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正在趙未平感到失望的時候,錢似海又漫談似地說了一句“要做好準備。機遇永遠是屬於那些有準備的人的。臨時抱佛腳,現上轎現扎耳朵眼兒是不行的。只有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才能挑重擔,才能肩負起更大的責任”。
(1)現場直播“海選”的日子終於來到了。
儘管參與“海選”的人都做出輕鬆的姿態,可一走進縣委會議中心的大門,不免都有一些緊張而神秘的感覺。
會議中心的正前方是主席臺。主席臺上方懸掛着“成田縣**推薦鄉鎮主要領導幹部大會”的橫幅。電視臺的記者扛着攝像機不停地尋找最佳的拍攝位置和角度。縣委組織部的工作人員組織指揮着各鄉鎮的參會人員到指定位置就坐。整個會議全然沒有以往開會時的喧譁,只能聽到輕放摺疊椅的聲音和人們見面的悄聲私語,顯示出少有的莊嚴和凝重。
趙未平隨着沈寶昌出現在會議中心門口的時候看到了蔣玉雯。蔣玉雯先同沈寶昌打了個招呼,然後才同趙未平說話。這時,縣電視臺的美女主持人苗苗已開始作現場直播。年青而不失成熟,活潑而不失端莊的苗苗手持話筒,面對攝像機以標準的播音語速說道:“各位觀衆朋友們,大家好。我現在是在‘成田縣**推薦鄉鎮主要領導幹部大會’的現場。過一會兒,倍受各界矚目的我縣歷史上首次**推薦鄉鎮主要領導幹部的活動就將拉開序幕。這是縣委縣政府爲貫徹落實黨中央關於**政治建設的總體要求,銳意改革,充分發揮**作用,選拔符合時代要求的領導幹部的一次新的嘗試。我們相信,通過這樣的海選,一大批符合黨的幹部四化要求,德才兼備的領導幹部一定會脫穎而出,爲我縣經濟和社會發展注入新的生機和活力。”
蔣玉雯望着趙未平,見他全神貫注地看着苗苗,就捅了他一下,問:“喂,怎麼樣?”
趙未平並未轉過頭來,反問道:“什麼怎麼樣?”
蔣玉雯湊近一點說:“苗苗啊。”
趙未平轉過頭,盯着蔣玉雯:“你說什麼?”
蔣玉雯眨了一下眼睛說:“我說人啊,苗苗。”
趙未平一瞪眼,道:“胡鬧。”
蔣玉雯低聲罵道:“德行,不識逗。”
這時,苗苗走了過來。見蔣玉雯正和趙未平說話就湊了過來。
“你們說什麼呢?”苗苗瞪大好奇的雙眼,一派純真的樣子。
蔣玉雯指着趙未平說:“他說‘胡鬧’。”
苗苗不解地望着趙未平問:“什麼‘胡鬧’?”
“誰胡鬧啊?”
循着話音,幾個人扭頭一看,見是縣委副書記林鎮東走了過來。
大家便紛紛同林鎮東打招呼。
林鎮東看了一眼趙未平說:“小趙,你的表情太嚴肅了,這可是現場直播,你的一舉一動全縣老百姓可都看得真真切切呀。是不是小蔣?”
蔣玉雯說:“是呀,我也正跟趙書記說這個事兒,可他還滿不在乎呢。”
趙未平被蔣玉雯順嘴胡編的幾句話給氣樂了。
苗苗不知原由,就對趙未平說:“趙書記,呆會兒你保持這個表情就行,你一笑起來特有親和力。是不是雯姐?”
趙未平被苗苗說得不知如何是好。
蔣玉雯在一邊壞笑,說:“苗苗說得對,你一笑特有親和力。還是我們苗苗觀察得細緻。”
趙未平瞥了蔣玉雯一眼,氣得牙根兒直癢癢。
林鎮東不明就裡,也對趙未平說:“要表現出親和力。要重視,這畢竟是現場直播嘛。我也要注意點兒。”
苗苗上前幫着林鎮東拉了拉衣襟,親切地說:“林書記,您夠帥的了,不用再注意了。”
林鎮東拍了拍苗苗的頭說:“我就願意聽苗苗說話,怎麼聽都順耳。可惜我沒有兒子了,要有,一定讓苗苗給我當兒媳婦。”
苗苗調皮地說:“林書記,這不要緊,這輩子不行,還有下輩子呢。”
一句話逗得林鎮東哈哈大笑。
蔣玉雯打了苗苗一下,說:“你這個瘋丫頭,什麼話都敢說。”
林鎮東深有感觸地說:“要不怎麼管她們叫‘新新人類‘呢。”
苗苗不無誇張地說:“哎呀,林書記,您連這個詞兒都知道啊?”
