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生態花園遠離市區,不過離省軍區不算太遠,陳區長想着趕路還要一段時間,就打個電話訂餐,給我們準備兩桌二十人的包間。
我們這裡不包間,只包院,服務員客氣地解釋,然後問一句:您是想包個兩桌的院子嗎?
“反正就是兩桌,你給我搞就行了,”陳太忠隨手壓了電話。
車行二十來分鐘,來到了一處山腳,遠遠地看到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外面有個牌坊,上面幾個字差不多有兩米見方,隔着老遠就能看到——九鼎生態花園。
凱斯鮑爾進了牌坊,停在停車場,見稀里嘩啦下來一堆小姑娘,一個領班樣子的女士快步走過來,“你好,有預訂嗎?”
“有,我姓陳,”陳太忠點點頭,“十來分鐘前打的電話,兩張桌的院子。”
“陳老闆啊,”領班翻一翻手上的小本,點點頭,“是這樣……不好意思,沒有兩桌的院子了,去三桌的行嗎?”
“這奇怪啊,”陳太忠眨巴一下眼睛,“剛纔我訂飯,不是說有嗎?”
“是我們的工作人員弄錯了,”領班苦笑着一攤手,“您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六點半了……我們的包間在這個時候很緊張的,三張桌的院子,您也得趕緊決定。”
“那就三張桌吧,”陳太忠大手一揮,這個花園建得有點農家樂小院的意思,他打算看看,有什麼可以借鑑的地方。
九鼎的風景真心不錯,一色的自然風光,像這三張桌的小院裡,是三個玻璃頂的小亭子,亭子旁邊還有花草樹木,尤其難得的是:雖然是盛夏,但是身處樹林中,居然不覺得怎麼熱。
“這地方不會有蟲子吧?”一個女孩兒嘟囔一句。
“蟲子都是衝着燈飛的,還有紫外線殺蟲,”葉曉慧以過來人的身份回答,燈可都不在亭子裡,她又指着亭子頂部,“那裡有紗簾,可以放下來。”
“不用放了,自自然然地吃個飯,挺好的,”時彩發話了,“在城市裡呆久了,來樹林裡轉一圈,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真的不錯。”
環境不錯,價錢也不錯,隨便一盤涼拌茼蒿就是四十八塊,一隻土雞二百八十八,小服務員在一邊解釋,“保證全是農家散養的雞,會吃的一口就嚐出來了。”
“隨便點,別給我省錢,”陳區長笑眯眯地表示,時老師卻是指示服務員,“把電視打開,調到恆北二臺。”
不多時,飯菜就上來了,一幫小姑娘挺能折騰,還有人要了紅酒,一邊吃喝,一邊嘰嘰喳喳地說笑。
吃了差不多十分鐘,領班過來打招呼,說是你們只佔了兩桌,現在生意太緊張,那一桌我們要用一下——她說得挺客氣,但卻是通知的意思,絕對不是請示。
這話要是擱在進門的時候說,陳太忠未必肯答應,但是這小院子本來就不是個封閉的空間,三個小亭子之間也有點距離,他就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三五分鐘後,外面稀里嘩啦地走進七八個人來,男女各半,男的基本上都是中年人,只有一個年輕一點,女的卻都是年輕豔麗的小姑娘。
進來的人掃一眼那兩桌,看到是一水兒的漂亮女孩,多少是有點好奇,待坐下之後,也時不時地有人掃上兩眼,這兩桌女孩兒實在太扎眼了。
當然,萬紅叢中那點綠更扎眼,不過看到那男人不但年輕,而且高大魁梧,很有點男人味,這一桌人就禁不住要想到一個職業——陳區長還真的做過這一行,就是他在開發區街道辦時,對紡織廠下崗女工們的保護。
見到有外人進來,女孩兒們就不那麼瘋了,做這一行的都知道,自家人關起門來鬧騰無所謂,但是當着外人,就要注意點形象。
後來的這撥人也算注意形象,點了菜之後就低聲地交談,不過隨着酒菜上來,大家的談興就高漲了起來,聲音也大了不少。
他們聲音一高,女孩兒們的聲音自然也就高了起來,雖然說瘋話的時候還是會壓低聲音,但是笑起來卻是可以肆無忌憚地張揚。
那一桌帶頭的中年男子纔要低聲說什麼,女孩兒那邊又傳來一陣笑聲,他有點不耐煩地側一下頭,卻也沒說什麼。
“我去跟她們說,”年輕男子見他這個樣子,一按桌子就待往起站,旁邊有人拽他一把,微微搖頭,“算了,計較個什麼?”
