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夏想開車和宋一凡一起前往京城——他的司機已經更換,由楊彬換成了李永,一個忠厚老實的中年人,他還算滿意。不過去京城也有私事在內,就沒帶司機隨行。
楊彬被他換掉之後,暫時沒有領導使用,就留在了司機班隨時被人使喚。
郎市離京城實在是近,一上高速沒多久,京城就在望了。一路上宋一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盡說一些學校趣事,還給夏想講了不少笑話,其中一個還真讓夏想笑了半天。
“新入學的時候,大家都要上臺自我介紹。一個男生上臺,他大聲說:‘我叫尤勇,我來自京城,我愛下棋。’他剛下臺,就輪到一個女生上去,女生紅着臉,聲音特別小,好象蚊子叫一樣:‘我叫夏棋,我來自燕市,我喜歡游泳。’結果全班鬨堂大笑……”
講完之後,宋一凡搖着夏想的胳膊:“夏哥哥,夏棋和你一個姓,你認不認識她?一個特別溫柔特別細心的小女生,走路都輕手輕腳的。”
到了北大,才上午9點多。夏想開進校園,看到身邊三三兩兩的學子,不由生髮感慨,大學時光最讓人留戀,不知不覺,他離開大學已經七八年了,再看一臉稚氣的學子,不由搖頭笑道:“和你們相比,我還真是老了。”
宋一凡卻不理會夏想的感慨,也不知道她怎麼胡思亂想的,忽然不高興了:“真是的,我身上青了好幾塊,晚上一幫八卦的舍友肯定會問七問八,說不定還要問我有沒有失身,煩死了。”
夏想愕然,一凡妹妹果然長大了,說話也越來越犀利了,直讓他無言以對。
夏想沒送宋一凡到宿舍樓前,他停好車,拉開車門,宋一凡卻不肯下車,賴着不動:“我不想上學了,要不,我轉學好了,麻帆他真的好麻煩。”
夏想笑了:“我先辦事,等回來後再來學校看你,然後幫你解決麻煩。”
話音剛落,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一輛法拉利跑車緊緊貼着夏想的車停下,離車門不過10公分,完全是堵死去路的囂張停法。
一個十分瘦弱,穿着寬大的牛仔,頭上幾縷頭髮染黃,腳上耐克,手上名錶,嘴裡還咀嚼着口香糖,打扮很新潮卻多少有點痞氣的男生,靠着車門,斜着眼睛,一臉不滿和不屑地看着夏想:“你誰呀?你怎麼把宋一凡騙走了?小子,告訴你,宋一凡是我女朋友,你碰她一根手指頭,我跟你沒完。”
夏想自從步入官場之後,就再也沒人叫他“小子”了,今天頭一次被一個黃毛小子叫了一聲小子,不由笑了:“我是誰你管不着,我倒想警告你,以後沒事別煩小凡,否則,你就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心裡卻想,自己和十八九的小年輕一比,不是大叔也是一臉老相了,還有人沒眼色叫他小子,難道他現在還真這麼年輕?
小男生輕蔑地笑了笑,一張嘴就將口香糖吐到了夏想的奧迪車上,他圍着奧迪車轉了一圈,然後一腳踢在門上:“開一輛破奧迪,也好意思和我說話?郎市的牌照,原來是土包子一個,也配來京城?告訴你,我就叫麻帆,所以從來不怕麻煩。”
又來到宋一凡面前,嬉皮笑臉地說道:“一凡妹妹,他是誰?告訴我,他要是糾纏你了,我立馬讓他滾蛋。”
宋一凡哼了一聲,有夏想撐腰,她嘻嘻一笑,抱住了夏想胳膊:“他……是我男朋友,我這兩天一直和他住在一起,怎麼樣?麻帆,我很討厭你,你知不知道?我的思想有多遠,你就滾多遠,行不行?”