隨着縣委副書記林鎮東的一聲輕咳,會場出現了一片寧靜。似乎人們把喘氣的聲音都自覺地降低了分貝。
林鎮東說:“同志們,現在開始開會。”
會場裡的每個人都是一副嚴肅而神聖的神情,攝像機從不同的角度把那一張張深沉的面孔攝錄進來,作爲歷史銘刻在一瞬間。
趙未平瞥了瞥左右,見沈寶昌的呼吸有一些快,面色上又泛起一些潮紅。這是他激動時的一貫表現。孫大壯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腮上的肌肉棱子使他看起來好像是陰雲滿面。徐才的身體向前傾着,一雙眼睛一個勁地眨巴着,生怕漏聽一個字。倒是蘇安比較平靜,雖然眼睛也注視着臺上,可不知嘴角上爲什麼掛着一絲笑意,好像有一些嘲諷的味道。
臺上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司正炎正在宣讀**推薦的方案。大家的注意力最後就集中在兩點:一是這次被推薦人選的範圍是各個鄉鎮現在的五十週歲以下的正科級幹部;二是其他不符合這個條件的各鄉鎮領導班子成員只有推薦權,而沒有被推薦權。在臨江鄉正科級幹部共有五位,即沈寶昌、孫大壯、趙未平、蘇安和武裝部長,其中蘇安和武裝部長超過了五十週歲,所以被劃到了範圍以外,真正符合被推薦條件的只有沈寶昌、孫大壯、趙未平三個人。
林鎮東說:“下面進行大會第二項,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縣委書記錢似海同志作重要講話。”
頓時,全場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所有攝像機的鏡頭一齊對準了錢似海。
錢似海寬大臉龐上泛着紅光,雙目銳利地掃視着全場,一派威嚴。
“同志們,”錢似海宏亮的聲音剎時傳遍會議中心的每一個角落,“今天主要不是聽我講,而是聽你們大家講。當然,所謂的聽你們大家講,是加引號的,不是真的請每一位都到臺上來坐在這裡講,而是藉助你們手裡的筆把你們要表達的要宣講的內容通過被你們推薦的對象表現出來。所以,今天我不多講,只是強調兩句話。一是希望大家有責任心。有點政治覺悟,政治意識,高度重視你們手中的那一票。這一票,不單純就是一票,而是一種責任,一種使命,一種希望。你們不僅僅是在推薦一個人,而是在推薦我們成田縣的希望和未來。二是希望大家有公平心。爲什麼說搞**要有條件,要有基礎呢?因爲沒有條件沒有基礎是搞不了**的。比如說,如果大家缺乏公平心話,那麼所有的好事都只能往自己的腦袋上安,是不是這個道理?我在這裡不是說我們在座的同志們,我僅僅是打這麼個比方。我是相信大家會有這種公平心的,是能夠講大局的,絕大多數同志是具備這種素質的。正如所說,我們的幹部絕大多數是好的,和比較好的。好了,我就講這些。”
臺下又響起熱烈的掌聲。
林鎮東說:“方纔錢書記作了重要講話。雖然話語不多,但卻爲我們這次‘海選’,這次**推薦幹部提出了基本原則和總的要求,那就是要站在講政治、講大局的高度,負責任的、公平地推薦出候選人。我們一定要堅持錢書記提出的這些原則,堅決貫徹這些要求,把我們這次‘海選’工作、推薦工作搞好。下面,我宣佈,成田縣**推薦鄉鎮主要領導幹部開始。”
先是一陣嘩嘩啦啦的翻動紙張的聲音,接着便是一陣較長時間的沉默,最後就是筆尖在紙上划動的聲音。
沈寶昌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面前的候選人名單,似乎要透過紙張,把裡面深藏的什麼東西摳出來,半晌才緩慢地極其謹慎地拿起筆。
孫大壯始終皺着眉頭,一副頗不耐煩的樣子。關節粗大的手指彆扭地捏着細細的笑杆,好像隨時都能把它捏得粉碎。
趙未平很快就填好了名單翻扣在桌子上,起身走了出去。剛走出會議中心大門,見蔣玉雯正和苗苗說着什麼。蔣玉雯見趙未平輕鬆的樣子,就問:“這麼快?是不是不太認真啊?”
趙未平開玩笑說:“不是不太認真,而是非常認真。”
苗苗拉住趙未平說:“趙書記,能接受我的採訪嗎?”說完一對會說話的大眼睛笑眯眯地望着趙未平。
趙未平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嘴上卻說:“我可沒什麼好談的。”
蔣玉雯故作驚呀地說:“喲,這可不是趙書記的性格呀?”
正說着,沈寶昌從裡面走了出來。趙未平順手指沈寶昌對苗苗說:“你可以採訪一下我們寶昌書記。”
沈寶昌停住腳步問:“採訪什麼呀?”
趙未平說:“他們要搞一下采訪,談談關於對這次‘海選’的認識和感受。”
沈寶昌就看着蔣玉雯問:“蔣主任,怎麼說啊?”
