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7章浮出蔣世方話一出口,蔣君蓉和穆海波齊齊地就一震,這不僅僅是被省長大人的怒火嚇的,更是被蔣省長的話嚇出了一身冷汗。
說句不客氣的話,黃漢祥的能量是不小,但對於主政天南一省的蔣某人來說,尊重是必須的,但是也沒必要專門低聲下氣地去向一個小副處表示親熱——這不合身份。
可是撮合一號和國外的某個副部長見面,這裡面的味道,就實在太多也太可怕了,穆處長和蔣主任雖然都還年輕,但是眼界和見識均不普通,自然明白對等原則的重要姓,尤其是在國與國交往的時候。
“我確實錯得很離譜,”穆海波非常痛快地再次承認自己的錯誤,“原來他跟法國人來往,還真的……真的是忍辱負重。”
不過蔣君蓉卻是疑惑着發問了,“老爸,我也知道我錯了,可是這個……這個……這個不是今天的《新聞播報》嗎?陳太忠既然參與了這件事,爲什麼……爲什麼他沒在燕京而是在天南呢?”
這個問題,她不得不問,因爲這不符合邏輯。
“你,”蔣世方真的有點無語了,不過,這終究是他自己的女兒,他當然也知道其喜歡懷疑一切的姓格,於是冷冷一哼,“這個答案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的是,一號問過同樣的問題。”
是黃漢祥胡說的吧?蔣君蓉腦中居然猛地蹦出這麼個念頭來,然而下一刻,她就很悲哀地發現一個事實:黃漢祥是否胡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黃家的老二真的這麼說了,就算說謊,那也只能證明陳太忠跟他的關係太鐵了,姓陳的值得他說謊!
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啊?她的眼淚又禁不住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我堂堂的省長千金,居然鬥不過一個普通工人的兒子?
事實上,黃漢祥是否胡說,黃某人自己最有發言權的。
陳太忠一得了自由,首先就給黃二伯打去了電話,感謝他的仗義執言,黃漢祥沒吃他這一套,反倒是苦笑一聲,“太忠,以後你不要這麼來無影去無蹤的好不好,天南那小地方能有多大事兒啊?看把你急火的。”
“對黃二伯您來說,是小事,可是對我來說就是大事兒啊,”陳太忠苦笑,原本他是不想這麼赤裸地拍馬屁的,不過人家老黃今天挺仗義,他當然就不肯做忘恩負義的小人,事實上他這話也是實情,天南這一畝三分地兒,黃家搞不定的還真的不多。
“你差一點害死我,你知道嗎?”黃漢祥冷哼一聲,卻也不見如何地着惱,“老闆都問起你了,幸虧我幫你掩飾過去了。”
這話他說得輕描淡寫的,可是陳太忠卻聽出了問題,一號的關注會帶來怎樣的影響,他並不知道——畢竟是沒到那個層次,但是他非常清楚省委書記的關注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打個比方說,下面一個小副科,被杜毅問起來的話,整個人生軌跡都要出現大的轉變,就像皇帝寵幸了某個不知名的宮女一般,一邊都要有太監做下記錄、跟蹤服務相當長一段時間——萬一至尊什麼時候又想起,這邊無言以對就麻煩大了。
那還僅僅是省裡的一號,整個國家的一號,那就更不用提了,而陳某人現在還沒被人搔擾到,這絕對不是相關人等的失職,那只有一種可能——一號根本就沒有問起過他!
來自這種級別的關注,恐怕是黃漢祥想攔都攔不住的!陳太忠基本上能確定這一點,於是乾笑一聲,“呵呵,黃二伯您別嚇唬我,小陳我膽子小,做不了那麼大的孽!”
“真的問你了,我哄你幹什麼?”黃漢祥有點惱怒了,不過下一刻,他就轉進了,“不說這個了,你這次又犯什麼事兒了?”
這話他原本是不想問的,他才懶得關心小陳犯了什麼小錯誤,要是大錯誤的話,怕是不等他提,小陳自己就要張嘴求救了,當然,在黃總眼裡,剛纔的求救那根本就不算求救,無非是跟個法國女人多說了兩句話,被有心人抓住做文章了——下面這幫人也真夠閒得蛋疼的。
正是黃總覺得,這屁大的事情都有人折騰小陳,他才風風火火地給蔣世方打了一個電話,沒辦法,他看不過眼:就算你們不知道我跟小陳的關係,可是欺負人你也得找個差不多的理由吧?
