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關派出所接到新管會報案以後,來到了氨基酸廠來勘察現場,蘑菇房的設施全部被砸壞,地上還灑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粟家瑞頭上包着紗布,手臂也吊着,“公安同志,昨天晚上的人好凶,有四個,人高馬大的,都拿着棍子。”
一位公安問道:“他們進來說了些什麼?”
“我開門便被敲了一棍,頭昏腦脹的,只到幾句,好象有人說,誰叫你潑尿,還有人說,如果明天不從廠裡搬出去,打斷你的腿。”
幾位公安相互對了一眼,一位老公安道:“他們是走路來的,還是坐車。”粟家瑞道:“來的時候我睡着了,不知道,走的時候,我聽見有車子的發動聲音。”
老公安道:“你受的是輕傷,養一養就沒有事了,這個地方是新管會的房子,你也不要守在這裡了,免得晚上又被人敲了一棍子。”
粟家瑞昨天就被嚇破了膽,聽老公安這麼一嚇,哆嗦地去收拾衣服,飛快地打了一個揹包,跟着公安離開了氨基酸廠。
公安局長商光化看了調查筆錄,就給侯衛東通了話:“侯主任,我是商光化,城關鎮派出所到氨基酸廠去了,據守蘑菇房的人筆錄,是新管會派人去砸的。”
侯衛東只覺頭都大了,道:“商局長,我絕對不會幹這種愚蠢的事情,你想想,若真是我派人去砸的,還會留下這麼多線索嗎,這肯定是賊喊捉賊。”
商光化道:“我當然相信侯主任,只是從現場勘察情況來看,現在不能排除新管會的嫌疑。”
侯衛東苦笑道:“也就是兩萬元的事情,我哪裡有必要去派人砸房子又傷人,看來有人想把事情搞大,商局長,謝謝你,現在新管會大院子裡還有好幾十號人,吵得跟菜市場一樣。”
這時,楊柳又急急忙忙地進了屋子,低聲對侯衛東道:“沙州商報來了幾個記者,說是要採訪打人事件。”
這一下,侯衛東堅定了剛纔的想法:“派出所才檢驗完,晚報就得到了消息,這件事情應該是有人從中搗鬼。”他安排道:“章湘渝回來沒有,回來就好,讓他去應付記者,張主任要留下來,和我一起應付這裡的事情。”
回到小會議室,聽到粟家林罵道:“我再也不相信你們了,當面說好不搬遷蘑菇房,半夜卻派人去砸房子,你們是人民政府嗎,我看和土匪差不多。”
粟家瑞被砸怕了,反而低着頭不說話。
這兩天,楊柳一直陪着侯衛東解決此事,她忍了很久,聽粟家林罵人,終於忍不住了,她跑到粟家林身邊,指着他的鼻子道:“粟家林,你再罵一句,我把你嘴巴撕爛,你看見是新管會的人去砸房子嗎,是誰,你給我指出來,如果指不出來,你一分錢也得不到。”
楊柳個子長得嬌小玲瓏,站在粟家林面前,就如發怒的母老虎一般,倒是氣勢洶洶。
粟家林進入新管會以後,一直氣勢洶洶的,以爲自己佔着絕對的道理,可是被楊柳指着鼻子罵了一頓,他氣得夠嗆,氣勢卻弱了幾分。
爲了解決這個價值兩萬元的蘑菇房,整整兩天的時間,侯衛東都被纏在了新管會的會議室裡,等到楊柳奮而站出之時,侯衛東、張勁等人都沒有阻攔,反而抱着手臂,看着平時溫柔的楊柳發起威來。
張勁趁着楊柳出來戰鬥的時候,輕聲道:“侯主任,這件事情已經成了糨糊,有理也弄成無理了,也就是兩萬元錢,我的意思是悄悄給點錢,如果不給錢,他們鬧到縣裡去,我們即要受批評,最終還得給錢,與其這樣,還不如早給。”
他見到侯衛東默不作聲,道:“我當鎮黨委書記的時候,遇到好多次這種事情,都是這樣處理的,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鎮,花錢買平安吧。”
侯衛東想了一會,道:“遇到羣體性事情,最終妥協的多半是我們,張主任,就按照你說的辦,你中午與粟家林單獨接觸一下,把事情處理了。”
中午,張勁暗地與粟家林談了話,二點左右,對蘑菇房一事達成了暗自協議,粟家林這才暫時離開,離開之時,還道:“我老婆耳朵聾了,這事沒有完。”
如此解決,侯衛東頗有挫折感,當粟家人亂哄哄地離開了新管會院子,他和張勁各自點了一枝煙,站在窗口看着粟家林等着彎曲的背影,心裡滋味複雜。
