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縣政fǔ小會議室裡,召開了當月的第5次縣政fǔ常務會議,會議由縣長鮑常聖主持。
在鮑常聖的主持下,先是學習了一份市委市政fǔ下發的關於《加大改革開放力度,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文件後,鮑常聖一如既往的朝着與會人員瞟上了幾眼後,‘摸’了‘摸’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輕輕拿起茶杯的蓋子輕輕的扣在茶杯上,擡眼看了看其他的與會人員道:“文件已經學習完了,大家都來談談各自的看法!”
“草,談個‘雞’‘毛’的看法,還不都是爲了那配套的1000萬資金!”秦志強不禁在心裡面想着。他停住了手中握着的鋼筆,面無表情的擡頭看了一眼鮑常聖,又看了一眼李長龍,輕輕衝李長龍微微點點頭,又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寫個不停。
看到兩人‘私’底下的‘交’流,鮑常聖的心中一下子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眯起眼睛,擡起杯子來喝了一口茶水後,將茶杯端在半空當中,用杯蓋不停的敲打着茶杯,發出“鐺鐺鐺”的清脆聲響。
“這小子今天的態度有些反常,不會是和李長龍走到一起了吧?”鮑常聖一邊敲打着杯子,一邊心裡有些納悶的想着。可是纔想了過後,鮑常聖又放鬆的笑了笑,在心裡想到。“應該不會,這小子的靠山程爲民,就是被李長龍和楊書記合夥給擠走的,以這小子的‘性’格,又怎麼會和李長龍走在一起。”
按照以往秦志強在常務會議上面的態度,他多半都是會選擇棄權或者隨‘波’逐流,所以一直以來,無論是外來派鮑常聖還是本地派李長龍,似乎在把秦志強遺忘的同時,又想要把秦志強拉入陣營。當然平心而論,無論是鮑常聖,還是李長龍,秦志強都對他們沒有半分好感。而經過這幾個月的運作,鮑常聖的劣勢逐漸被縣長的光環所彌補,如今無論是在縣政fǔ常務會議上,還是縣委常委會上,鮑常聖都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在常委會上與書記郭朝陽、副書記兼副縣長李長龍似有三分天下的趨勢。而在縣政fǔ常務會議上,兩人如今又是鬥得不可開‘交’,但是由於力量的不相伯仲,兩派基本上每次都是鬥得勢如水水、面紅耳赤,倒讓秦志強每次都成爲了最後大家關注的對象。
在鮑常聖放下茶杯後,縣長助理陳明亮在擡頭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李長龍,輕輕放下手中的鋼筆,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筆記本,第一個站起來向鮑常聖開炮。“我認爲目前咱們青東的經濟結構單一,無論是怎麼樣發展,都離不開一個農字,都說無農不穩,所以我認爲在青東發展問題上,我們必須倚重農業,以農業爲根本,加大投資力度!以城關鎮爲中心,向周圍輻‘射’,打造成爲一個以農業爲主的縣域經濟體!”
鮑常聖瞄了一眼陳明亮,伸手捂嘴輕輕咳嗽了幾聲,分管工業的副縣長馮金山便輕輕一皺眉頭,緩緩的站了起來。他望了一眼陳明亮,略微一笑的說道:“我認爲既然現在國家加大了改革開放的力度,我們就不能在拘泥於以往的發展模式,都說無工不富,我們如果想要把青東發展起來,就勢必離不開工業的發展。雖然我們青東的工業基礎並不薄弱,但是我們的力度還是不夠,所以我認爲,我們青東還是必須以發展工業爲主。”
“無工不富是不假,但是試問一個縣域經濟體,如果沒有農業的支撐,談什麼工業!自己都吃不飽,還幹個幾吧的工業,這不是典型的畫餅充飢嗎?”分管農業的副縣長吳勇站起身來,冷冷的看了馮金山一眼,不禁提高了聲音,輕輕拍了拍桌子道。
鮑常聖不禁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吳勇,用手拍拍桌子,厲聲說道:“吳勇同志,這裡是縣政fǔ會議室,不是鎮上的會議室,說話注意點!大家都是dang員,應該有這樣的覺悟!”