“什麼?”麻帆瞪大了眼睛,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都和他發生了……天啊,連你也不純了,北大還有純潔的女生嗎?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宋一凡,我跟你沒完。”
麻帆伸手就要抓宋一凡的胳膊。
儘管剛纔宋一凡的話有點過頭了,夏想聽了也有點臉紅耳熱,不過現在不是解釋說明的時候,既然麻帆主動找上門了,就一次性解決好了,省得宋一凡再被他糾纏個沒完。而且說實話,夏想也很不喜歡麻帆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樣。
麻帆當着他的面想動手動腳,夏想豈能容他放肆?在郎市四小龍想對宋一凡無禮,就被他一怒之下廢了手腳,麻帆雖然不是大惡之徒,也不能容他對宋一凡有半點侵犯,夏想輕一擡手,就將麻帆的手擋到了一邊。
“放尊重一點,我再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對小凡無禮,再有什麼不安分的舉動,你絕對會後悔!”夏想也護短,爲了宋一凡,他還真成了最護短的大哥哥了。
其實以夏想的脾氣,才懶得和麻帆較真,在他眼中,麻帆再不可一世,也不過是一個半大小子,和他一般見識,有點丟份,而且顯得他好象欺負小孩子一樣。
不過讓夏想沒有想到的是,麻帆別看年紀不大,人挺壞,伸手從車裡拿出一個電棍,拿電棍的時候,不小心帶出來不少東西,有春藥和避孕套等東西,就讓夏想頓時爲之一驚並且憤怒,看他車上都隨時帶着的東西,不一定禍害了多少個女孩了。
麻帆打開電棍,火花直閃:“怎麼着,服不服?”一邊威脅夏想,一邊衝宋一凡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敢隨便就和別人上牀,宋一凡,看在你爸是副省長的面子上,我饒你一次,但這個男人今天死定了。動了我的女人,媽的,不收拾你一頓,你不知道我有多大的來歷。告訴你小子,你要倒黴了,知道我爸是誰不?我爸是京城副市長!”
京城副市長麻揚天是麻帆的爸爸?
麻揚天在京城市政府排名雖然不是很靠前,但他的分管一些重要的分工,負責建設、軌道交通建設等方面的工作,大權在握,尤其是在京城之地,建設和交通建設是重中之重,動輒數十億上百億的工程,都掌握在麻揚天手中,麻揚天也是京城的實權人物。
只可惜,他怎麼生了這樣一個不爭氣的兒子?
麻揚天在京城權勢再大,他也就是副部級,說不入夏想之眼是夏想託大,但夏想還真不認爲麻揚天是一號人物。因爲別人他或許不清楚,但麻揚天他卻記得此人,兩年後,麻揚天被雙規,後來不久,麻揚天被燕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裁定,維持了一審法院的死緩判決。
作爲一個註定身敗名裂的人物,他的兒子還在耀武揚威,真是可笑加可憐。
但每個人都是在張狂之時,不知道自己最終的下場是什麼,麻帆現在就怒火中燒,恨不得將夏想打倒在地,狠狠踩上幾腳才解氣。夏想竟然得手了他最喜歡的宋一凡,就讓他有一種被人戴了綠帽子的羞辱感,儘管宋一凡根本沒有正眼瞧過他,在他眼中,宋一凡就是他的女人,誰也不能動一根手指頭。
麻帆說完,伸出電棍就朝夏想捅來。
夏想剛剛收拾了哦呢陳的四小龍,沒想到好久沒來京城,一來就又遇到了麻煩,不由苦笑,最近真是不順,人人見了他都想收拾他,好象他真是軟柿子一樣。
夏想可從來不是軟柿子。
不等麻帆近身,他一腳飛出就踢中了麻帆的手腕,將他手中電棍踢飛,然後順勢一推,麻帆就後退幾步,一屁股摔到在地。
麻帆哪裡想到夏想這麼厲害,摔倒在地之後,氣得哇哇直叫,一下又看到了夏想的車牌,大喊:“你是郎市的,好小子,我記下你牌照了,回頭讓我姨好好整治你。告訴你,我姨是郎市市委常委、副市長,弄死你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夏想愣住了,還真是冤家路窄,郎市市委常委、副市長只有一人——塗筠。麻帆又口口聲聲說是他的姨,不是塗筠又能是誰?
