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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官之四唯
周家漁村,位於縣政府對面的小吃一條街,位置很好,店面很大,生意很紅火,不同特色的水煮魚味美-肉嫩,堪稱一絕,遠近聞名,惹得馬路對面縣委縣政府的幹部們經常光顧。當然,那些大領導們礙於身份,他們是絕對不會來這樣的地方的,能來這種地方的,都是一些小幹事、小科員什麼的。張一笑把吃飯的地點選擇在周家漁村,意在標榜自己已經踏入了政府機關,正式成爲了一名政府工作人員。
張德延開着車在周家漁村前停下。
厲中河下車前很想給王小強那幫逍遙幫的小弟們去個電話,讓他們以後罩着張德延,但剛剛撥了王小強的手機號又合上了手機,他覺得不能把自己跟逍遙幫牽扯不清的事讓張德延這樣的人知道。這對自己不利,儘管張德延從相識到現在這段時間裡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甚至給他提供了桃花溝的“神秘地圖”。
“兄弟,到了桃花溝後,一切都靠你自個兒了。”張德延拍拍厲中河的肩膀說道。
厲中河還是那副輕描淡寫的表情,道:“老哥放心吧,等哪天桃花溝發展起來,有了一番新模樣的時候,兄弟一定把老哥招回去,擔任村裡骨幹!”
張德延一聽,眼睛瞬間大亮,這麼多年來,他做夢都想重返桃花溝,他無數次夢到自己坐着名貴的小車帶着一幫威武的弟兄榮歸故里,重新成爲桃花溝的當家人,可當他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然後偷偷地擦乾淚水,披着清晨的冷露繼續去打拼。此刻,聽着厲中河的話,他的眼睛裡似乎再一次溼潤了。
看着厲中河走進了周家漁村,張德延一低頭,看着手裡握着的那包軟中華,心似乎在顫抖,他把厲中河的形象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心海里,把這包軟中華緊緊地塞入了內衣口袋裡細心珍藏。他是這麼想的:如果厲中河以後一旦飛黃騰達了,當了桃花溝村長、江石鎮鎮長、雞鳴縣縣長或者是海中市市長,或者是省長什麼的,他可以拿出這包軟中華來在人前炫耀,瞧,這可是厲中河當年送給老子的……
卻說厲中河進入張一笑說的那個包間裡時,一下子愣住了,這包間裡除了張一笑之外,竟然還坐了六七個同齡的人,這些人都是這撥掛職幹部裡關係不錯的,在參加培訓的一個月時間裡處得都很好。
厲中河一看到他們這幫人便有些心煩,他們都是一些有關係有路子有來頭的主兒,或出身於官宦之家,或來自於富商門第,或披着名人之後的外衣,父輩們的出人頭地,優越的家庭出身,增長了他們驕傲自大、狂妄蠻橫的劣根。對於厲中河,他們壓根從內心深處就瞧不起。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厲中河有過那一段“蠱惑歷史”,否則,他們也要對厲中河刮目相看了。這樣一幫人,將成爲厲中河即將縱橫官場的最有力的競爭對手!
“哎呀,老厲啊,你可算來了,快,快來坐,我們給你倒好酒啦。”張一笑酒量不大,厲中河到來之前已經蒙了三兩,此時有些微醉。
其他的人一見厲中河到來,很自然地現出一臉高高在上的鄙視之色。厲中河在選拔考覈中名列前茅,結果卻出人意料地分到了桃花溝那種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偏遠之地,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厲中河沒有任何關係、沒有任何背景、沒有任何後臺、沒有任何靠山!同時還說明一個問題:你成績好有啥用?還不照樣被趕到桃花溝受苦受難去!
他們不約而同地認爲:厲中河這小子這回要完蛋了!作爲一名掛職幹部,分到了桃花溝,天高皇帝遠,一是無法幹出政績,二是無法接觸上面的領導,三是無法結交同僚中的佼佼者,這意味着被判了死刑,或者是無期徒刑!在他們這幫人的眼裡,唯關係、唯後臺、唯背景、唯靠山,俗稱“官之四唯”!四唯不張,官將不官!不具備這四唯的人,他們幾乎都可無視!這也是他們鄙視厲中河的根本原因。
騎驢看唱本,咱們走着瞧!厲中河迅速調整了情緒,朝着包間裡衆多的“同僚”們逐一點頭,微笑,不卑不亢地坐到了張一笑右側的座位上。
“中河兄啊,啥時候到桃花溝去上任呢?”坐在上首的歐陽賓皮笑肉不笑地道。
歐陽賓是縣交通局局長歐陽潤東的兒子,他的叔叔歐陽克是市建委主任,他的母親肖麗華是縣教育局副局長,真可謂樹大根深,後臺堅硬,威勢沖天,這次他被分到了雞鳴縣經濟條件最好的清河鎮擔任辦公室掛職副主任,可以說是職務最高的掛職幹部了,而且,歐陽賓長相很不錯,一米八的個頭,白淨的臉,高超的語言表達能力。無數人都認爲,此人幾年之後必定雄起雞鳴縣的政界,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被年輕的“同僚”們請到了上首的位置,也成爲同僚們投奔和討好的目標。
厲中河微微一笑,朝着歐陽賓笑道:“明天朝陽升起的時候,哥們已經踏上了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呵呵,到時候,哥幾個可別眼紅啊!”