吳勇瞪了一眼鮑常聖,冷冷的哼了一聲道:“我就是這麼個覺悟!你覺得我沒有這個覺悟,你大可以向市委市政fǔ、縣人大建議,免去我的副縣長!”
吳勇是一步步從副鎮長幹起來的,自然說話的方式就帶有濃烈的基層‘色’彩。只是對於吳勇的這種火爆‘性’格,鮑常聖又常常只有乾瞪眼的份。雖然他和田金坤一樣,都是楊滔跟前的紅人,但是他也不可能隨時爲了一點工作上面的事情,就去要求將吳勇給撤換掉,這樣一來,楊滔只會覺得鮑常聖沒有半點水平,倒反而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鮑常聖不滿的瞪了一眼吳勇,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對於這樣場面的常務會議,秦志強早就是習以爲常,他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還未發言的分管教育口的副縣長常敬遠,正在那裡低着個頭,臉上卻掛着點點笑意,不停的看着手中的那份市委下發的文件,頻頻點着頭。
秦志強看着常敬遠的樣子,就知道常敬遠馬上要站起來發飆了。雖然這個常敬遠在整個會議室裡,看起來最爲文弱,說話也是軟綿綿的,但是他所說的話,卻如同是綿裡針一樣,讓人疼得叫不出來。在之前的好幾次會議上,雖說鮑常聖與李長龍都是分庭抗爭,但是由於常敬遠的‘陰’柔,讓李長龍一派,吃了不少的啞巴虧。
果不其然,就在這時,常敬遠微笑着向鮑常聖和李長龍點了點頭後,衝着其他的人又點了點頭。
秦志強輕輕一笑,就如同看戲一樣,拿出香菸來,點上吸了一口後,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茶水,雙手環抱在‘胸’前,看了一眼單手托腮,一副成竹在‘胸’的鮑常聖,又看了看頗有自信的李長龍後,看起了常敬遠的表演。
“鮑縣長,李縣長!我覺得咱們在這先工業,還是先農業的問題上,耽擱得太久了!所以我覺得啊,咱們今天又必要把這個問題講清楚,免得耽誤了咱們青東的發展啊。”常敬遠依舊掛着一幅人畜無害的笑容,故意頓了頓,拿起桌上的文件,在半空中揚了揚,又接着開口說道:“同志們,請你們看看這上級給咱們發下的這份文件,裡面明確要求了咱們要以優勢來定奪發展的方向。而咱們青東,無論在省裡,還是在市裡的形象,都是以工業的發展爲主,咱們又怎麼能夠輕易的去改變這種現狀呢?如果咱們輕易的改變了,這配套的資金我看估計就不會有1000萬這麼多了,所以我還是覺得要以工業爲依託,先讓少數人富起來,這樣才能帶動整個青東經濟的發展!”
常敬遠微微一笑,再度和大家點頭致意後,才微笑着坐了下來。
按照常敬遠以往的態度,秦志強知道,常敬遠的話一定還沒有說話,必定會等到鮑常聖和李長龍發言完畢後,在來個補充,讓局面倒向鮑常聖。
秦志強輕輕一笑,李長龍便放下手中的鋼筆,清了清喉嚨,收起臉上自信的笑容,打量了一眼其餘的人,沉聲說道:“我認爲加大農業的投入,是當前的重中之重,只有農民吃飽了,有錢了,纔可能會想着去幹其他的事情。如果我們以工業爲主,那麼我們也永遠只能爲別人打工而已,做不了富人,只能這樣的周而復始,惡‘性’循環,最終導致青東的經濟格局單一,在以後的發展當中,和其他縣相比,毫無任何的優勢以及競爭力!”
