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了,真是熱鬧了!
老古可不是散心來了,他和吳老爺子一樣,明爲散心,實爲坐鎮。如此看來,天澤即將風起雲涌,各方勢力的幕後人物雲集於此,就等最後一場大戲的上演?
個個都是人老成精的主兒,吳老爺子是,老古也是。吳老爺子還好,至少提前打了個招呼。老古倒好,直接就當了不速之客。
吳老爺子可以住在花海原,老古肯定不行。就算他同意,吳老爺子也沒有意見,以老古的脾氣,難保不會和吳老爺子吵架。夏想不免頭大,一擡頭,卻見迎面走來一人,正是老古。
夏想一愣神,忽然意識到了哪裡不妥,再一想,頓時大汗,他一手緊抱着古玉,兩人之間親密無間,一看就知道關係早就非同一般了,眼下被老古看個正着!
一直以來雖說他也知道老古多半猜到了什麼,但猜到歸猜到,不點破就好。現在被老古看得清清楚楚,夏想臉皮再厚,也不免尷尬。也是,騙了人家孫女,還要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換了誰,都有氣要生。
古玉還假裝鎮靜,雙手握在一起:“天氣好冷,到底是塞外,晚上涼得很。夏想剛纔是愛護我,怕我凍感冒了。”
老古不說話,只是一臉嚴肅地緊盯着夏想看。
夏想想了想,索性也就理直氣壯地和老古對視。反正他也沒騙古玉什麼,就算老古認爲他是百分之百的過錯方,他也認了。一人做事一人當,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太沒擔待了。
不料過了一會兒,老古忽然又哈哈地笑了:“還真是小夏?我老了,眼神不好使了,看了半天才敢認。你也是,站在我對面不說話,怕請我吃飯還是怎麼着?”
得,老古以老眼昏花爲由糊弄過去了,明顯是不想再提了,夏想肯定更不會自揭其短了,就嘿嘿笑了一氣,和老古客氣幾句,就請老古吃飯。
老古和古玉住在了天澤的草原賓館,是一家建造在草原裡的旅遊賓館,環境還不錯,夏想也就安心了許多。
古玉堅持要吃烤肉,夏想就帶她前往旅遊文化城。嚴小時和楊威的旅遊文化城裡面的燒烤味道不錯,請來的廚師十分專業,水平一流。
夏想沒敢驚動嚴小時,嚴小時此時也在天澤,但現在天澤會集的人太多了,他可不敢再節外生枝了。政治上的事情已經夠讓他撓頭了,嚴小時、衛辛和古玉,情場上的麻煩,能避免,還是儘量避免好了。
涼風有信,風月無邊,夏想陪老古和古玉盡情地品嚐着燒烤美味,他吃得沒滋沒味,老古吃得淡而無味,只有古玉,沒心沒肺吃得津津有味。
老古有心事!
夏想看了出來,老古和吳老爺子完全不同,吳老爺子喜怒不形於色,老古卻是臉上藏不住事情,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比諸葛亮還諸葛亮。
一頓飯吃了半個小時,只有古玉大呼過癮,連說還是國內的美食好吃,國外的東西,真是吃不慣,如是等等,就她一個人說個不停。
草原的夜色極美,夏想就陪老古和古玉散步。古玉也是習慣了,有幾次不自覺地挽住了夏想的胳膊,一會兒又驚醒過來,忙又放開。不過她到底心思淺,過一會兒就又去拉夏想的手,讓夏想實在是愛不得罵不得。
還好,老古一直揹着手,不說話,也不看夏想和古玉。古玉就調皮地逗夏想,不時捉弄他幾下。
夏想知道老古的脾氣,老古心裡有疙瘩,得他自己解開,別人說得再天花亂墜也沒用。
又過了半個小時,大概走了一公里的路,古玉困了,打着哈欠說要回去睡覺。老古就擺擺手說:“我也乏了,回去了。”
夏想送兩人回賓館,自始至終老古就跟悶葫蘆一樣,沒有說一句正話,連來天澤的真正目的提也沒提。
老古悶着不說,夏想總不好主動開口問他,也就悶悶地回家了。
沒想到回家後,夏東還咳嗽發燒了,又折騰了他半夜,結果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就感冒了。
感冒來得還真不是時候,因爲陳潔雯回來了。
昨天徐鑫向陳潔雯彙報了工作,陳潔雯當即決定立刻返回天澤,因爲她很清楚,她不在的話,人事大權就會旁落,夏想絕對會提他的人上來。雖然只是一個組織部長,但人事問題向來是書記的禁區,別人碰不得。
徐鑫暗想,夏市長算是看透了陳書記,本來夏市長在平寧縣委組織部長的人選上,沒有立場,只不過稍微傾斜了一點,就讓陳書記坐不住了,一比較,高下立判。
徐鑫就在心中更堅定了一點,長此以往,還是夏市長更有長遠的前景,因爲夏市長現在沒有軟肋被陳書記拿住,而陳書記現在杯弓蛇影,處處提防,早晚會被夏市長擺弄得疲於應付。
陳潔雯一回到天澤,就立刻召開了全體幹部大會,傳達了中央和省委的文件精神——也是大部分病假或休假的領導幹部一貫的做法,要的就是重新樹立起權威,省得別人以爲她說話不算數了——她還是天澤市的一把手。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全體幹部大會上,夏市長沒有露面!
