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你誤會了。”關鍵時刻,陳羅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打破了讓人倍感壓力的沉默,“實是這城中百姓知曉你要回來,自發的過來迎接的。”
他本不是站在最前面的,不過一邊說着,一邊往前走着,沿途的人紛紛避讓,給他讓出了道路。
陳羅略顯肥胖的身姿,此時在衆人看來,居然也有點偉岸的感覺了。
實是如今陳止的威勢是在太過駭人,哪怕只是平常的一句話,加上滅國光環之後,帶來的感受和效果就截然不同了,沒有人敢等閒視之。
但陳羅這句話一說出來,氣氛陡然輕鬆起來。
他指着人羣道:“你看,官吏都還在城中爲政,出來的都是平民百姓,是知道兄長的功績,自發組織起來,便是等你到來。”
這話獲得了周圍人的一直支持和附和。
陳止卻不言語,他當然知道這只是場面話。
不說旁的,就說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別說是幽州,就是放到南邊那些小勢力中,乃至當初朝廷一統的時候,都不會被輕易允許,除非是官府親自出面組織,或者在官府報備後的。
否則一旦發生什麼變動,造成的騷動就夠官府吃一壺的。
更不要說,百姓散落各處,此時通訊手段低下,可不是隨便拉個羣就能組織起來的,而且百姓皆有宗族所屬,哪裡是輕易能調動的,還不是當地世家、宗族,在官府的授意下,才能形成這般場面。
不過考慮到自己遠征歸來,如果真個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傳出去似乎也不像樣,是以陳止便不繼續追究,只是這下卻不方便順勢發作了,於是與陳羅說了幾句,便轉而去安排兵卒駐紮,這才歸於城中。
“聽說莫老已經住下來了?”
這邊入了城,官府的人才敢過來接洽,爲首的赫然是孫秀。
聽得詢問,孫秀就道:“本來安排了獨院官邸,不過莫老卻不願意住進去,如今在那城外的龍壇處,爲先皇守陵。”
“這樣也好,從他之意,”陳止話中也帶有一絲唏噓,轉而問道,“劉聰、趙染等人都關押在何處?”
“趙染在牢獄之中,有重兵把守,此人是個不安分的性子,已經先後三次想要逃跑,似乎還有同黨接應,但都未能如願,如今官府已經將這件事交給了密諜司,讓他們排查可能的同黨,”孫秀對這些卻是如數家珍,“至於匈奴劉聰父子,現在被軟禁起來了,就等着將軍您回來發落,是否先納入大牢?”
說到這裡,他還刻意冷哼一聲,說道:“說起來,這些日子以來,有不少人試圖給這父子二人求情,拿出了許多的大道理,什麼做給周邊部族看,又或者講仁與禮,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後被人收買了。”
“這求情的人,大概都是世家之人吧?”陳止瞥了一眼,便道:“無須理會,該怎麼處置,我自有計較,無需過問他人,這父子二人涉及到先皇,可不是尋常囚犯,既然是軟禁,就先放着,反正也無幾日讓他們逍遙了。”
孫秀聽着心中一凜,趕忙點頭稱是,然後又小心問道:“您可要去見莫公?”
陳止沉吟了一下,搖頭道:“無需着急,待我設宴款待,莫老我肅敬之,不可輕待,當禮數鄭重,還是先將這幽州上下的事務梳理一番纔是,我離開了些許時日,雖然每日也不懈怠,但着實積壓了不少公務,還是要處置一番的。”
孫秀不由點頭,只是心裡卻免不了嘀咕,說是離開了些許時日,結果就是這麼短的時間,轉眼就滅了一國,還沒怎麼影響政務處理,也算是古今一奇了。
等陳止入了將軍府,孫秀得了命令,離開之後,不由自主的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身上多了許多冷汗,不由感慨起來。
“果然,有了滅國戰績,便與過去一般的語氣,聽着感覺也截然不同了,侍奉這般人物,是要時時刻刻驚醒,防止出了什麼紕漏,真有些伴君如伴虎的味道了。”
帶着這般感慨,孫秀便去執行陳止佈置的任務了。
另一邊,陳止回到處理事務的政堂,剛剛坐下,就有人過來稟報,說是陳梓求見。
“讓他進來吧。”
“屬下見過將軍。”陳梓進來,恭恭敬敬的行禮。
“我估摸着,你差不多該來了。”陳止放下筆,指了指胡椅,“坐,你我兄弟說話,無需太多規矩。”
陳梓沒有拒絕,順勢坐下之後,這才問道:“聽說主公在代郡遇刺了?”
“這個消息,怕是傳得滿天下的都知道了,”陳止直接反問道,“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吧,哪裡有這麼多的套路了?”
陳梓輕笑一聲,說道:“那屬下就直說了,主公可是要對世家動手了?”
“這話可就怪了,”陳止看了對方一眼,“好端端,我何必對世家動手?況且,若說動手的話,過去四年間,我已經動了不少次了,現在也無需特地動手吧?”
“兄長剛纔讓我直說,自己何必又要掩飾呢?”陳梓輕輕搖頭,“世家本來就是您眼中的阻礙,過去只是礙於形勢,不得不虛與委蛇,現在既然局面不同了,自是要有所動作了,只是還缺一個藉口,正好刺殺之事發生了……”
他的口氣逐漸嚴肅起來:“據說,說是這刺殺之人,與幽州的世家有關,甚至連幷州的一些世家都有牽扯,到底箭指何人,已經十分明顯了。”
說完這些,他便閉口不言,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凝重。
忽然,陳止笑道:“不錯,這支箭是要射向世家的,不過卻不是無中生有,那刺客的背後確有世家之人的幫助的,甚至在這薊縣之中,就有不少世家暗地裡串聯,到現在還在和慕容氏聯繫,他們的存在是有現實威脅的,在我出兵的時候,不就串聯起來,妄圖逼我退讓,答應他們的請求麼?”
陳梓沉默了一下,最後說道:“以密諜司無孔不入的情報渠道,莫非會有漏網之魚?而且,兄長你知道了這些消息,卻還是放任不管,顯然是爲了製造藉口,怕是早有計較了吧。”
“不錯!”陳止毫無隱瞞的意思,“所以接下來,你可能要繁忙一些了,世家的基礎被動搖之後,肯定會有各種政務轉移,到時候官府就要多承擔一些了。”
得到了答案,陳梓反而輕鬆下來,但他也有疑惑,便問道:“兄長到底打算以何種方法,動搖那世家基礎?”
陳止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