“哈哈哈……”包間裡一幫年輕的掛職幹部們鬨堂大笑。
“聽說今天上午丁副部長把你請到了辦公室,有這回事麼?”歐陽賓繼續問。
厲中河暗自一驚,這歐陽賓的消息也太他馬的靈通了,他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遂笑道:“是啊,丁副部長的確把我叫到了辦公室裡做思想工作,組織上對我真的很照顧啊!歐陽兄既然也知道了這件事,這說明大家對哥們很關心啊,呵呵,謝啦。”
“中河兄,我看你倒是蠻樂觀的嘛,嗯,不錯,很不錯。”歐陽賓又是一陣冷笑,道:“據我所知,那桃花溝可是非常偏遠的地方啊,咱們雞鳴縣被稱爲海中市的隔壁灘,而桃花溝被稱爲戈壁灘中的戈壁灘,哎,我真爲你擔憂啊。”
衆人聽着歐陽賓頗具嘲諷的話,一齊把目光轉到了厲中河的臉上,厲中河則擺出了一副輕描淡寫的神色,暗暗琢磨着如何應付眼前這幫具備了“官之四唯”的傢伙們。
“嗯,沒有官福,卻有豔福,這也不錯啊,桃花溝可是美女之鄉。”坐在厲中河對面的傅誠然搖晃着酒杯笑道,話裡話外一股濃濃的調侃,還有鄙視與譏笑。
同桌的同僚們都用一副幸災樂禍的目光看着厲中河,他們都想看熱鬧,都想看看這位在考覈中名列前茅的掛職幹部如何給自己掙回面子。
張一笑作爲厲中河的發小,他很想爲厲中河出頭,可傅誠然的後臺很硬,他哪裡敢得罪呢?
厲中河知道這位傅誠然的底細,他是縣招商局局長傅一斌的兒子,他的爺爺傅爲公是雞鳴縣前任政協主席,還是一位著名的畫家,名氣在雞鳴縣內縣外都很響亮。但此人的長相實在有些讓人不敢恭維,身高不足一米六,體重卻達到九十五公斤以上,下嘴脣與三個肉嘟嘟的肥胖下巴緊密相連,胸部兩團軟榻榻的肥肉高高隆起、與肥肉層疊的肚子連爲一體,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圓滾滾的肥肉蛋-子,實在給“男人”這兩個字丟人。
“何爲官福,何爲豔福,其實現在一切都很難預料。”厲中河哪裡受得了傅誠然這貨的言語攻擊呢?這要是在以前,他的拳頭早就迎上去伺候傅誠然那張肥胖的臉蛋了,但他現在只能動嘴,他同樣用一副調侃抑或是鄙視的口吻回覆傅誠然,道:“有時候,官福與豔福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有了官福,卻未必有豔福啊;有了豔福,未必沒有官福啊;沒有豔福的官福,這樣的官福必定不會長久,也最悲哀;而有了豔福的官福,這才叫真正的官福啊!這符合辯證法!”
“哈哈哈,老厲啊,你不愧是重點大學政法系出來的,你這套官福與豔福的論述,實在是太高妙啦!”張一笑重重地拍了拍厲中河的肩膀應和道。
圍在桌前的這幫人,只有張一笑和厲中河的關係好,也只有張一笑說一些擡高厲中河的話。張一笑話一出口,不少人便跟着贊同。他們對厲中河的態度也輕微地出現了轉變,臉上對厲中河的鄙視之色也減緩了不少。
而傅誠然卻是氣不把一處來,他那張被肥肉堆積起來的胖臉幾乎扭曲起來。
厲中河剛纔所說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柄鋒利的毒劍,紮紮實實地攻進了傅誠然心靈深處最爲柔軟也最爲羞恥的地帶。他從小到大,就是一個超級大胖子,等到他的性生理和性心理雙雙成熟之後,他很想去追女孩子,但從來都沒有一個女孩子願意靠近他,即使是那些長相一般的女孩子見到他也嚇得逃之夭夭,皆因爲他的形象太有點隨心所欲了,讓女孩子們不寒而慄。前幾天,他剛剛過了二十三歲的生日,可他竟然還沒有擺脫處男身。這實在是他人生最大的痛苦與缺陷。所以,他爲自己定下了目標:利用官福的膨脹來彌補豔福的不足。而厲中河剛纔一席“官福與豔福的剖析”,直刺他的本心,他又如何不氣惱而羞愧到極點呢?
儘管傅誠然心裡怒氣滾滾,卻無法從嘴裡發泄出來,一旦與厲中河展開舌戰,被嘲笑的不是厲中河,而是他自己。所以,他緊緊地咬着肥胖的嘴脣,暗暗地下了狠心:厲中河,你小子哪天犯到我的手裡,有你好看的!