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卓出當然不會答應朱桂波的請求。
“還是改天再說吧,我還有其他採訪,確實沒有時間。”邵卓出態度很堅決,側着身子從朱桂波手臂旁走過去。
朱桂波愣張着嘴,眼睛眨巴了幾下,完全沒了主張。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趕忙跑去找樑延發,要他找宋家正幫忙,託他在市委宣傳部的親戚找找瑞東晚報駐松陽記者站有個叫邵卓出的,通融通融,別把幾個農民的舉報當回事。
樑延發聽說後很吃驚,他覺得事情並不是幾個老百姓舉報那麼簡單。
“桂波,這事要重視起來。”樑延發道,“很可能是背後有人預謀,宋家正那邊我會立刻聯繫,讓他的親戚疏通一下。另外,你也找找馮縣長,讓他也想想辦法,到市裡找找關係把事情給壓下來。”
“樑局長,你的意思是,邵卓出過來採訪是受人指使?”朱桂波驚道,“怪不得他態度生硬一點都不領情,而且還說要改天再來採訪。”
“很顯然的嘛。”樑延發道,“而且是誰指使的,你應該也能猜個大概。”
“哦?”朱桂波兩眉一皺,惡狠狠地說道:“難道會是潘寶山那狗日的?”
“很有可能。”樑延發點頭道,“要不誰會跟你這麼過不去?你想想看,即使是老百姓反映情況,記者來採訪大多也不會那麼不近人情,跟仇人似的甩句話就走。”
“嗯,樑局長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那回事。”朱桂波道,“等等看吧,看那記者再來的時候會怎樣,我這邊也做點準備。”
“總之情況不容樂觀,不能不當回事,馮縣長那邊你一定要找。”樑延發有點緊張,他感覺是潘寶山開始反擊了,弄不好機會波及到自己頭上。
“我,我當然會找表叔幫忙。”朱桂波回答得有點支吾,這事他可不太敢找馮德錦,因爲當時他被提拔成副局長的時候,曾去馮德錦家表示感謝,當時馮德錦告訴他,立場上有幫派很正常,但在工作上要老老實實,不能犯事。現在,截留良種補貼款的醜事,怎麼好意思出找他?
不過朱桂波深知事情重大,不能爲了臉面賠了前程。當晚他就決定,第二天找馮德錦去。
可讓朱桂波始料不及的是,第二天,《瑞東晚報》竟然就登出了富祥農業局良種補貼款打了折扣發放的事。
朱桂波徹底慌亂了,他拿着報紙,近乎跌跌撞撞地來到樑延發辦公室,“樑局長,大事不好了,那個邵卓出真他媽出奇古怪,說好了改天要再採訪我,似乎是暫不發稿一樣,沒想到竟然昨天就發了,今天已經見報!”
“唉。”樑延發皺着眉頭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我就是說嘛,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看來邵卓出昨天跟你說要改天再來採訪,是故意迷惑你的,而且也把我給迷惑掉以輕心了,昨天我找宋家正,宋家正也跟他在市委宣傳部當副部長的親戚關放鳴說了,人家也答應了下來,說今天會找那個邵卓出溝通一下,現在看來於事無補。”
“這下可怎麼辦?”朱桂波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樑延發辦公桌前亂轉。
“想對策吧。”樑延發道,“很快上面就會來人查了,據報紙上說,那可是個不小的數目。”
“樑局長,我,我錯了。”朱桂波開始擦額頭,“一時鬼迷心竅。”
“那些就先別說了。”樑延發道,“現在關鍵是要想辦法撇清,要不你這一輩子就真的完了。”
“這會我頭腦不管用,不知道該怎麼辦。”朱桂波晃着腦袋,一臉惶恐。
“還是找馮縣長吧。”樑延發道,“這方面的事我也把不住,沒那個高度啊。”
面對如此嚴峻的局勢,朱桂波絲毫沒有遲疑,飛快地來到縣大院找馮德錦,哀求他幫忙指條出路。
馮德錦聽後沒有表現出波動,只是擡了擡頭稍稍閉了下眼睛,“桂波,你怎麼就不爭氣呢。”
朱桂波深深地低着頭,他知道認錯之類的話完全是多餘,“表叔,你就幫幫我吧,要不上面一查我就完了,徹底完了。”
“那些錢你弄哪兒去了?”馮德錦問得看似很隨意。
“一大部分自己存着,一小部分花在了女人身上。”
“把那筆錢想辦法補齊了,然後用到你經手的其他工作上。”馮德錦道,“那樣你截留良種補貼款就不是私吞,只是移用到別的項目上而已,頂多也就是工作失職。”
“表叔,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朱桂波此時感激之情真是達到了極致,如果馮德錦伸出腳,提出要他啃腳趾頭,他也願意。
“趕緊回去準備吧。”馮德錦道,“注意時間期限,要有合理性。”
“知道知道,肯定要弄老早以前的時間!”朱桂波激動得嘴脣發抖,“表叔,那我走了!”
