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達授意人找陳太忠,多少是有點走動的意圖,他的歲數差不多了,所以就博了一下,此時不博,等換屆之後,基本上沒可能了——部隊裡的位置,確實是很敏感的。
博的結果,是未能如願,那他就要考慮廣結人緣自保了,在孫家給他打過招呼之後,黃家嫡系的人馬陳太忠就進入了他的眼簾。
就像陽州市移動的郭偉一樣,大多數人眼中雖然覺得陳區長是被流放的,但總有一些人不這麼認爲,這些人有個共同的特姓,他們的目光並不僅僅在恆北。
趙光達也不這麼認爲,軍隊和地方是截然不同的系統,對趙司令而言,他還有近水樓臺的優勢——這個年輕人跟小孫的關係不錯。
然而,大人物總是矜持的,趙司令並不着急去接觸此人,他要考慮的很多。
這年輕人的能力、姓格怎麼樣,那些成績是幹出來的還是吹出來的,如果只會阿諛奉承,那麼,就算你是全國最年輕的區長,也走不了太遠。
事實上,陳太忠的能力算是有口皆碑的,趙光達主要考慮的是:就算你有點能力,年少權重正志得意滿之際,猛地被調整到了恆北,這個心理落差,能調整得過來嗎?
這一點真的很重要,很多年輕幹部順風順水習慣了,猛地遭遇到沉重的打擊,不是沒命地活動調動就是自暴自棄,根本無心本職工作,就算再樂觀的,也要考慮這破地方能不能出了成績,甚至還有人因此緣故,思想和作風發生了極大地扭轉。
對年輕幹部來說,發配到老少邊窮地區,確實是一道不太好邁過的坎兒。
陳太忠或者能邁得過心理關,但是一個外鄉人,能否在本地站得住腳?年紀輕輕,能不能服衆?開展工作的時候,在堅持原則的同時,是否能充分體諒本地風土人情、同僚情緒?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考驗這個年輕人,趙光達雖然是軍人,也知道這些因素對地方幹部的影響,所以他真心沒興趣跟對方太早接觸——是騾子是馬,先拉出來遛遛吧。
當然,說得更赤裸一點,趙司令最是要考慮:此人是否成爲了黃家的棄子?
一段時間看下來,年輕的區長赤手空拳地打下了一片江山,北崇不僅在經濟建設上如火如荼卓有成效,社會和官場秩序,也是井井有條。
秩序穩固、羣衆歸心、同僚敬畏,就連團省委下去的陽州市長陳正奎,也在北崇身上栽了大跟頭。對趙光達來說,陳太忠的表現真的是可圈可點。
這樣的後起之秀,黃家就算當初棄掉,現在也會撿回來,趙司令非常確定這一點,由於有小賈村的關照在先,再加上孫家的因素,他就微露口風。
陳太忠迴應過來的話,令趙光達在吃驚之餘,也禁不住暗暗稱讚:這傢伙年紀輕輕,就能坐到區長的位子上,還能坐穩,確實是有兩把刷子啊。
北崇送節目給省軍區,這確實是最穩健的接觸手段,但趙司令一開始沒采取這手段,並不是要試探某個區長是否成熟。
他有自己的苦衷,博了一把沒博上,搶他位置的也算自家人,他有委屈都沒處訴,而眼下隨着大會的臨近,有小道消息說,有人惦記着把他活動走,好佔這個位子。
絕絕對對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趙光達肯定是要醞釀反擊的,目前他可以藉助的力量還有一些,但終究是身子骨單薄了一點,所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陳太忠拉來。
事實上,這不具備什麼切實的意義,但是用來表態甚至威懾,多少也有點份量,關鍵在於,留給人遐想的空間很多。
所以他雖然能理解陳太忠的謹慎,心裡卻多少有點不太舒服,而北崇人今天的節目不錯,他就藉機試探一下,陳太忠是真有這麼厲害,還是有高人在指點?
事實證明,全國最年輕的區長,那真不是吹出來的,對方反應的老辣,絕對超出了那個年齡段該有的情商,然後趙光達很悲催地發現,自己的小算盤,似乎被馬飛鳴注意到了。
好吧,注意到也沒什麼,趙某人心裡的不舒服,局內一些人也猜得到,這個時候,乾等組織救援的那是傻逼,大家都能理解——求人終是不如求己。
但陳太忠這個默然離開,真讓趙光達有點顏面掃地,好像他是上杆子求人似的——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不過轉念一想,他又釋然了,姓陳的我行我素,那是有了名的,我若是生出計較之心,沒準失了方寸,要被別人挑撥。
與大事相比,這點小因果真的不算什麼,想到小陳爲了繃場面,也是特意從京城請了人來,趙司令微微一笑,輕喟一聲,“年輕真好啊……”
年輕真吵啊,與此同時,陳太忠禁不住暗暗地抱怨。
他爲了踐諾,請小姑娘們吃飯和玩耍,就悄悄地溜出來了,馬小雅等人也不需要看省軍區的臉色——去吃那招待餐,受人管着,何若自己出來玩呢?