“真掃興,”年輕人坐了下來,同時不忘記狠狠地瞪陳太忠一眼。
陳區長真的是太扎眼了,他不但是萬紅叢中一點綠,那些女孩兒們喝起酒來,還要上前敬他,不但本桌人敬,另外一桌也走過來敬他——這就顯得他的地位很尊貴。
可是這個尊貴,很容易讓人誤會,在後來這一桌人的眼裡,這個年輕人不可能是國家幹部,要不然就太招搖了,也不可能是官宦子弟,否則身邊總要有跟班。
沒錯,這一切顯示,此人就是個雞頭——最多是有點黑社會或者官方背景的雞頭!
陳太忠本來還覺得,放這一撥人進來挺對的,起碼小姑娘們不敢肆無忌憚地調戲自己了,他對女孩兒們沒感覺,但是被一羣鶯鶯燕燕圍繞着,多少會有點生理反應。
而他還不能還擊,一還擊,小姑娘們的嘴更快,啥話都敢說,而且他一張嘴對上十幾張嘴,真是說不清楚。
但是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大,他也覺得有點煩,現在被人這麼瞪一眼,他登時就不幹了,“小子,你瞪我一眼,是要幹什麼?”
這話一出口,登時滿座無聲——怎麼稀裡糊塗地就掐起來了?
“幹什麼?”小夥子原本就年輕氣盛,一聽他這話,騰地就站了起來,“我看你不順眼,就瞪你,怎麼,看起來挺不服氣?”
“有種的再說一遍?”陳太忠聽得就笑,人大喇喇地坐在那裡,看起來是個軟綿綿的威脅。
小夥子哪裡吃這一套?他冷笑一聲,才待說話,只聽得一個女生叫了起來,“是九九級的小葉子?”
陳區長身邊一爲馬小雅,一爲劉望男,馬小雅旁邊纔是葉曉慧,院子裡固然光線敞亮,但亭子裡多少有些陰影,她又是坐在側面,桌上這麼多女孩,來人沒有認出她很正常。
葉曉慧站起身看一眼,愣了一愣之後,才反應過來,試探着問一句,“是林師姐?”
“就是我啊,”那林師姐笑着站起身,又出聲勸那年輕人,“是我們藝術系的師妹,不是外人。”
原本就是話趕話的衝突,雙方既然有人相互認識,年輕人就坐了下來,嘴裡輕聲嘟囔一句,“便宜你了。”
“你再給我嘰歪?”陳太忠笑着反問一句,這也就是看在小葉的面子上,要不然以他的姓子,就該動手了。
“好了,都是自己人,”那林師姐端着酒杯走了過來,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容,“葉子,放假你沒回家?”
陳太忠看一眼這女人,就知道葉曉慧一開始爲什麼沒認出來了,女人的妝畫得比較濃,看上去很漂亮,底版似乎也不錯,但是卸了妝之後,估計跟現在會有不小的區別。
“林師姐好,”葉曉慧也拿起酒杯站起來,笑着回答,“才從家裡來,排練個節目,林師姐你這是有客人?”
“談幾個小廣告,意思不大,才十來萬,”林師姐的嘴角微微一翹,伸手跟對方碰一下杯,“沒想到葉子也開始勤工儉學了。”
“免費的,”葉曉慧微微一笑,擡手抿一口酒,“師姐你忙吧。”
“免費的?”那師姐側頭看一眼陳太忠,臉上泛起一絲古怪來,“不能吧……這老闆看起來挺排場的。”
陳區長瞥她一眼,也不說話,摸出一盒煙來,慢條斯理地點上一根,這女人的話裡帶着濃濃的市儈,他不喜歡這種氣息。
林師姐見他如此傲慢,笑一笑轉身走了,葉曉慧坐下之後,才低聲嘀咕一句,“就是這個師姐,被一個縣黨委書記包了……她平常不怎麼化妝的。”
“縣黨委書記?”陳太忠看一眼那桌上首位的中年人,巧的是,那位也把臉扭了過來,兩人的目光正正地對在一起。
陳區長衝他微微一笑,端起了酒杯,吱兒地一飲而盡,那位沉着臉看了他五秒鐘,才端起面前的酒杯,輕輕地沾一沾嘴脣,也不知道到底碰到酒沒有。
“嘿,比我架子還大,”陳太忠輕笑着嘟囔一句,也懶得跟對方計較。
“別撞到我手上,”馬小雅不屑地哼一聲,然後一端酒杯,笑吟吟地發話,“美女們,快喝啊,喝完還要去玩呢。”
那林師姐坐回去差不多五分鐘,又再次走了過來,這次她也不理陳太忠,笑着衝葉曉慧發話,“小葉子,跟師姐過去敬一圈酒,都是特別有辦法的人,對你將來的發展有好處。”
葉曉慧是真不想過去,那幫男人每人身邊都有一個豔麗的女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路數,不過這師姐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跟她關係也尚可,這個面子實在不好駁。
而且,就算她靠上陳區長,將來走上社會,形形色色的人也都要認識,老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