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郡主身份高貴看不慣個把女孩子訓斥幾句,誰都找不出不是來,哪怕是御史也不能說什麼,最多說一句郡主不大能容人罷了。
但是對於一個郡主來說,這是多大的毛病嗎?當然不是。
可蘇邀把事情提高到了另一個高度。
在她聲淚俱下的說完那番話之後,事情變了。
淳安郡主是不滿邵文勳出事,蘇家卻能重新復爵,所以纔會挑着一個小姑娘出氣,窮追猛打的逼得小姑娘無路可走。
這還是在平國公府的荷花宴上。
宴席還沒開始,客人甚至都還沒有全部來齊,她卻已經羞辱得蘇邀暈過去了。
這是在對元豐帝賜死邵文勳不滿,還是對平國公府請蘇邀不滿,所以才藉機宣泄?
而平國公府若是對於這件事毫無反應,那麼以後誰還敢來平國公府做客?
誰家沒幾個看不順眼的人啊?若是以後來平國公府做客被人針對,平國公府絲毫都護不住客人,維持不了秩序,那國公府是什麼人家?以後還請什麼客人?
.....
有點兒意思。
田循把玩着手裡的扇子,笑眯眯的看着前頭亂成了一團,在心裡嘖了一聲。
這樣的心機,怪不得當時能把章靈慧逼成那樣,又能讓田蕊偷雞不成蝕把米險些氣死。
她拉住了要去湊熱鬧的田蕊,語氣冷靜而平淡:“大姐,不要過去了,蘇姑娘贏了。”
怎麼就贏了?田蕊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伸手戳了戳妹妹的額頭:“你是不是傻了?那小蹄子被逼的都暈過去了,嘖嘖,看她出的這樣大的醜,以後她還怎麼見人?只怕再也沒人肯正眼瞧她了。”
田循捂着頭看她一眼,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就這樣的心機,怎麼鬥得過蘇邀?
前面已經亂成一團,龐夫人顧不得什麼,一把推開了淳安郡主搶上前去扶住了蘇邀,而後忍着怒氣對淳安郡主下了逐客令:“淳安!蘇姑娘是我親自請來的客人,你怎麼能如此莽撞無禮?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菩薩,你若是心氣兒不順,還是先趁早回去吧!”
在京城這麼多年,龐夫人向來是以好說話出了名的。
人人都知道龐夫人的脾氣好,會做人,哪怕是外戚,身份有些敏感,但是還是能夠讓許多人喜歡。
她這樣不留情面的跟人撕破臉,還是頭一回。
何況對象還是尊貴的淳安郡主,衆人一時都有些吃驚,原本想着嘲笑蘇邀的人也都意識到了不對。
龐夫人卻已經無奈的吩咐人去請太醫了。
請客卻遇上這樣的事兒,龐夫人的臉色很不好看,不再看淳安郡主,對着衆人勉強笑了笑,就道:“出了點事兒,實在是招待不週,都是我們的不是。諸位姑娘們別客氣,家裡這些女孩兒們雖然蠢笨,卻都是溫順的孩子,園子裡準備了風箏畫舫,若是姑娘們不嫌棄,儘可先玩一會兒,遲些我再來招呼大家。”
她把話說的這樣的軟和,誰也沒有說不是的道理,於是紛紛都開腔答應下來。
連田家姐妹也是一樣。
淳安郡主的臉上十分掛不住,咬了咬脣,可她羞辱蘇邀是可以,卻並不想太過得罪龐夫人,只好氣沖沖的又從龐家出來。
坐在馬車裡,她半響才憤憤然的將清霜小心翼翼遞過來的茶給拍開了。
到家的時候汾陽王正好也在,見她回來還吃了一驚:“不是去人家家裡做客嗎?這纔多久,怎麼就回來了?”
女兒好不容易肯出去走動,而且去的是素來還算是滿意又會做人的龐家,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淳安郡主抿了抿脣,一聲不吭的回房去了。
她最近時常心情不好,經常這樣,見她生氣,汾陽王無奈的搖搖頭,卻也並沒說什麼。
反正只要她能夠想得開就罷了。
另一頭的龐家卻忙的不可開交,先是騰出客房來,再是拿了名帖去請太醫,若不是因爲國公府人手充足臉面廣,今天怎麼也沒那麼容易能平息爭端。
龐夫人坐在蘇邀牀邊上,等到丫頭僕婦都退下去了,才面色複雜的看着蘇邀,輕聲道:“蘇姑娘,眼下只有我一個人在了。”
她話音才落,蘇邀便睜開了眼睛,緩緩地坐了起來。
看着神清氣爽,眼神清澈,哪裡像是暈過去了的模樣?
龐夫人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隔了片刻才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蘇姑娘真是......隨機應變,倒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了。”
蘇邀也懶得跟人打馬虎眼,真正的聰明就是不在聰明人面前說假話。
她從容的整理了自己散亂的頭髮,坦誠的道:“是有些對不住夫人,可我以爲,夫人既然是請了我來當客人,自然是會盡到主人該盡的責任的。我不是被人打了左臉還要把右臉伸過去讓人打的性格,所以若是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夫人多多擔待?”
眼前的女孩子不驕不躁,不卑不亢,不像大多的女孩子更像是溫室裡的嬌花,她着實是像極了一株在野外受盡了風吹雨打卻始終屹立不倒的野玫瑰。
是能護得住自己的那種人。
龐夫人定定的盯着她看了一瞬,又笑起來:“你怎麼就這麼確定我會站在你這邊,替你把事情鬧大,給你請太醫?若是我爲了淳安郡主息事寧人呢?”
“您不會的。”蘇邀已經將頭髮整理好了,把簪子簪上固定了髮髻,坦誠的看着龐夫人:“先不說邵文勳的事,我以爲,既然把我請來,那龐家就該是對我和蘇家懷着善意的,既然如此,夫人應當不會作壁上觀。當然,若是會,那也沒什麼,因爲我已經暈了。”
龐家不請大夫,總得把她送回去。
那爲什麼纔開宴不久就把客人弄暈了送回家呢?
總要給個說法和原因吧?一打聽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
龐家想幫忙遮掩,其實也遮掩不住什麼的。
真是過分聰明的女孩子,心機十分深沉,龐夫人鄭重其事的在心裡下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