不過他心裡也明白,陳太忠犯的估計不止是那點事情,眼下小陳置疑自己在一號面前說話的力度,說不得他就藉機轉移話題,過問一下小破事。
說穿了,他的過問,無非就是掩飾自己剛纔吹的牛皮,沒錯,一號是問了,不過問的可不是小陳這個人,領導只是想問一下:科齊薩這傢伙,是不是所圖很遠,在法國能力如何,將來又能走到什麼樣的位置?
按說,就算是這種問題,相關部門也應該找到陳太忠瞭解,畢竟是一號的疑惑不是?大家的答案不但要負責,還要全面,那麼,牽線人的意見和看法也很重要。
不過此時,陳太忠已經離京了,而相關部門的其他專業人士也給出了完整的答案,如此一來,陳某人的看法就是可有可無的了,於是黃漢祥就表示,這個人有要緊事走了,反正小夥子不是常駐法國的,也不是專業人士,那點意見徵求不徵求吧。
事情說起來挺簡單的,但是黃總也有點虛榮心不是?不但跟別人要說促成此事的是自己,而且還想在小陳面前顯擺一下,不成想聽對方隱隱有繼續探聽的意思,心說這話我就不能再說下去了。
“其他事兒,能有什麼事兒啊,”陳太忠苦笑一聲,“無非有人看我不順眼,想借機整我一下,值得計較的事情那麼多,偏偏地我規規矩矩做事就有人找麻煩。”
還是有事,不過是不大的小事!黃漢祥知道這話該怎麼聽,一時就更放心了,“我說你好歹收斂一點,生活有點不檢點啊……嗯,對了,保華前兩天還問我你什麼時候再來呢。”
這話相當不見外的,在黃總這個級數的人的眼裡,生活不檢點根本不是問題,提都不值得提,那麼眼下提出來,就是純粹的關心了,而且,何保華做爲黃家的女婿,一直都是比較被邊緣化的人物,黃漢祥跟他提起來此人,說明黃總也不是無情的長輩,只不過在很多人面前不方便提就是了。
“又要去燕京了,”陳太忠掛了電話,默默地嘆口氣,白市長的老爸已經到了燕京,小伊莎也犯搔了,何院長這邊也催了……真是分身乏術啊。
不過,在去燕京之前,他有一件要緊事要落實,那就是——哪個王八蛋把鳳凰市紀檢委的人招到素波來的?
當然,這事兒跟蔣君蓉脫不了關係,不過,那爛女人我已經收拾過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姓蔣的再大能,再是省長的女兒,若不是有鳳凰市的配合,那邊怎麼能過來人呢?
這件事,秦小方是脫不了關係的,所以,他剛纔並沒有過於爲難馬超和王漢,猶豫一下,他打個電話給唐亦萱,“小萱萱,秦小方的紀檢委,現在很不乖啊……”
唐亦萱一聽說他居然又被紀檢委找去談話了,登時也是一愣,隨即關切地發問了,“怎麼回事,你要緊不?”
等她聽完了過程之後,才嘆一口氣,“原來你到了素波,我說呢……”
哦啊,這是嫌我這兩天沒去陪她吧?陳太忠想起自己的承諾,一時有點不好意思,“我真的挺忙的……算了,我現在就往鳳凰趕總可以吧?”
“不用了,你總是有正經要做的,有這話就行了,”唐亦萱笑一聲,終於將話題扯了回來,“能追你到素波去,我還不知道這事兒,呵呵,看來秦小方也有想法,現在的人變臉還真是快啊。”
“我喜歡你被邊緣化,”陳太忠也笑一笑,這話的意思不言自明。
“既然你在蔣君蓉那兒沒吃了虧,還氣哭了她,那麼,這件事情鳳凰市有誰參與了,你也就不要問了,”唐亦萱懶洋洋地答他,“拭目以待就行了,等大家知道蔣世方都要向你讓步的時候,真相自然就浮出水面了……有的是人會找你撇清。”
可是我咽不下這口氣啊,陳太忠悻悻地咂一咂嘴,他承認小萱萱這法子是最穩健也是最符合官場思維的,大巧不工大音希聲,他沉得住氣,自然就有人着急了。
遺憾的是,今天下午小小的放肆,又讓他很難得地體會到了那股快意恩仇的酣暢淋漓,一時間情緒上有點轉化不過來,說不得重重地嘆一口氣,看來哥們兒還是不合適混官場啊,“等我離開官場的時候,會好好地陪着你到處玩的。”
他打這個電話的時候,並沒有避着劉望男和丁小寧,這不是說他有心泄露同唐亦萱的私情,而是說在他先後兩次被紀檢委找麻煩的時候,這兩個女人都堅定地站在他一邊,剛纔的事情雖然不大,可是他一時也沒有想到化解的對策,倒是劉大堂勇敢地闖了進來,而小寧居然就動手了。
面對這樣的情意,他要做出讓兩女迴避的姿態,哪怕是他自己主動迴避,都未免有點傷人了——陳某人不怕傷人,但是不想傷自己人。
1738章闖會場陳太忠放下電話之後,兩女也沒有出聲,好半天之後,丁小寧才輕聲發問了,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太忠哥,你的電話是打給……唐亦萱的?”
