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雲河一回來,就跟局長唱對臺戲
從派出所弄出廣電局長周傳猛
甘露打來電話,告訴田曉堂形象宣傳片已經制作完成,下週一將派公司的小馮送到雲赭來。
田曉堂忙說:“好的,謝謝你!”聽到甘露那甜美的嗓音,他感覺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熨帖。
甘露又道:“那14.5萬元費用,請你直接交給小馮,由他帶回公司。”
田曉堂答應道:“行啊,沒問題。”
結束通話,田曉堂暗自急得不行。他剛纔跟甘露說“沒問題”,可實際上他至今都還沒有拿到廣電局的8萬塊錢。他曾下過決心,要攻下週傳猛,可絞盡腦汁,也沒想出改變周傳猛態度的有效辦法來。眼下付款已迫在眉睫,他只得硬着頭皮再次撥打周傳猛的手機,不想對方竟然關了機。他覺得好奇怪,現在還是下午上班時間,周傳猛關上手機幹什麼?到了晚上,田曉堂又給周傳猛打電話,卻仍然關機,氣得他真想罵娘。他思索着,怎麼辦呢?總得想個辦法跟周傳猛聯繫上吧?他想到了廣電局辦公室的周主任,就從內部電話簿上找到周主任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見他打聽周傳猛的行蹤,周主任說:“我也正在四處找他呢。審計局突然來廣電局搞檢查,他這個局長卻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他的手機從來不關機的,今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田曉堂一聽這話,越發狐疑了。他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周傳猛卻玩起了失蹤,也不知要等到何時纔會現身。如果拖到下週一,可就誤了大事了。
田曉堂又琢磨開了。周傳猛手機關了機,局辦主任也沒掌握他的去向,還有沒有其他聯繫他的途徑呢?苦想了半天,突然想起符有才曾說過,周傳猛是狡兔三窟,身上經常攜帶着兩部手機。現在周傳猛關掉了號碼公開的手機,那個號碼保密的手機很可能是開着的。想到這裡,田曉堂有些興奮,忙打符有才的電話。
聽田曉堂說了情況,符有才道:“這個周傳猛,搞什麼鬼名堂。他那個保密號碼,沒有幾個人知道,我也是無意中才曉得的。好吧,我告訴你,你試試看,說不定能打通。”
得了周傳猛的保密號碼,田曉堂急忙撥打過去。一秒鐘後,電話竟然通了。沒等對方開口,田曉堂就說:“周局長您好!我是田曉堂。”
不想對方什麼話也沒說,就把電話掛斷了。田曉堂頓時火冒三丈,心想周傳猛也太不尊重人了。他的犟勁上來了,立馬再次撥打那個號碼,可電話通了後,周傳猛又故伎重演,生生地掐斷了信號。
田曉堂肺都快氣炸了,正怒火沖天時,手機突然短促地響了一聲。他低頭一看,來了一條短信,而且來自那個保密號碼。短信上寫着:“我說話不方便。下午在賭場出了點事,現在在團結街派出所。”
田曉堂這才知道,剛纔有點誤會周傳猛了。他曾聽符有才講過,周傳猛喜歡去地下賭場豪賭幾把。周傳猛身爲一名在職的市局局長,今天竟然在地下賭場被逮個正着,傳出去絕對是個大丑聞。按說這事周傳猛只會藏着掖着,生怕別人知道了,爲何還要發來這條短信呢?
正疑惑着,周傳猛又發來了第二條短信:“你想個辦法弄我出去,多花點錢沒關係。千萬保密,切莫聲張。拜託!”
田曉堂看着短信,幸災樂禍地想,原來你周傳猛也有倒黴的日子,也有求助於我的時候啊。你一次又一次地冷落我、躲避我、刁難我,我憑什麼還要去救你?憑什麼還要爲你守口如瓶?我有這個義務嗎?我就等着看你的笑話,看你如何成爲街頭巷尾的熱門話題,看你如何在輿論喧囂之下被整得灰頭土臉。
可冷靜下來又想,此時不能意氣用事。他需要得到周傳猛的支持,需要從周傳猛手上拿到8萬塊錢,眼下正是一個緩和矛盾、改善關係的絕佳機會。如果他以德報怨,弄出了周傳猛,兩人的關係只怕會來個180度的大轉彎。這當然是他求之不得的。
田曉堂繼續琢磨着,周傳猛在政界上的朋友不少,爲何不找他們幫忙呢?大概是怕丟了面子,走漏了風聲吧。周傳猛是個很講臉面的人。周傳猛爲何會向他求助呢?他猜測,一是因爲他正好打了那個保密電話,提示了周傳猛,周傳猛便病急亂投醫,向他發了短信;二是周傳猛儘管和他鬧着彆扭,但還是相信他的人品,也相信他有辦法弄他出去。想定後,田曉堂就給周傳猛回短信道:“不要急,我馬上來聯繫。”
田曉堂緊張地思考了一番,覺得辦這件事只有找劉向來。劉向來交際甚廣,三教九流都有朋友,在社會上被稱爲“來哥”,只怕會有些野路子。他立即給劉向來打電話,講了情況,請劉向來一定要幫這個忙。劉向來笑道:“我真拿你沒辦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盡力而爲吧。”
田曉堂說:“請你抓緊時間,最好在今晚12點之前能把他取出來。”
劉向來想了想,說:“這樣吧,我這就去找朋友想辦法,你開車到團結街派出所門前等我,我稍後便過去。”
