悔,”靳準的眼睛盯着王沈,“但你卻不知道,這乃是你的幸運,今日舉事,成則活,敗則死,卻不是活於劉聰,而是成了,可獻功於徵北將軍,所以能活,若是敗了,便是晉陽陪葬劉聰,這就是死!”
“我我……我今日就沒有過來,什麼都不知道!”王沈知道了眼前這人有何打算,卻沒有半點想要參與的意思,他可是清楚的,皇宮裡面處處精兵,不是那麼好攻破的,真要是和靳準一起衝進去,八成是有去無回。
可惜這事,是由不得他了,王沈轉身就要離去,推開了門,才發現外面站着幾個黑衣男子,一看就知道是靳家的死士。
滂沱大雨中,王沈手腳冰涼。
………………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閃過天空,將昏昏沉沉的劉聰驚醒過來,他看了一眼周圍,略顯灰暗的燈光映入眼簾,卻看不到幾個人影,不由生出莫名驚慌,便大聲驚呼起來。
“皇上,卑職在此!爲何驚慌?”
這時,身披鎧甲的男子走了進來,赫然是右車騎將軍王騰。
見得此人,劉聰的臉色反而更加難看。
這般時刻,宮中禁地,可不該出現武職之人!
更何況,王騰還未除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