鮑常聖不以爲意的挑了挑眉,再度伸手‘摸’了‘摸’打上摩絲的頭髮,掃視了一下下手的其他縣長,拿出縣長的架子,雙手放在桌上,一邊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一邊沉穩的說道:“我認爲金山和敬遠兩位的看法很有見地,作爲青東的行政一把手,我覺得他們的思路還是不錯的!大家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沒有,在談談嘛,爲了青東的發展,大家有什麼想法,都不要藏着噎着,說出來羣策羣力!”鮑常聖頓了頓,端起茶杯來後,神‘色’自如的接着道:“我看敬遠好像還有話說,你就在談談,可不準在我面前耍滑頭!有什麼儘管說出來,只要是合理的,我相信無論是金山縣長,還是長龍縣長,都會支持你的嘛!是不是,長龍縣長!”鮑常聖扭頭看了一眼李長龍,端起茶杯來噎了一小口茶在口中,細細的品味着新韻茶業的清茶滋味。
李長龍輕輕一笑,挑眉看了一眼秦志強,輕輕一笑。
常敬遠站起來,衝着鮑常聖等人歉意一笑,剛想要說話的時候,秦志強卻突然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鮑常聖說道:“鮑縣長,李縣長,各位同志,既然是爲了青東的發展,我也來說幾句吧!”
秦志強的話,就如同是一塊石塊,丟入了平靜的湖中一樣,‘激’起了陣陣的漣漪。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注視到平時會議裡,極少發表意見的副縣長秦志強身上。就連鮑常聖也是十分意外,他雖然之前就有過不好的感覺,但是直到現在,他還是被秦志強的態度給噎住了,被口中的那一小口茶水給噎得不住的咳嗽了幾聲。
鮑常聖被嗆得乾眼淚在眼眶裡轉了轉,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以便讓自己舒服一些後,才用凌厲的目光看了秦志強一眼,又看了看掛着自信笑容的李長龍,心裡頓時如明鏡般的清楚。“不是說因爲程爲民的事情,兩人是仇人嗎?”鮑常聖輕輕的眨了下眼睛,心裡不禁想着從外面得到的關於秦志強與李長龍之間的傳言。
鮑常聖雖說十分不情願看到此時的局面,但是他不可能阻止秦志強的發言。他皺着眉頭,凌厲目光掃向秦志強,一字一頓的說道:“秦書記,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吧!”
直到此刻,其他幾人的心裡,才如同明鏡般的看了看秦志強。而陳明亮、吳勇兩人的臉上,也已經掛上了富有深意的笑容。而馮金山與常敬遠,卻是十分疑‘惑’的看着秦志強,臉上寫滿了困‘惑’,臉‘色’也變得極爲難看。
秦志強點點頭,學着常敬遠的樣子,和衆人點頭打了個招呼後,沉穩的說道:“關於先農還是先工,我覺得都各有優勢,但是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先農纔是最穩當的!目前咱們青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機遇,所以我們必須要加大步伐的同時,也要慎之又慎,不能盲目的跟風。而且目前咱們青東有經濟開發區爲先行者,作爲青東的試驗田,也能爲我們下一步的動作,帶來可靠的依據和路子。這樣一來,我們能夠少走彎路,讓以後我們青東的發展走上快車道,即便以後世界經濟格局發生變化,我們受到的影響也只是很小。不至於在面臨經濟縮減之時,讓我們深陷泥濘。如果我們按照全面作戰,大力發展工業,如果到時候真的出現那樣的情況,等我們發現錯誤的時候,無法挽回如今的局面,只會成爲青東歷史上的罪人。那時候,我相信,無論是在座的各位,都一定無顏面對上級組織對我們的信任和期望,更無顏面對信任我們的百姓!”
秦志強頓了頓,掃視了一下四周還處於驚訝的衆人,故意提高了一下聲音,接着擲地有聲的說道:“不管大家怎麼想,我秦志強是不願意做青東的罪人!”其實秦志強的這話,雖說有些上綱上線,但是卻也表‘露’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想法。因爲秦志強曾經研究過兩邊的方案,他的確也認爲,目前青東需要的是穩,而不是一味的貪大求全,貿然前進。當然這一句話,也是秦志強在故意提醒鮑常聖,做事要留下口碑,不要把經濟開發區給搞成一個爛攤子。
秦志強說完話,又跟着點了點頭,才慢慢的坐了下來。他端起茶杯來,輕輕的喝上一小口。
頓時間,整個會議室裡是鴉雀無聲,就連早就在心中已經打好了腹稿的常敬遠也是呆若木‘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樣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