原來塗筠還有一層京城副市長的關係!
塗筠在京城有後臺,夏想清楚這一點,但並不是十分清楚她的後臺到底是誰。政治上事情,有時不是一是一二是二那麼簡單,有些人會故弄玄虛,隱瞞不說真正的後臺。有些人會天天將他的後臺是誰掛在嘴邊,人與人不同,也就形成了形形色色的官場文化和官場衆生相。
塗筠雖然爲人強勢,但她也有有城府的一面,在後臺是誰的問題上面,一直諱莫如深。今天算是無心插柳的收穫,一個死纏爛打追求宋一凡的壞小子,竟然是塗筠的外甥,如此,塗筠的底線就在夏想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有了冰山一角,塗筠的整個關係網暴露在他視線之內,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不提塗筠還好,一提塗筠,夏想本想簡單教訓麻帆一頓了事,心中就又立刻改變了主意,他上前一步,一把拎住麻帆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少在我面前囂張,麻帆,我鄭重警告你,以後離宋一凡遠一點,否則,別說你姨是副市長,不管她是誰,她都保不了你。”
麻帆被夏想抓住,還一點也不服軟:“有種你別走,我馬上叫人過來,不收拾死你纔怪。在京城你還敢跟我叫板,你算老幾?我姨也正好在京城,一會兒就讓她過來,看你還敢不敢跟我橫?”
夏想一把把他扔到一邊:“挪開你的破車,別擋我的路。”
麻帆差點又摔一個跟頭,他知道動手的話他不是夏想的對手,就一下鑽到車內,關緊車門不再出來,在裡面打起了電話。反正他的車緊貼着夏想的車,他不動,夏想就走不了。
夏想見他一臉得意的變態模樣,心想看來在正戲上場之前,要先在京城和塗筠過一招了。
麻帆打電話搬救兵,夏想也不閒着,也拿出了電話,打了一個電話出去。他今天前來京城可是孤身一人,可不能吃了眼前虧。
麻帆打完電話,還故意打開車窗:“哈哈,你等着,一會兒就有給你顏色看了。我真可憐你,開一輛破奧迪就敢來京城耍橫?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跑還來得及,不過跑得了人跑不了車,你惹了我,今天就等着被好好修理一頓吧。”
夏想一擡腳,“咚”的一聲踢在車門上:“有種下來,躲在車上算什麼好漢?”
麻帆鎖緊了門:“有種你上來?我呸,一個鄉巴佬還敢來京城撒野,知不知道什麼叫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孃的,等一下給你鬆鬆骨,讓你享受一下京城人民的熱情的服務。”他嘟嚷着罵人也就算了,還出言不遜地威脅宋一凡,“宋一凡,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跟我,否則,就算你爸是副省長,我也有辦法讓你乖乖地聽話。”
還是真賊心不死,夏想大怒:“麻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遠離宋一凡,否則,就算你爸是副市長,我也有辦法讓你乖乖地低頭。”
夏想說話之時,語氣之嚴厲,眼神之冷峻,讓麻帆不由自主嚇得一縮脖子:“我纔不怕你……”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汽車的響聲,回頭一看,數輛警車呼嘯而至,顯然,是麻帆的救兵到了。夏想原以爲麻帆是請動了塗筠,沒想到叫來的卻是警察。
一看共出動了四輛警車,到底是副市長的兒子,威風不小,想起曾經在某北方海濱城市任職的紅二代,他對外宣稱他的兒子和平民一樣,從不出動警力護送,實際上每次上學都是秘書出面,兼警車開道和護送,是低調的威風八面。
與他相比,麻帆身爲京城副市長的兒子,在京城橫着走路,也完全可以理解了。
警車停下之下,從四輛車上面下來七八名警察,還有一人是秘書打扮,戴無框眼鏡,臉上颳得乾乾淨淨,長得十分機靈,他一下車就來到麻帆面前,一臉關切:“麻少,出了什麼大事?誰膽大包天敢惹你?”
