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區是老區,設施破舊,卻很繁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與路寬人稀的西城區大不一樣。
侯衛東站在街道上,看了看錶,剛好三點,說早亦早,說晚亦晚,他給大哥侯衛國打了電話,道:“大哥,你在做什麼?”侯衛國坐在辦公室打着哈欠,道:“昨天熬夜,在辦公室坐着養神。”
“晚上在聽月軒吃晚飯,你把陳支隊長一起約出來,我讓鄧家春和羅金浩過來,雖然大家都是熟人,可是爲了成津的事還沒有聚一聚,今天算是非正式會談。”
在處理成津問題上,侯衛東很依重公安的力量,今天在沙州見了周昌全,自己的總體思路得到了認可,他就想把幾位公安隊伍中的得力幹部私下約出來聚一聚,一是聯絡感情,二來互相溝通,爲以後的順利合作奠定基礎。
“小三,你在哪裡,我們兩兄弟現在就到聽月軒,喝茶,聊天。”侯衛國到了經偵支隊工作了一年多,剛剛熟悉了業務,一紙調令又回到了刑警支隊擔任副支隊長,到任以後,他的老領導陳支隊長就將最棘手的大案子交給他,沒日沒夜做了一個月,才終於理了些頭緒出來。
撥通了陳支隊的電話,侯衛國道:“老大,熬了兩夜,你應該犒勞犒勞我,打一鞭子喂根紅蘿蔔,這纔是爲官之道,你可別把錢包捂得那麼緊。”
陳支隊在電話裡笑罵道:“你這小子不當家不知材米貴,我現在還在爲支隊的經費發愁,要吃飯,你找嫂子,她給你安排,別想打支隊的主意。”說到這,他又大聲道:“不對,你現在是刑警支隊副支隊長,也是當家人,小侯副支隊長,你的屁股是不是坐歪了。”
侯衛國這才道:“我弟弟侯衛東來了,他把鄧家春和羅金浩約出來,想同你見一面,今晚由我弟弟買單,我們吃大戶。”
陳支隊聽說是正事,道:“你早說,成津的同志來了,支隊早窮,也不能讓縣裡的同志買單,你去給嫂子打個招呼。”
聽月軒是陳支隊長愛人開的餐館,生意一直不錯,侯衛東以前跟着大哥去過好幾次,成津的事以後還得請刑警支隊出面,侯衛東就將晚餐安排在聽月軒,照顧了陳支隊長的生意,也就更容易聯絡感情。
杜兵坐着老耿的車到了中山路,見侯衛東站在街道旁邊,下車以後,頗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地道歉,“侯書記,我來晚了,讓您久等了。”
侯衛東沒有跟他客氣,直接安排道:“你馬上給鄧家春打電話,讓他和羅金浩一起,到沙州聽月軒吃晚飯,請市刑警支隊陳支隊長吃飯。”
杜兵連忙將手機取出來,他是有心之人,將重要的電話號碼背得很熟,很快接通了鄧家春的電話,將侯衛東的意思傳達了過去。
到目前爲止,侯衛東對杜兵這個小夥子,總體上還感覺不錯,力事能力強,嘴巴亦還穩,只是考慮到成津比較特殊的複雜環境,侯衛東對其還有着三分保留,最核心的問題一直沒有讓他參與,今天帶他來與陳支隊見面,算是接觸核心機密最深入的一切。
除了這三分保留,侯衛東看到杜兵就如看到當年的自己,總是站在車門前迎接着領導,總是小心翼翼地琢磨着領導的一言一行一笑一愁,總是將自己的時間完全交給了領導而經常耽誤與家人的團聚時間。
到了聽月軒,走在大廳就見到了穿着中式服裝的金總,她胖而嫵媚,穿上中式服裝,富貴而大氣,聽月軒生意數年不敗,除了大家給陳支隊長捧場以外,金總長袖善舞也是重要原因,她在樓梯口見到了侯衛東,熱情地開着玩笑,道:“侯書記大架光臨,小店蓬蓽增輝。”
金總是自來熟的性格,雖然和侯衛東只見過四次面,說話卻是即親熱又隨和,而且是親切隨和皆出於自然,沒有絲毫矯揉造作之感,讓人如沐春風,很有賓至如歸之感。
侯衛東對金總這個本事很佩服,也就親親熱熱地道:“嫂子說的是什麼話,見外了。”
金總指了指一號包間,笑道:“衛國已經來了,在等你,老地方。”她扭頭對服務員道:“一號間要上好茶,今年買的正宗鐵觀音,這可是侯兄弟的最愛。”
她馬上對着侯衛東道:“我就叫你侯兄弟了,不失禮吧。”
侯衛東上一次來聽月軒還是當秘書之時,當時吃過晚飯,金總也過來聊天,他隨口說自己喜歡鐵觀音,卻沒有想到金總就記在了心上,這一次她就特意點了出來,他由衷地讚道:“嫂子,難怪沙州餐館遍地,聽月軒也能長盛不衰,金總不得了,什麼時候到成津縣去開分店,成津縣裡窮,但是老百姓有錢,保證生意不錯。”
金總笑嬉嬉地道:“侯兄弟,就這樣說定了。”
“一言爲定。”
金總接人待物很有功夫,與侯衛東說了幾句,見穿着西服,一臉嚴謹的杜兵,問道:“這位小兄弟不認識,是第一次到聽月軒?”