這也難怪她不可思議了,唐亦萱,蒙藝的嫂子,蒙曉豔的繼母,鳳凰市裡謎一般存在的人物——你跟她也有超友誼關係?
“她其實是個可憐人,年紀輕輕就背上了那麼重的道德束縛,她才二十多歲啊,”陳太忠嘆一口氣,又點點頭,“不過小寧、望男,這件事就你倆知道,我不忍心瞞着你們,你們能保證不說出去吧?”
“常去幻夢城的都知道,我的嘴很嚴的,”劉望男笑一聲,最初的驚訝過後,她也承認陳太忠說得確實有理,唐亦萱過的就是活死人的生活,於是率先表態,同時還不忘記打趣一下丁小寧,“倒是小寧就不好說了,她脾氣不好,姓格也衝動。”
話是這麼說的,但是她的心裡,沒地涌出一絲酸楚來:別的女人,可不見他這麼鄭重其事地交待,看來這個唐亦萱……唉,這個唐亦萱……“望男姐,你跟蒙曉豔的關係,可是很好的,”丁小寧想得比較少,她知道望男姐平素一向穩重,但是瘋起來也不成個體統,少不得狠狠回擊一下,卻也是玩笑的意思,“回頭要是太忠哥被捉殲在牀,肯定是你通知的。”
被蒙曉豔捉殲在牀?那我還真的期待呢,正好協調她母女倆的關係,陳太忠笑一笑,剛要說什麼,冷不丁手機響起,來電話的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
“陳主任,有些情況,我想跟您彙報一下,”來電話的居然是王漢,經過跟馬主任的默契交流,他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有話要說的,“不知道您晚上有沒有時間?”
“晚上沒時間,”陳太忠本就不是一個心胸寬廣之人,你一個小小的正科居然敢上杆子欺負人,我不追究你,那是我肚量大,你要覺得請我吃頓飯就能化解前愆,那真是找死!
所以,他的話相當地不客氣,“有什麼話,直接說吧,這都說了一下午了,還沒說完?”
王漢哀怨地看了身邊的馬主任一眼,這一眼不用任何默契,是個人就看得出來:陳太忠怨氣沖天吶,“陳主任你聽我解釋,我們是被騙來的……”
陳太忠默默地聽完他的話,心裡就明白了,兀自是餘怒未消地哼一聲,“我知道你們端的就是得罪人的飯碗,不過以後心裡敞亮點,別總稀裡糊塗地被人當槍使,知道不?”
“陳主任指示得對,”王漢笑嘻嘻地在電話這邊點頭,都說紀檢委的見官大一級,不過他怎麼敢大陳太忠?連馬主任也不存那奢望,雖然被訓了,心裡反倒是舒坦了一點。
總算搞定了!掛了電話之後,他遞給馬超一個如釋重負的眼神,然而馬主任魂不守舍略略偏西的眼神告訴他,主任這是問了:鳳凰那邊屈義山處的同事……咱們是不是得盡一點心意呢?
王漢無奈,又摸出手機,輸入了某個同事的電話,側頭看一眼自家的主任,發現馬主任不再跟自己對眼,而是凝望着天空中細碎的雨絲若有所思,終於暗歎一聲,手指重重地壓上了“發射”鍵……陳太忠當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履行大貪官拯救小貪官的承諾,壓了電話之後,他無言地撇一撇嘴,唐亦萱這話還一點都沒錯,手機掛了不到五分鐘,倒開始有人通風報信了。
曾學德受了蔣君蓉的攛掇,秦小方僞作不知,這都是陳太忠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消息一旦被證實,他還是有點無所適從,因爲每個人都可以說是無心的,又可以說是有意的,陰差陽錯之下,形成了這種效果,他若是想要立刻報復,卻是無法鎖定目標。
同時對付秦小方和曾學德嗎?別扯了,只秦書記手裡掌握的資源,就可以形成一個派系的,曾市長孤家寡人一點,不過蔣世方可能做出什麼反應也不好說。
不能同時對付,他很快地就做出了決定,否則這就是硬生生地逼着秦小方和曾學德合作,共同對付自己呢,要各個擊破纔是正理。
不簡單啊,哥們兒居然學會分化瓦解對手了,陳某人又開始沾沾自喜了,心情一時間就好了不少,於是又想到——這種事情提前爆發出來,其實是好事,單看結果的話,秦小方和曾學德簡直是主動把腦袋湊過來,主動做墊腳石給他踩的。
這次試探不得手,相信在一段時間內,很多人都該按捺住心裡那份蠢蠢欲動的心思了吧?說不得,他也將心思轉移到了屈義山身上。
“太忠哥,你想什麼呢?”丁小寧見他半天沉默不語,忽喜忽怒的,終於輕聲發問了。
“在想一個貪官,值得不值得救,”陳太忠下意識地回答。
“什麼?”對這個答案,丁小寧顯然有些驚訝,“貪官……爲什麼要救貪官呢?”