田曉堂急忙趕到團結街派出所,將車泊在派出所斜對面。大約20分鐘後,劉向來就驅車趕到了。他將車泊好後,下了車,鑽進田曉堂的車裡。田曉堂焦急地問:“你聯繫上了嗎?”劉向來說:“我的一個朋友正在聯繫公安系統的人。至於這個朋友是誰,是幹什麼的,你不必問那麼多。朋友開口要價2萬,其中1萬塊錢要上交派出所,剩下1萬塊錢還要打點公安系統那個幫忙的人,所以他能拿到手的酬勞並不多。當然,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象徵性地要了這麼點錢。他馬上就要趕過來。”
田曉堂說:“這錢等會兒就要交給他吧?我剛纔一着急,竟忘了準備錢。”劉向來說:“不要緊。我手裡帶有錢,可以先替你墊付。”大約半小時後,劉向來接到一個電話,聽那頭說了兩句,忙道:“好的,好的,我馬上到你這邊來。”收了線,劉向來告訴田曉堂:“朋友已到了,他讓我拿錢給他。”說着就打開車門出去了。
藉着昏黃的路燈燈光,田曉堂看見劉向來鑽進了前面不遠處一輛白色馬自達車裡。大約過了15分鐘,劉向來和一位紅衣男子下了車。劉向來往這邊走過來,那個紅衣男子則徑直去了派出所。
劉向來返回田曉堂的車上,興奮地說:“已經搞定了。等朋友交過了罰款,周局長就會被放出來。”田曉堂鬆了口氣,說:“十分感謝!麻煩老兄了!”劉向來說:“你這是什麼話!咱倆誰跟誰呀!”頓了頓,又道:“其實這事並不是太麻煩。這種事不用找‘縣官’,只需找‘現管’就可解決。不過周局長作爲一名正縣級幹部,大概只認得‘縣官’,並不熟悉‘現管’。‘現管’他找不着,而‘縣官’他又不願找,對他來說,處理這件小事反而顯得更麻煩。”
田曉堂深有同感,說:“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吧。”
正聊着,劉向來看見紅衣男子從派出所出來了,就說:“事情已辦妥,我先走一步。”說完在田曉堂的目送下,下車走了。
劉向來和那個紅衣男子離開不久,周傳猛的身影就出現在派出所大門前,田曉堂趕忙下車直奔過去。走近細看,只見周傳猛佝僂着腰,面容蠟黃,一臉憔悴,和平時那個威風八面的周局長已判若兩人。看來在派出所待了半天,已讓養尊處優慣了的周傳猛吃了不少苦頭。
周傳猛看見田曉堂,伸出右手來,低聲說:“謝謝你!”田曉堂忙與他握了手,說:“您受苦了!”
田曉堂開車送周傳猛回去。一路上,周傳猛仰靠在座椅後背上,雙眼微閉,一言不發。田曉堂顯得很失望。他今天從接到周傳猛的短信到把他弄出來,前後只用了兩個小時,速度已夠快了,這個忙也幫得夠主動了,可週傳猛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聲“謝謝你”,就再也不肯表達一點謝意,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吧?
周傳猛就住在廣電局大院內,田曉堂將他送到樓下,周傳猛簡單地說了句“明天聯繫”,就下車走了。
田曉堂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周傳猛,實在太沒人情味了。今天他不計前嫌,鼎力相助,周傳猛應該萬分感激纔是。可週傳猛倒好,除了禮節性地道了聲“謝謝你”之外,既不打聽弄他出來的過程,到底花了多少錢,也不肯多說兩句熱乎話,好像把他弄出來是田曉堂的分內之事,是理所當然的。這讓田曉堂實在寒心。
田曉堂剛到家,就接到了廣電局辦公室周主任的電話。周主任說:“你聯繫上週局長沒有?”
田曉堂反問道:“怎麼啦?”
周主任說:“如果你聯繫到他了,就把他的行蹤告訴我。我還在找他呢。明天上午市政府有個會,得通知他去參加。”
田曉堂心裡有氣,真想把周傳猛在地下賭場被抓的隱情透露給周主任,可冷靜一想,又覺得不能這樣做。這樣做只能發泄一下心頭的不快,對他沒有任何好處。想定後,他就說:“我一直也沒有找到他,不知道他在哪裡。”周主任很失望,憤然道:“周局長玩起人間蒸發,只把我這個辦公室主任害慘了!”
碉堡總算被攻克
翌日上午,陳春方來找田曉堂,坐下後滿臉的喜色怎麼也掩飾不住。田曉堂不動聲色地問:“這些天一直不見陳主席的人影,你躲到哪兒快活去了?”
陳春方笑道:“還能上哪兒去?我天天在戊兆,跟那個姓塗的較勁呢。”
田曉堂又問:“談下來了嗎?”
陳春方回答:“談了無數個回合,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總算說服了塗老闆,塗老闆同意拿一部分錢,那個老陸也答應出錢,目前已經達成了協議。”
田曉堂說:“達成協議就好。”他暗覺好笑,陳春方又有什麼可得意的呢,處理這事本來就是給自己揩屁股。陳春方把談判說得那麼困難,卻又避實就虛,不談及核心問題。其實他再清楚不過,協議能否達成,不是光靠磨嘴巴皮,而是看三方在讓利上能否相互妥協。經過一番艱難的討價還價,三方都能接受各自要拿的重修資金數額,協議也就達成了。
陳春方說:“我昨天已跟華局長彙報了,華局長對我的工作成效十分滿意,可我提起他對我的承諾時,他卻顧左右而言他……”
田曉堂暗想,陳春方疑心很重,不過這次懷疑華世達那個含糊的承諾有詐,卻是懷疑對了。嘴上卻說:“你放心,華局長說話會算數的。”
陳春方說:“還請田局長在華局長面前幫我多美言幾句。達成這個協議,真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