回去後的朱桂波凡事不幹,就是搗弄移用賬目臺帳。
沒錯,這的確很有效,朱桂波最終沒有落下私吞公款的罪名,只是移用公款用於其他方面的工作支出。
到了這一步應該沒什麼事,處分起來可重可輕,只要馮德錦說說話幫幫忙,甚至完全可以不處分。不過馮德錦並不想幫朱桂波,他覺得朱桂波不是個省心的貨,扶植栽培起來只能是個禍害,反而想把他給拍下來。而且,本來他們還有層親戚關係,幫緊了還會落下什麼閒話,把朱桂波弄下來剛好也能說明他嚴明無私大義滅親。
所以不難理解,朱桂波爲這事去過馮德錦家幾次都沒管用。最終,他因工作嚴重失職而被免掉了富祥縣農業局副局長的職務。
處理決定的宣佈是在金秋十月。
本該是收穫的季節,朱桂波卻倒下來,而且因爲時間拖得也夠長,他的精氣神幾乎全部耗掉,變得非常頹廢。
潘寶山是很高興的,這是個漂亮的反擊,對樑延發與何大龍來說應該是個響噹噹的下馬威,當然他也更警惕他們會報復性反撲。不過想想可能性也不大,樑延發是個謹慎之人,這個時候肯定不會輕舉妄動暴露目標。何大龍那邊也無所謂,在潘寶山看來,他就是瞎咋呼,根本就抓不到頭緒,只是會虛張聲勢搞點小動作。
不過這次潘寶山判斷錯了,何大龍那邊還真有了非同一般的頭緒,鍾新義摸到了門路。
鍾新義說他在市國資委有點關係,其實不是他有,而是馮德錦,他和市國資委副主任車漢權兩人是朋友。本來馮德錦不願意插手何大龍的事,但想到要對付的人是潘寶山,對自己也有好處,而且鍾新義又拋出潘寶山與祁春蓓合作農業保險的事,可以抹黑祁宏益,但首先要穩住何大龍不讓他張揚,所以就得幫幫他。
於是,祁宏益和鍾新義兩人一起到市裡找了車漢權。
車漢權是個場面上的人,聽鍾新義說了事情後很乾脆,說想了解健達藥業公司金銀花種植基地的事不難,現在公司正在進一步改制,與國資公司那邊聯繫緊密,而國資公司總經理趙銘跟他關係不錯,如果基地合作中,那個叫潘寶山的人真的從中搞了手腳,應該多少能打探出一點。
馮德錦開始聽到趙銘時一愣,他可是劉海燕的丈夫,怎麼會做對潘寶山不利的事?
車漢權見馮德錦有呆相,問怎麼回事。馮德錦也不隱瞞,直接說出了擔憂:趙銘跟潘寶山是連襟。
車漢權聽後哈哈大笑,手指點着馮德錦說他消息也太不靈通了,趙銘跟劉海燕離婚都快一年了,竟然還不知道。馮德錦一聽了真是吃驚不小,縣大院裡可沒人提起過那事。
吃驚之後是慶喜,馮德錦說那樣就好辦多了,要不還真不能開口。
很快,車漢權就做了中間人,把趙銘、馮德錦還有鍾新義叫到了一起,在酒桌上坐下。因爲跟趙銘不熟,馮德錦閉口不談潘寶山和健達藥業公司的事,就只當自己是坐陪,全由鍾新義挑頭。
其實不管誰挑頭,都合適,因爲在對付潘寶山一事上,趙銘和他們有共同的立場。
趙銘弄清楚情況後,不露聲色地笑了,當即就表現出合作的態度,他說潘寶山在經手健達公司與夾林鄉合作搞金銀花種植基地的事上是否真的有事他不敢肯定,但他敢肯定的是,可以加上點讓潘寶山甩不開的真事。
趙銘這麼說沒有唬弄人,他認爲自己確實可以做到,因爲他知道當初魯少良送給潘寶山五十萬的事。
不過趙銘沒有說具體事情,他老早就有自己的考慮,要讓局勢按照自己的安排來發展,並不想讓鍾新義介入打亂他的步驟。
鍾新義是個有眼相的人,看出了趙銘有小算盤,當場也不多問,畢竟是第一次見面不太熟悉。要想知道得更爲詳細些,靠的是以後的多接觸。
在這方面鍾新義很會來事,之後不久,他便隔三差五地到國資公司找趙銘,先是吃喝,然後是吃喝玩樂,時間不長就綁到了一起,也進一步知道了趙銘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