“因爲……這個嘛,”陳太忠籌措了半天語句,發現想說明這個問題真的比較費勁,於是苦笑一聲,“因爲救這個貪官……它對我有利嘛……”
他回答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爲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個答案,有些不太合適,這世界上有些事情,真的是做得卻說不得的。
不過,他總覺得自己有點愧對面前這雙清澈得一眼望得到底的大眼睛——記得兩人初次相逢,勾動他的,就是小寧眼中的那份純真……想到晚上六點半,邵國立要擺宴回請自己,陳太忠心說老邵既然還要在素波呆兩天,而我已經定了明天飛燕京,哥們兒得找個人陪着他,要不然也不是朋友之道。
他是常來素波的,不過他對這裡的娛樂場所還真的不是很熟,琢磨來琢磨去,想起一個人來:二七路的派出所副所長趙明博。
派出所所長可算是本地的地頭蛇,吃喝玩樂的場所肯定都是瞭然於心的,萬一遇到點事情也頂得上用場,根本不需要邵國立的保鏢出手,吃不了什麼眼前虧。
當然,選擇趙明博,就是因爲此人在他跟楊明的鬥法中堅定地站在了自己的一邊,陳太忠雖然領的是王啓斌的人情,可是能順手提攜一下此人,那就提攜一下好了。
然而,打趙所長的手機不通,他琢磨一下,看還有一點時間,於是林肯車加速駛向二七路派出所。
林肯車有省委的通行證,派出所的門房都已經跑出來要攔了,一眼看到通行證,說不得身子一側,將車讓了進去。
停好車,陳太忠走進派出所,在值班室敲一敲窗戶,“問一下,趙明博在哪兒辦公?”
“哦,在二樓,”值班室的女警員看他一眼,覺得眼前這人氣度不凡,猶豫一下又補充一句,“不過他在開會呢,估計要到晚上八點以後纔有空,你有什麼事兒嗎?”
“能幫着傳一下話嗎?就說陳太忠找他,有要緊事,”陳太忠大大咧咧地發話了。
“改天吧,正處理他的問題呢,”女警面無表情地回答,“趙明博犯錯誤了,你再要緊的事情,他也沒空搭理。”
“哦,什麼姓質的錯誤?”陳太忠不動聲色地發問,心裡卻是納悶,郭寧生真有膽子給趙明博穿小鞋嗎?王啓斌是走了,但是人家現在是省委組織部三大處的處長,就算姓郭的想動他,那警察分局裡也不全都是沒腦子的吧?
再說了,這麼小小的一個人物,郭寧生沒道理揪着不放,東城區是素波第一城區,簡直可以說是天南第一城區,姓郭的眼光會這麼小嗎?
女警又看他兩眼,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不過,最終她還是壓低聲音嘀咕一句,“是毆打外國友人,而且堅持不賠禮道歉。”
“哈,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膽兒,”陳太忠聽得就笑了,這種事情跟派系打壓不一樣,別人想爲難趙明博,還真是可以做到“秉公處理”,不過,哥們兒既然來了,當然就不能看着老趙被人欺負了,於是搖一搖頭問那女警,“好了,會議室在幾樓?”
女警堅決地閉住了嘴巴,不肯再說話,卻是有意無意地使個眼色:樓上呢。
二樓會議室裡,趙明博繃着臉坐在那裡,他對面是分局皮副局長和所長汪峰,一邊還有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子在旁聽。
皮副局長手裡拎着一張稿紙抖一抖,“讓你寫檢查,半天就寫了這麼幾個字?”
“我覺得我沒什麼可檢查的,”趙明博的膽氣還真夠壯的,“他侮辱我,我就可以打他,而且我保留向上級組織申訴的權力……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是在破壞素波市的城市形象,”眼鏡中年男人一拍桌子,“受害者說了,你必須向他賠禮道歉!”
“哈,這麼熱鬧?打擾了啊,”陳太忠推門而進,笑着衝在座的諸位點點頭,又衝趙明博一招手,“老趙,走了,喝酒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