蔣玉雯看了一眼趙未平,對沈寶昌說:“你可以隨便說,既可以說自己的感覺,也可以說建議。”
沈寶昌看着趙未平說:“那我就談談個人的感覺吧?”
趙未平說:“行,這很有代表性。”
苗苗在一旁抿嘴樂,衝着趙未平作了個鬼臉。
蔣玉雯把苗苗拉過來,又叫過攝像師,說:“你們開始吧。”
苗苗一本正經地拿起話筒對着攝像機說:“推薦大會還在進行之中,我們隨機採訪了一些剛剛填完推薦票的同志。”
沈寶昌下意識地抻了抻衣襟,挺起胸脯。
苗苗對沈寶昌說:“請你說說對這次**推薦鄉鎮主要領導幹部的感受好嗎?”
沈寶昌對着攝像機說:“可、可、可以。”
蔣玉雯和苗苗都笑了。
沈寶昌雙眼雙亮,臉龐上泛起潮紅,說:“不行,不行,重來,怎麼還嗑巴上了?”
蔣玉雯說:“沒關係,你別緊張,再重來一遍。”
(2)各揣心腹事“海選”過後人們似乎從緊張的情緒中得到了解脫,心情放鬆了不少,彷彿對過去的那個糾纏不清的話題已經沒有了興趣。其實感到沒興趣的只是那些局外人,局內的人仍然沒有放鬆神經,都在翹首等待着那個密不外宣的“海選”結果。
日前,關於趙未平的一些說法引起了沈寶昌的高度關注。他不敢小看,因爲他知道無風不起Lang,社會上一旦形成了一種說法,就極有可能影響輿論和傾向。沈寶昌給韓精忠打了個電話,想打探一下“海選”的情況,說沒有確切的說法。大老闆下了死令,誰也不準透露任何消息,沒人想在這個時候去撞南牆,找不自在。於是沈寶昌感到心很灰。
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沈寶昌的心情也象外面的含雨雲層一樣陰沉得很。
沈寶昌有氣無力地對趙未平說:“我岳母病住院了,我得假裝去儘儘孝心。這幾天我就不過來了,有事就打電話吧。”
趙未平忙問:“什麼病啊?嚴重到什麼程度?”
沈寶昌心不在焉地說:“咳,老年病,說不清楚,好像哪都有病,也是到壽了,熟透的瓜了。”
趙未平說:“那你忙吧,有事我再找你請示。”
正說着話,蘇安進來了,說他看了電視上的天氣預報,上秋恐怕要有澇災,我們應該注意。
沈寶昌說:“誰能作了老天爺的主?想旱想澇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光說準備,怎麼準備?把沒成熟的莊稼都收到屋裡去,拿雨布苫上?”
“話不能這麼說。”趙未平沒有附和沈寶昌。
沈寶昌轉過身,盯着趙未平,心裡掠過一絲不快。
近來,沈寶昌怎麼看趙未平都不順眼,總感到趙未平深不可測。
應該承認,沈寶昌在此之前沒有把趙未平當作是競爭對手。在他心中,趙未平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可能具備同他競爭的資格,即使趙未平是錢似海賞識的人也對他本人構不成威脅,而趙未平也從末在任何時候表現出過“野心”或急不可待。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讓閃光燈對着沈寶昌,自己則躲在他的身後,不論什麼情況下,趙未平都努力維護沈寶昌的威信。趙未平的這種周到和殷勤曾經讓沈寶昌很受用,而現在他卻從內心裡感到了恐懼——趙未平在不動聲色中一次次成功地展示自己,越來越引起錢似海的重視,人氣也不斷上升,如果這樣下去,難免不成爲新的潛在競爭對手。
沈寶昌越琢磨就越覺得趙未平不可思議。
作爲年紀相仿的同齡人,趙未平身上具有與他實際年齡不相符的沉靜和成熟。他哪來的這種沉靜和成熟呢?平凡的出身,不高的學歷,簡單的閱歷……沈寶昌掐着手指頭在那裡算計,使他不得其解。沈寶昌感到趙未平身上還有一種自己難以學得來的東西,那就是讓人時時感到的硬朗。就拿對待孫大壯的態度來說,沈寶昌就像一個受過驚的孩子,一見到孫大壯心裡就打怵,因爲實在不知道孫大壯能整出什麼事來。鄉里的其他領導也生活在孫大壯的霸氣之中,然而趙未平並沒有這種感覺,他始終以一種平等的眼光和心態對待孫大壯,該客氣時客氣,該不客氣的時候就不客氣,沒有畏手畏腳的時候。人也真怪,別看表面上孫大壯咋咋呼呼的,不把誰放在眼裡,還真就對趙未平有三分的尊重。趙未平是班子裡頂他頂得最多的,可頂也就頂了,孫大壯也沒耍什麼老虎威。沈寶昌腦海蹦出一個詞:“一物降一物”。他由此評價,孫大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