麻帆一見救兵到齊,就又唬着臉從車上下來:“孫叔,就是他,郎市來的一個鄉巴佬,長得跟大叔一樣,還泡女大學生,一看就不是一個好人。趕緊抓了他,關他十天半個月,看他老實不老實。”說着說着,他忽然咧嘴大哭,“他不是個東西,他把我的女朋友騙走了,我不活了……”
夏想在一旁看得連連發笑,好歹麻帆也是堂堂的副市長的兒子,怎麼跟一個小丑一樣?不但顛倒黑白,還撒波打鬧,一點家教都沒有。
官二代富二代怪不得成器者寥寥無幾,都是被特權思想害了。開始是害人,最後反而會害了自己。
被稱爲孫叔的孫秘用手一指夏想,吩咐警察:“先抓起來,隨便弄一個治安問題,拘留了再說。”
到底是副市長的秘書,頤指氣使的樣子,一看就是習慣了發號使令,張口抓人,眼皮都不擡一下,彷彿夏想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路人甲。
警察立刻向前來到夏想面前,還好京城的警察多少有點見識,見夏想一臉鎮靜,他身邊的女孩也是絲毫不見慌亂,反而饒有興趣地看着場中的一切,爲首的警察名叫胡國立,他遲疑了一下,做出了一個讓他事後慶幸了一輩子的決定:“同志,請出示證件。”
正是因爲他的這個決定,才讓他在事後沒有受到牽連,在麻揚天倒臺之後,算是逃過一難,沒有受到連累。
夏想不慌不忙地拿過郎市人民政府的工作證,遞給胡國立,胡國立一見上面的國徽標誌,就心中一跳,等打開一看,差點沒有拿住——他不是被想的級別嚇到了,副廳級的官員在京城確實一抓一大把,他是被夏想的年輕給嚇到了——他今年35歲了,纔是處級,而且還是走了不少門路的關係。
胡國立揉了揉眼睛,纔敢確信他沒有看錯,夏想,確實是29歲的副市長,就讓他後背冒出了不少冷汗,好險,如果問也不問就把人抓走,別看夏想只是郎市的副市長,但他畢竟是副廳級幹部,在現有的政治體制之下,官員的特權不容侵犯,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定在內。況且他這麼年輕就是高官,沒有後臺和來歷?打死胡國立他也不信。
胡國立立刻將證件還回夏想,還下意識地敬了一個禮:“打擾了,夏市長,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解釋一下發生的事情經過,好不好?”語氣很恭敬,態度很客氣。
夏想見他態度尚可,也就配合他的工作,簡單一說,又強調了一句:“胡隊長,我建議你置身事外,要不就會惹禍上身,和收益相比,肯定是損失大。”
夏想的話就讓胡國立更加斷定,今天的事情,是神仙打架,他是凡人,離得近了,除了遭殃之外,絕對沒有一點好處。
孫秘見胡國立不抓人,急了:“老胡,怎麼還不動手?沒聽見我剛纔說的話?快抓了他,替麻少解氣。”
孫秘是麻市長的親信,得罪不起,胡國立忙到孫秘面前,耳語幾句,孫秘臉色一變,看了夏想幾眼,就又來到麻帆面前,小聲說了幾句什麼,麻帆忽然大聲嚷道:“不行,我不管他是誰,就得抓了。”
他不光說,還動手,從車上拿過一把甩棍,衝着夏想的奧迪車就是一頓亂砸!
夏想也不攔着,冷眼旁觀,就又聽到遠處有汽車駛來,他扭頭一看,笑了,塗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