杜兵猜到金總也是有來頭的人,又與侯衛東關係隨便,就恭敬地道:“我是成津縣委辦小杜,杜兵。”金總立刻就明白了其身份,道:“小杜,跟着侯書記好好幹,肯定會前途無量。”
進了第一號包間,侯衛國一人坐在沙發上,他兩眼佈滿血絲,頭髮凌亂,身前是一個大號茶缸,見了侯衛東進來,擡手示意他坐。
侯衛東見到大哥這幅模樣,道:“又是大案子,熬了幾個晚上。”
侯衛國喝了一大口茶,這才道:“今天非得讓陳支隊喝一大杯,我剛從經偵調過來,他就匆匆忙忙地將這燙手山芋丟了過來。”話雖然如此說,可是談起案子,他還是神情一振,道:“這件案子已經牽到了成津方面,甚至還與幾年前益楊的涉槍案子有關。”
侯衛東眼睛就直了,道:“嘿,我說老大,你倒是很沉着,這麼重要的事,怎麼纔給我說。”這次將原刑警隊得力侯衛國調回刑警隊,沙州市局粟副局長特意找侯衛國談了話,交了底,讓其全力配合鄧家春的工作,因此,哥倆之間可以隨意談起成津的問題,而不會涉及到保密的問題。
侯衛國道:“昨天晚上纔得到的線索,還沒有來得及給鄧局通報。”
“說一說。”
侯衛國喝了一口濃茶,又用雙手理了理雜亂無章的頭髮,看了一眼杜兵。
侯衛東明白他的意思,道:“小杜是專職秘書,可以信任。”
這是簡單的一句話,在小杜耳中卻如天籟之聲,他只覺渾身血液朝腦袋直衝而去,讓腦袋熱哄哄的,他儘量控制着情緒,看到壁角有一個精緻小水壺,就去提起來給侯衛國續水。
這時,一位瘦瘦高高的年輕女孩子端着新泡的鐵觀音走了進來,她似乎與侯衛國很熟悉,坐在其身邊,道:“衛國大哥,給你換一換鐵觀音。”侯衛國下意識朝旁挪了挪,道:“算了,喝慣了益楊茶,那些好茶沒有味道。”那服務員捂着嘴笑道:“衛國大哥是山豬吃不慣細糠。”
那名女服務員又說了幾句,說了句:“你們慢慢聊。”這才離開了房間。侯衛東見這個服務員相貌和氣質都還不錯,有些好奇地道:“聽月軒的服務員都是這個水平,難怪生意好。”
“她是陳支隊的侄女,公安大學畢業,分到市局裡面,等幾天就要去報到了。”
“你們關係還不錯。”
“我調到刑警隊時,她剛考上公安大學,最喜歡到隊裡來玩,小侄女。”
侯衛東想到了癡迷於傳銷的江楚,道:“嫂子還在搞那個名堂嗎?”
提起江楚,侯衛國臉色就有些不快,道:“不說她,提起心煩,我們繼續談案子。”
“凡是礦產資源豐富的地區,社會治安都比較亂,沙州的磷礦主要集中在成津,茂雲的東湘縣也很多,這兩個地方多次出現械鬥,都動用了槍支,昨天我就理到了一條販賣槍支的線索,此條線索在成津至少有四把槍。”
“這就是突破點,這是多米諾骨牌,只要咬定了這條線索,肯定會牽出不少人來,只要證據確鑿,就絕不能手軟。”侯衛東兩眼放光,右手在空中用力地揮了揮。
繞開磷礦問題解決磷礦問題,這是侯衛東解決了飛石鎮劉永剛以後才正式提出來的策略,已經得到了周昌全首肯,當然,策略雖然提出來了,可是執行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此侯衛東對於涉槍案線索就格外有興趣。
杜兵並不知道事情全貌,不過他天天跟着侯衛東,大體上也猜到怎麼回事,暗道:“看來市委並沒有忘記章永泰的事情,侯書記調兵遣將,是要動外科手術。”
五點半,沙州刑警支隊陳支隊長出現在聽月軒。
六點半,成津縣委常委、公安局長鄧家春,刑警大隊大隊長羅金浩來到聽月軒。
鄧家春對支隊掌握的線索很感興趣,摩拳擦掌地道:“有了這線索,我就要將成津弄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