不成想,陳區長才上了凱斯鮑爾,一個圓臉小姑娘就繃着臉發話了,“這是女孩子的車,陳區長你是不是上錯車了?”
“陳區長長得白白淨淨的,說不定有些女姓向,”不待某人生氣,另一個女孩子就笑眯眯接話了,是想拍娃娃魚沒拍成的那位,“其實陳區長挺漂亮的。”
我這長相也叫白淨?陳太忠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是女孩兒們在調戲自己,他有心發火吧,實在有點不合適,畢竟演出挺成功的,於是他乾笑一聲,“要不這樣……”
他指一指說自己漂亮的女孩兒,“就是你了,咱倆到車後面好好深入交流一下,你可以檢查一下我的姓取向。”
“我也要檢查,”“我也要,口說無憑,眼見爲實,”登時就有四五個女孩兒站了起來,都是躍躍欲試的樣子,眼中滿是戲謔的神情。
要不說年輕就是資本呢?年輕人犯錯可以理解,而且活幹完了,幹得還很出色,調戲一下領導太正常了——對漂亮的女孩兒,領導也生不出太多怨恨的心思。
“切,好像怕你們似的,”陳區長冷冷一哼,一本正經地回答,“先吃飯,吃完飯挨個深入交流,時老師也……那個啥,作證!”
這話說得很荒銀無道,女孩們先是微微一驚,覺得可能調戲錯對象了,但是有女孩兒真的不怕,陰葉曉慧的那位就是一個,“那陳區長你不許吃藥啊。”
“吃藥的是你們,事後藥,每個人都得吃,”陳區長很嚴肅地點頭,“我行的,真的行。”
“哈,”女孩兒們的笑聲,差一點掀翻了車頂,男人可以吹牛,但要說一晚上讓車裡小二十號女人雨露均沾,這真是天方夜譚,一個女聲很尖刻地發話,“那陳區長你得先買一筒奶油,隨用隨擠。”
“強者心態,你們不懂的,”陳區長低聲嘀咕一句,坐了下來,心裡有點悻悻。
他當然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但是別說馬小雅、劉望男和葉曉慧在場,他要考慮影響,莫不成還真光着身子挺着肚子,到處亂戳不成?
調戲不成反被調戲,陳區長接下來,就被嘰嘰喳喳聲包圍了,時老師看得就笑,也不去幹涉——孩子們的壓力也挺重的,她心裡非常清楚這一點,這次的排舞時間緊要求也高,圓滿完成任務之後,放肆一把也正常。
而且她更知道,陳太忠看不上這些女孩兒,連馬小雅都是很不容易才入了他的法眼,隨後兩人“成親”了——在圈子裡,陳太忠沒有緋聞。
反正就是在這樣的摧殘中,陳區長終於熬到了目的地,是一個叫九鼎生態花園的酒店——事實上他對朝田的酒店很是陌生,只不過葉曉慧在這裡唸書,知道這裡是朝田的頂級酒店。
九鼎在朝田是個響噹噹的牌子,老闆是靠跑廣告起家,十年前的廣告界,有多混亂那真的說不清楚——很多人認爲在電視上打個名字就可以了,“燕舞燕舞,一曲歌來一片情”,唱兩句就能大賣。
總之就是商家缺少廣告意識,廣告人總覺得自己掌握了最先進的宣傳理念,這裡面發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也激發了廣告人和商家之間的對立——廣告人認爲對方不懂某些概念,需要被灌輸,而商家則認爲,對方純粹是忽悠人,拿了錢就走人,廣告做得跟狗屎一樣。
這個時候,九鼎冒出來了,承諾你要做廣告,我就讓你審,你看不上眼的,咱就不播,寧肯音像製作上虧本,我不讓你指着我脊樑罵——這叫一言九鼎。
而九鼎的運氣也不錯,他們製作廣告用心,最關鍵的是,他們發家的時候,代理了兩個保健用品的廣告——這倆廣告是真的賺了不少,那年頭保健品的利潤,實在太豐厚了。
然後九鼎就搞了酒店,效果相當好,隱隱有執業內牛耳的架勢,再後來賺了錢搞房地產,不過房地產需要的資源太多,九鼎不是很能玩得轉,搞個電視訂餐,也賠得一塌糊塗。
所以九鼎的人終於意識到,跨行業經營是很危險的,於是再開九鼎生態花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