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陳施主相助?”
佛法簡聽聞此言,卻沉默下來,他自然之道這話語背後的潛藏之意。
這是在委婉的告訴自己,這件事之後,他可以嘗試着接觸陳止,試着去投奔和出仕了。
要知道,聶道仁最初的想法,就是投奔陳止,只是因爲種種原因,被他老師所代表的佛門阻止了,畢竟佛門追求的,可不是聶道仁一個人的前途命運,而是要借聶道仁出仕的機會,增加佛門的勢力,借一方統治者的手,讓佛家在北地生根、拓展。
只是,這世事境遷,隨着王浚的進擊,整個北地的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大的不同,現在看起來,雖然王浚一方是突然襲擊,但顯然陳止一方卻已經料敵於先,提前做好了應對不說,這一戰之後,只要應對得當,說不定能提前得些優勢。
這可不是一般的優勢,以代郡一隅之地對抗王浚,如果最後能夠得勝的話……
“唉,聶先生,你說幽州這次是不是要易主了?以後該姓陳?”
這邊佛法簡的念頭還沒有落下,旁邊一個稍顯蒼老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說話的人叫蔡玉,正是兩名商賈之一,看起來也有五十歲的年紀了,兩鬢斑白,大神色慌張之中,還勉強維持着一點沉穩。
剛纔在一片混亂之中,段錦果斷離去,留下來的兵卒沒了指揮瞬間打亂,加上追兵和陷阱這近在眼前的威脅,終於讓兵卒們崩潰了,以至於有些人爲了爭奪逃跑的道路,開始自相殘殺!
當然,也有一部分中層將領,慢慢形成了一個個小團體,想要重新構建一個指揮體系。
但這些情況,對聶道仁他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因爲在段錦離開之後,最爲混亂的那一刻,聶道仁說服了幾名兵卒,組成了一支隊伍,說是要趙濤突圍出去的道路。
而當時諸多被裹挾的商賈之中,只有兩人主動過來,說是要一同離開,這個蔡玉就是其中之一——本來段錦單獨將聶道仁、佛法簡帶走,雙方說了些話後,段錦並沒有優待這師徒二人,而是命人將二人送回去,自己則帶着人離開了。
除了蔡玉之外,還有一名商賈同行,這卻是個年輕人,看起來歲數不超過三十,名爲夏超,這人有些身手,此刻手上還拿着一柄長劍,警惕的觀察着周圍。
這會聽着蔡玉的話,聶道仁沉默不語,這夏超卻搖搖頭道:“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希望不要真的這般變化纔好。”
說話之間,前面開路的幾名兵卒,正好帶着幾人來到了一處較爲偏僻的角落,在聶道仁的指揮下,他們暫時鬆了一口氣,找了個地方休息起來。
現在這周圍都是一片混亂,根本就分不出個敵我,想要找個安生點的地方都難,想要逃離出去,不光要小心陷阱,還要躲避追兵,最重要的是留心原本的自己人——
段錦這支隊伍,除了漢家部族,更有不少鮮卑人和少部分高句麗人,其中不少都是從俘虜被收編過來的,局面這般混亂,當然起了反覆之心,從原來的友軍袍澤,變成了背後捅刀的潛在敵人。
費時費力,更要耗費精力,可想而知這一路走的如何艱難,爲了恢復一下體力和精力,也得休息一下了。
隨着兵卒的停步,兩名商賈也停下了動作。
這時,聶道仁忽然湊過來,問道:“聽兩位的意思,似乎不是很想讓那位陳府君插手幽州之事?但據我所知,這位陳太守對商賈事相當熱衷,亦有不少支持之策,所以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代郡的商事就已恢復,甚至還有增長。”
“不錯,”那蔡玉坐在地上,點點頭道:“陳府君的本事我等是佩服的,他開拓代郡商事,又有代窯、陳氏紙等物散播,甚至連礦場之物,都藉着代郡家族的渠道,與我等商賈合作,這半年以來,就是我那商隊,便在代郡賺了不少……”
說到這裡,這老人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黯然,想來是想起自家的車隊,已經在這場混戰中毀於一旦了。
佛法簡也走了過來,聞言有些奇怪的道:“既然如此,爲何兩位施主似是不喜其人主政?”
“實在是這位搜刮的太狠了。”夏超提着長劍走過來,“原本這其他地方,最多是過路的關卡收取一些錢財,結果到了那陳府君的地盤上,必須要引薦加入商會,如此登記造冊把手,這代郡如今最值錢的代窯陶瓷,以及陳氏白紙,都要通過那些家族來買,因而都要留下紀錄,買了多少、運走多少,要按着規矩上供一成,你說這是何道理?”
“如此一來,兩位施主豈不是賺得少了?”佛法簡眉頭一皺,有了一個結論,“這樣如何能夠持久?”
此言一出,兩個商賈的臉上卻生出些許尷尬之色,吶吶不語,看的佛法簡一陣疑惑,不解其中緣故。
最後,還是他的學生聶道仁給他解惑了:“雖有一成上供,但餘下所得,還是要超過過往利潤,蓋因這陶瓷與白紙都是中土追捧之物,自代郡購入,往洛陽、江左售賣,往往能有近十倍的價錢,哪怕是去掉與陳家、代郡世家的分潤,以及沿途的諸多消耗,依舊有三倍、四倍的回報,是以他們不會斷絕來此。”
佛法簡輕輕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不過這原來的幾倍利潤,一下子便被砍去了一半,也難怪兩位施主會擔心陳府君萬一掌控了幽州,會將此法推行至整個州中,那波及到的人,可就太多了。”當然,在過去他是絕對不會有陳止掌控幽州這樣的假設的,可親身在戰場中走了一回,卻讓他生出了這種念頭。
夏超則同意道:“幽州的種種產出還是很多的,許多要通過東邊的海岸走海陸,以此來避過冀州的混亂,我等在代郡走貨,有時也要通過東邊海岸離去,同樣也要交一份俸錢,唉……”
不過這些話聽在聶道仁的耳中,他卻沒有給出評論,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模樣被佛法簡留心,正想詢問,聶道仁看了看周圍,又催促着上路。
“當下要儘快繞出林子,留在這裡,危險太大,咱們在加把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