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沙州學院沉浸在睡夢之中,湖水輕輕地拍打着岸石,音樂系的鋼琴聲被湖風吹散,變成了岸邊樹葉的搖晃聲、小蟲的呢喃聲。
侯衛東平時很少用浴缸,今天跟粟家林家人辯論了一天,他着實有些疲憊了,放了滿滿一缸子水,就鑽進去舒舒服服地泡了起來。
剛鑽進去,就接到了小佳的電話,侯衛東在浴缸中微微搖晃,道:“我在家裡,在浴缸中泡澡。”小佳奇怪地道:“你怎麼也泡起了浴缸,遇到難題了嗎?”
侯衛東不太喜歡在家裡談工作上的事情,只是簡單地道:“這幾天事情多,煩人,在家裡舒舒服服地泡個澡,液體按摩。”
小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現在上海這邊按摩房很多,流行三點式按摩,你不準到這些場所去。”她聽到老公的聲音帶着些疲憊,警告過後,又關心地道:“你也別太拼命了,回到家裡,就別想着單位裡的事情,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而身體纔是你自己的。”
侯衛東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道:“放心,老婆大人,我很聽話的。”他原本只是想泡澡,聽到小佳說起上海的按摩房,反而弄得心裡有了些慾望。
“吻你,老公。”
“吻你全身,還有一箇中心兩個基本點。”侯衛東色迷迷地道。
一箇中心兩個基本點是黨的大政方針,卻被侯衛東用來形容小佳最美好的部位,小佳臉微燙,道:“真想你啊,什麼時候你又飛到上海來。”
小佳站在陽臺上,面對着燈火輝煌的街燈,長髮被風輕輕吹拂着,在上海的夜色中飄揚,她掛斷電話以後,沒有馬上回房間,而是雙手撐着陽臺的柵欄旁,一個人靜靜地欣賞這美麗的夜景。
房間裡,茂雲地區園管局肖蘭將用身前的麻將來搭積木,她道:“小佳,少聊兩句,快點過來。”周姐笑道:“別催小佳,我們老夫老妻無所謂了,也就是左手摸右手的關係,他們年輕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寢室裡正擺了一桌麻將,小佳、周姐、茂雲園管局肖蘭,嶺西省園管局鄭麗,她們四個人關係很不錯,又都喜歡打麻將,今天在外面參觀回來,又聚在一起打打麻將。
等到小佳回來,麻將聲就如碗豆如鐵鍋,清脆地響了起來,打了幾圈,肖蘭道:“小佳,聽說益楊縣委書記祝焱調到了我們茂雲當副書記,你老公在益楊工作過,這個祝焱怎麼樣?”
周姐的老公是茂雲新任的專員,她就在周蘭面前很有些優越感,道:“小佳的老公以前就是祝焱的秘書,現在在益楊新管會年輕的主任。”
肖蘭暗道:“這次學習還真有運氣,一個新專員,一個新的副書記,都被我遇上了。”她笑臉如花,道:“大帥哥怎麼不到上海來,如果地來,我這當姐姐的請他吃飯。”
周姐的老公是專員,她在這種場合裡就很自信,道:“小佳,學習結束以後,乾脆動員小侯調到茂雲來,有我家那位和祝焱照顧,也不會委屈他,調到茂雲來以後,我們又可以湊成一桌。”
小佳甜甜地笑道:“好啊,我這就動員老公,只是調過來以後,你可要關照我這個小妹妹。”
打到十一點半,她們準時散夥,趁着周姐去衛生間,小佳披了根大圍巾,又來到了陽臺,她直接打了座機電話,道:“老公,睡了沒有?你要早點睡覺,別熬夜了,昨天我們老師纔講了,最佳睡眠時間在十一點到晚上一點。”
侯衛東一個人坐在書房,正在上網,利用贏海威的平臺,與祝梅聊天,祝梅這個小女孩子,至從有了網絡以後,這個精彩紛呈的世界便向他敞開了大門,在現實生活中她說不出話,但是在網絡中她卻是個話包子,不時還有些妙語。
“我泡了澡,在上網,看看新聞。”
小佳輕聲道:“剛纔打牌的時候,周姐還建議你調到茂雲,你有沒有興趣,祝焱分管組織,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祝焱現在還有黨校學習,等他正式去茂雲任職以後,才能談調動的事情,聽說茂雲水很深,別急着跳進去,我要先觀察觀察再說。”侯衛東一邊說話,眼睛一邊盯着電腦屏幕,祝梅打字速度極快,就在打電話的短短几分鐘,她已經打了十幾排字了,同時還插入了三個鬼臉,三個問號和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臨睡之前,他祈禱道:“但願明天事情會好起來。”