當人羣離開之時,侯衛東使勁將菸頭使勁的按在菸灰缸中,道“算了,不想這事情了,明天繼續派人去氨基酸廠,就算再賠些錢,也要把廠房騰出來,讓慶達集團的通遠機械廠搬進來。”
張勁道:“遊勇怎麼辦,這幾天是否讓他回來上班。”
“他這次動手打人,雖然不對,但是情有可原,如果我們不給他撐腰,以後同志們工作就沒有積極性,我一會到醫院去一趟,問問粟家林老婆的真實情況。”
祝焱的愛人蔣玉新仍然是縣醫院的副院長,她見到了侯衛東,道:“小侯,你也是大忙人,怎麼想到我這裡來。”隨意聊了幾句,蔣玉新道:“我在這裡幹不了多久了,可能過不了幾天,就要調到茂雲第一人民醫院去,他們院長前天來了一趟。”
她頗爲煩悶地道:“跟着老祝,我調動了好幾個醫院,也不知以後還要調到哪裡去。”侯衛東笑道:“調得越頻繁,說明祝書記事業越成功。”
“他倒是成功了,我調來調去,總是沒有歸屬感。”蔣玉新道:“昨天老祝還給我說,等他去上班以後,把你也調過去,茂雲經濟比沙州要差一些,前一屆班子又出了問題,正需要一些幹實事的人。”
“我也想早些過去,跟着祝書記工作,有勁,有奔頭。”
侯衛東道:“今天過來,我想來打聽一件事情,前天新管會送來了一個女的,四十來歲吧,她與我們的幹部發生了衝突,女人潑尿,我們幹部就給了他一耳光,據說就把耳朵打聾了,我想了解此事。”
蔣玉新給住院部打了一個電話,問了情況,道:“這個女的左耳確實聾了,我建議送沙州醫院,那裡醫療條件要好一些,可以做全面細緻檢查,至於耳聾原因,要等檢查以後才能確定。”
“真的聾了?”侯衛東臉色凝重起來,如果真的是遊勇一耳光所致,這就不僅僅是民事責任,而上升到刑事責任了。
蔣玉新解釋道:“有的人身體很結實,不管怎麼弄都沒有問題,而有的人身體就脆弱得很,稍稍一碰就要出事,這個女人就屬於後一種,你們那個幹部運氣不好,算是遇上了。”
離開醫院,侯衛東心裡悶得慌,回到辦公室,老是想着遊勇的事情,最後下定了決心:“如果司法鑑定結果不好,就用錢去把事情擺平,公家的錢不方便,我就用私人的錢,不能因爲這事讓一位很有前途的年輕人受到牢獄災。”
他仔細想了想,粟家林家庭環境一般,如果給他們十萬元,他們極有可能就將此事隱藏下來。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心裡這才平靜下來。
侯衛東又想起了蘑菇房被砸壞一事:“昨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是誰做的,爲什麼他要做這樣的事情,目的是什麼。”
此時,砸蘑菇房的胖子順利地完成了任務,帶着四名手下,連夜就回到了嶺西。
易中嶺又給馬有財打去電話,道:“馬縣長,向你作檢討,昨天胖子到我這裡,聽說楊森林下令將幾個氨基酸廠關閉了,他就跑到幾個廠裡去看稀奇,結果與守院子的人打了起來,還把守門人的房子砸了,我把他臭罵了一頓,準備扣發他的半年獎,嘿、嘿。”
馬有財大怒:“易中嶺,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麼。”
易中嶺並不生氣,笑嘻嘻地道:“馬縣長,當兄弟的是真心幫你,不把楊森林搞臭,這小子就要轉正。”
放下了電話,馬有財在辦公室裡轉了一陣圈子,如今,他對以前收受易中嶺錢物極度後悔,至從他沒有忍住誘惑,收受了易中嶺的財物以後,易中嶺就失去了對他的恭敬,特別在益楊土產公司一事中,甚至還赤裸裸威脅了自己。
對於易中嶺曾經的威脅,他時刻銘記在心裡。
他當了數年益楊縣長,除了正常收入以外,每年縣級部門發獎金都要給他備上一份,沙州市委市政府要對縣裡進行考覈,考覈合格以後也有一份獎金,平時過年過節,還有些灰色收入,這些收入拉拉雜雜地彙集在一起,一年收入還是不錯的,他並不缺錢。易中嶺給的兩百多萬,他基本上是原封不動藏在隱密之處。
“看來,是要解決這兩百萬元,否則,自己就成爲了易中嶺的牽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