有知情的人清楚,夏市長確實是病了,重感冒。但更多不知情的人都暗自猜測,夏市長分明是給陳書記下馬威,你開你的大會,我做我的事情,就不給你捧場。
夏想纔不會故意不參加會議,場面上的事情,就是花花橋子衆人擡,他是誰?他會小氣到不給書記捧場,纔不會。他確實是吹了涼風,又被兒子折騰了半夜,才病倒了。
夏想也是吃五穀雜糧的人,也有生病的時候。不過他一生病,卻驚動了無數人。曹殊黧和連若菡自不用說,市委市政府無數人打聽夏市長的喜好,要借探病的機會,前去送禮。
但都被徐子棋和彭雲楓擋了架。
下午,又傳來消息,夏市長去京城住院了,病情加重,必須及時醫治。這一下消停了許多,想拍馬送禮的人都安心了,誰也不會跑到京城去送禮,關鍵是,想去也找不到地兒——誰也不知道夏市長在哪家醫院。
不過天澤市委還是人心浮動,都在議論紛紛,怎麼了這是?書記剛好,市長又病,病假書記的病還可以理解,夏市長年富力強,似乎在衆人的心目之中,就從來不會生病一樣。現在夏市長一病,不少人才想起夏市長的操勞和辛苦。
夏市長一離開市委,市政府羣龍無首,一下就失去了主心骨。平常還不覺得,現在夏市長一不在,衆人都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夏市長已經成爲了每一個人心目中最可靠最值得信賴的領導。
夏想其實沒有去京城,而是躲進了花海原。因爲他太忙了,老古要面談,錢錦鬆要來,陳風也要來,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幸好錢錦鬆和陳風都聲明不驚動任何官方,只以私人身份,否則以他們的級別,省委必須派出相應的領導出面陪同,就更亂套了,天澤就什麼事情也不要做了,天天迎來送往就足夠讓所有人都忙得腳不離地了。
就是吳老爺子和老古,如果以官方身份的話,省委方面也得派人前來。
花海原,南宮。
夏想爲吳老爺子削蘋果,他的感冒好了大半,還有點不太舒服,但也能撐得住。夏東一病,曹殊黧倒沒有太放在心上,連若菡卻緊張得不行,說什麼也要送到京城的醫院診治。曹殊黧沒辦法,只好和連若菡一起去了京城。
夏想就正好借生病請假的機會,最後將一些事情敲定。
“老古頭來天澤不意外,他本來想比我早一步來,臨時有事耽誤了,才晚了一兩天。所以他很不高興,沒有搶在我的前面,呵呵。”老爺子一邊吃蘋果,一邊笑。
老一輩人的恩怨,到了今天,又成了立場上的對立,夏想夾在中間,也不好多說什麼。
老爺子就繼續說道:“陳風和錢錦鬆都到了京城,他們是不是也要來天澤”
“……”老爺子到底眼光犀利,陳風和錢錦鬆要來天澤的事情,絕對處於一級保密狀態,夏想誰也沒有透露,但還是被老爺子看了出來,他也知道隱瞞不了,就說了實話,“估計今明兩天就會過來。”
“小夏,你的壓力不小,要挺住。”老爺子似乎對一切很有信心,“天鋼成了一個支點,是好事,也是壞事。其實一個天鋼對吳家的產業來說,是毛毛雨。但現在已經不是經濟利益的問題了,而是政治上的較量,勝負,事關家族勢力和平民勢力之間的一次最直接的交手。”
老爺子緊盯着夏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夏想,我很想問你一句話,你一心要整合天鋼,到底是基於什麼樣的考慮?吳家的利益你可以不管,天鋼的利益你也可以不放在心上,那麼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上,非要充當宋朝度的排頭兵?”
終於,吳老爺子正面提出了一直讓夏想最擔心最難以回答的一個關鍵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