第二天,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侯衛東剛剛來到辦公室,檢察院唐小偉便跟着進去了,兩人熱情握手,程式化地寒暄了幾句。
侯衛東便坐下來,道:“唐科長,你好,怎麼有空到新管會。”
侯衛東與唐小偉也是不打不相識的交情,侯衛東在上青林的時候,曾經被檢察院弄了進去,唐小偉還動手打了侯衛東。
只是風水輪流轉,過了一年多,侯衛東意外地成了祝焱秘書,在益楊土產公司一案中,楊衛革在檢察院突然死亡,唐小偉擔着主要責任,侯衛東是祝焱派到檢察院督辦案件的聯絡員,他在祝焱面前爲唐小偉講了公道話,讓其免受了牽連。
此事,唐小偉很是感激侯衛東,兩人平時也有些走動,成爲好朋友。
“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侯主任莫見怪。”唐小偉把門關掉,從包裡拿出了一封信,道:“按照規矩,我們辦案子應該是兩個人過來,但是考慮到是侯主任的手下,我先過來交個底,算是私人行爲。”
侯衛東看了檢舉信,擡起頭來,直截了當地道:“粟家林老婆耳朵情況還沒有司法鑑定,最多算是民事糾紛,這事,不用檢察院來管吧。”
“接到檢舉信,柏檢很重視,讓我們先來了解情況。這封信既然能到檢察院,也能到縣委和市委。”
侯衛東自嘲道:“想起來這事令人鬱悶,粟家林是非法佔用新管會財產,他不僅不還,現在還很有理由了,我們的人去正常工作,被潑了尿,氣不過,打了一巴掌,不料就打出了事情。”
他總結道:“人倒黴,喝涼水也塞牙。”
唐小偉很有感嘆地道:“這就是現實社會,你想做些事情吧,總有一萬隻手在扯你的後腿。”他加強了語氣:“雖然此事目前到不了檢察院,你也要認真對待,畢竟縣裡局勢有些微妙。”
“檢察院這邊有什麼情況,我及時通知你。”唐小偉把事情講完,匆匆告辭。
唐小偉來訪,引起了侯衛東的高度警惕,他把張勁請到辦公室,一起商量此事。
侯衛東分析道:“我原來以爲這事就是一起偶然事件,可是現在變得不簡單了,先是有人冒充新管會的人砸了蘑菇房,打傷了粟家瑞,如今又有人寫檢舉信,想將遊勇的事情搞大,誰在幕後搞這些事情,他們想幹什麼?”
張勁摸了摸脣上很特異的一圈鬍鬚,道:“我也爲這事納悶。”
張勁原本是南部大鎮吳山鎮的黨委書記,調到新管會是準備當一把手的,只是祝焱一直沒有點頭,他就只能當常務,陪了楊大金,又陪侯衛東,是新管會開國元老,前天,他與組織部長老柳吃了飯,在席間聽到些傳聞,此刻,他在心中暗自揣摩:“侯衛東是祝焱鐵桿,祝焱一走,新管會就這麼多事,看來侯衛東在新管會位置上呆不久了,不過現在下手,也未免操之過急。”
“粟家林老婆被送到了沙州醫院,如果她真是被遊勇打聾的,情況就不太妙,張主任農村工作經驗豐富,你親自到下面走一走,瞭解真實情況,順便與粟家林接觸一下,打探一下他的最真實想法。”
張勁見侯衛東有些着急,建議道:“按照工傷死亡來賠,也只有兩萬多元,就算她確實聾了,賠個一萬多也就差不多了。”
侯衛東叮囑道:“這事就拜託你了,只要把事情解決好,錢可以稍稍鬆一些,你看着辦。”
張勁從工作角度提出了建議:“價錢也不能擡得太高,否則就是縱容村民繼續鬨鬧,以後我們要想辦事就是寸步難行,我的意思還是按照標準與粟家林協商,在標準基礎上略高一些就行了。”
“好吧,你全權處理此事,儘量做到雞不鳴狗不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經過一番思考,侯衛東已經意識到此事有名堂,急於解決此事。
這一連串的事情,佔用了侯衛東很大的精力,原本計劃的好幾件正事全部被耽誤了,張勁離開以後,他給慶達集團黃亦舒打了電話。
“黃總,你什麼時候過來?”
春節以後,在政府增長內需政策拉動之下,各地加大了基礎設施投入,慶達集團業務量比去年增加不少,慶達集團黃亦舒在嶺西省內奔來跑去,被累得夠嗆,通遠機械廠項目是已經談好的項目,而且他對新管會很信任,便道:“我明天就不過來了,通遠機械廠的新基在五月一日正式開基,沒有問題吧?”
聽到黃亦舒不過來看廠房,侯衛東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道:“五月一日,我們準時恭候張總和黃總。”
放下電話,沒容他喘氣,楊柳急急忙忙又走了進來,道:“章主任說,兩位晚報記者是公事公辦的架式,他們採訪了新管會,就要去採訪粟家林,看樣子要將這事捅出去,他問是不是請宣傳部幫忙,把稿子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